“你也…”一個蒼老且慌張的聲音。

　　“沒錯，我也感應(yīng)到了。如果那詭異夢境的啟示成真，人世將墜入黑暗。但是毋需驚慌，我們自有對策?！比岷玩?zhèn)靜的嗓音響起，輕靈飄逸。

　　午夜，兩名身披紅袍的紅衣主教在“厥暨斯之鐮”，也就是人們常說的圣裁法院，其正廳中央巍峨的圣石法柱旁竊竊私語。黑暗將其面目遮掩。

　　“夢境預(yù)示由斷裂的片段組成，充滿了不確定性，我們應(yīng)當(dāng)推測解讀，但絕不能妄下結(jié)論。您看到了什么，伯格亞閣下？”

　　蒼老的樞機(jī)主教聲音不住的顫抖。“圣城被火焰吞沒，死亡與狂亂橫行，但教皇卻不見蹤影……天空撕裂，虛空中一顆暴虐的金色星辰用…光明…照亮殘破的教皇宮。但我感到那光中充盈著惡念，令我周身冰冷?！?p>　　“然后？”

　　“然后？這就是全部了…康斯坦丁閣下，我頭痛欲裂，于是從這噩夢中醒來?！崩先顺錆M痛苦的說道。

　　被稱作康斯坦丁閣下的年輕主教用手輕敲這顆據(jù)傳攜有審判之神厥暨斯力量，刻有法典的石柱。十一年前的那幅情景又出現(xiàn)在眼前。也許審判之神是一個謊言，世間并無神明。如果真的有神，一個秉行著公義的神…祂怎么會允許世間這些諸多不公存留？祂又如何默許這些心懷鬼胎之人漫步在法典之前？

　　慘叫與哀求聲再次回響在耳邊，他看到了自己跪在地上哀求那個全身被黑袍罩住的人…然后便是尖刀割裂血肉的聲音，那個熟悉的倩影向后倒去。

　　感到思路的偏離，康斯坦丁立即回過神來?，F(xiàn)在不是回憶往事的時候，他告誡自己—情感乃理智的殺手。

　　“黃金黎明?！崩硭?dāng)然，這個答案他自己都可以推出。但是事態(tài)嚴(yán)重了。以往黃金黎明或許可以算是圣城的隱患之一，可是在預(yù)示中將來會成為毀滅圣城的主謀，這代表著，兩者中必有一方敗亡?！坝兴麄儏⑴c，而且是主要原因?！?p>　　“黃金黎明？”伯格亞主教的聲音不再顫抖，被一種無法抑制的憤怒充斥著，“馬瑟斯…他們這些叛徒怎么膽敢這樣對待我們！”

　　“主教閣下，您可以離開了。圣座一心修會感激您的貢獻(xiàn)?！比岷吐曇舻闹魅嗽趯?yīng)心臟的位置做了一個手勢，對方便以同樣的方式回應(yīng)?！拔覀儠业骄融H之道。閣下，我保證，以圣座一心修會的立場保證，我們會阻止災(zāi)難，協(xié)助教皇殿下，您毋需驚慌。”

　　“我們真的做得到嗎？這種情況我們不應(yīng)當(dāng)覲見教皇嗎？”

　　“教皇知曉一切，他有他的職責(zé)—我們凡人無法承擔(dān)的厚重職責(zé)。而我們要做的，便是不拖累圣上。圣座一心，凡庭毋驚。神應(yīng)司神，神亦司人?！蹦莻€年輕的聲音提醒道，“切記?！?p>　　“我將銘記。”于是那年老的樞機(jī)主教走出黑暗的大廳，離開了。

　　康斯坦丁漫步走向那座雕滿教團(tuán)史詩浮雕，華麗奢侈的長桌。隨性的癱坐在法官席位上，思緒開始奔騰。

　　為什么偏偏在這個時候？北方的殖民地叛亂，中心地區(qū)叛教盛起，教皇直屬的圣座一心修會一定會這么對自己發(fā)問?？邓固苟∪缡窍氲健，F(xiàn)在，黃金黎明卻又要摻和進(jìn)去，甚至有人要刺殺教皇。

　　修士會的諸位定是焦頭爛額，在這次大規(guī)模夢境預(yù)示發(fā)生后。除了自己。他又陷入了沉思的漩渦。

　　“其實教皇是個有趣的人，也算是我為數(shù)不多還活著的朋友。如果有機(jī)會，我絕不會殺他?！彼麑ψ约赫f，“但這是不得不做的。我不該多愁善感。現(xiàn)在該思考的，是我們在教皇去世后該怎么做?！?p>　　火焰燃燒，點燃了卷有特殊藥草的香煙。在飄渺的煙霧中，有著令人絕望的畫面—暴虐的火焰滔天，然后是洪水、地震，戰(zhàn)火蔓延世界，隨后饑餓接踵而至，生與死的界限崩壞，亙古黑暗降臨。他看見了可怖的未來，那個幾乎是十死無生的未來。

　　“為了人類。我會去刺殺教皇?！彼嬖V自己，語氣像鐵一樣堅定。

　　在煙卷燃燒的火光中，一張清秀、男女莫辨，帶著無力和疲憊的蒼白臉龐若隱若現(xiàn)。在這副年輕的面目上，一雙暗紫色的眼眸引人注目。

　　仿佛像經(jīng)歷了漫長的時光。當(dāng)人們注視這雙眼睛時，總感到自己在注視那亙古不變的，浩瀚無垠的虛空。

　　室外。矗立在法院大門前威嚴(yán)的圣徒雕像，手中權(quán)杖的頂端歇息著一只烏鴉。它用漆黑的如噩夢深處的眼瞳環(huán)視著這座由偉大先驅(qū)們所開拓，現(xiàn)在籠罩在黑夜中的純白之城。它神氣的昂起頭，仿佛要作一番驕傲的宣告，發(fā)出了嘶啞的叫聲。

　　告死鳥撲騰著翅膀飛起，帶著不詳?shù)慕新曄г谝箍丈钐帯?p>　　“永不復(fù)焉?！睘貘f如是叫道。災(zāi)難將至，它棲息的樂土，圣城將永不復(fù)焉。而人類的黃金時代—同樣，永不復(fù)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