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你什么時候屈尊出現(xiàn)呢?
夏末夜風微涼,黑夜里稀稀落落地綴著幾顆星,一輛深黑色賓利行駛在漆黑公路上,照亮路兩旁的植被。
后座的人似乎在閉目養(yǎng)神,薄唇微抿著,臉色寡淡。
臉部輪廓在昏暗的車廂里冷峻深邃,更顯硬朗英挺。
有電話進來,他緩緩睜眼垂眸瞥了下手機,修長的指節(jié)按下接聽。
“老席,你今天到蘆城吧?”
“嗯,在回家的路上?!?p> “別啊,都幾年沒見了,今晚一起聚聚?!?p> 橘黃色燈光打在藍底白字的路標上,‘蘆城第一中學’幾個字清晰入眼。
席漠微微側了眸子,往前20米,經(jīng)過一中校門。
門口那棵楊樹粗狀了不少,保衛(wèi)室大叔的影子映在玻璃上,教學樓亮著燈光。
一切都是老樣子,又似乎有什么不一樣。
直到耳機那端的人又叫了他幾聲,他才撤回視線。
“今天不去了,改天。”
“你家里反正也沒人,一個人回去多無聊,我專門帶了女朋友看你呢?!?p> “女朋友?”
傅銘略帶得意的聲音傳來,“是啊,我交女朋友了,是個溫婉的姑娘,我奶奶給介紹的?!?p> “談戀愛就是好啊,做什么都有人管著,有人關心,老謝你倆搞快點,不要到時候我結婚了你們都還單著啊?!?p> 席漠磁性的聲音開口,“認真的?”
“現(xiàn)在是挺認真的?!?p> 別人的私事他也不想多問,只隨便祝福一句就要掛電話。
“別掛啊,跟兄弟就這么點話要說???老席你真是一點沒變,寡淡薄情?!备点懓腴_玩笑的口吻說:“建校50年的校友會好多同學都從天南地北趕來了呢,就連你這種大忙人都從瑞士飛回來,你說,溫婳會不會也來???”
猝不及防聽到那個名字,他心里驀地一緊。
久久等不到回答,傅銘端正了神色,認真道:“這么多年了還記著呢?”
過了半晌,席漠低啞的聲音傳來,“你有聽到過她的消息嗎?”
“沒有,當年她家人把她的消息藏得太好,就連學籍文件都被清了,她這是下決心不跟這邊往來了。別說你,就連我有時候想想都覺得玄幻,你說她是真實存在的嗎?就好像做夢一樣,說消失就消失了。當初我可是真的喜歡她啊,”傅銘嘆了口氣,“不知道她回憶起一中來會不會想到我?!?p> “你說她這么多年杳無音信的,也沒跟誰有聯(lián)系,是不是不喜歡一中,不喜歡這里的人啊?她會不會連想都不想想起來這邊?”
“你怎么不說話?”
席漠清淡的嗓音道:“說什么?”
換傅銘那邊沉默了,他頓了會兒開口,“我覺得不會,她不是那種人。況且你都等她這么多年了,老天開眼也該讓你們見面了,我覺著吧,你們倆的緣分還沒盡,沒準后天的校友會上她突然就出現(xiàn)了呢?!?p> 拿了鑰匙進別墅開燈,頭頂白光傾瀉,瞬間將大廳照亮。
房子定期有人來打掃,屋里一切都井然有序,跟他上一次回來時一模一樣。
一樣的寂靜冷清。
上一次,是什么時候來著。
似乎是兩年前大學畢業(yè)的時候。
“借你吉言?!彼驹诖髲d,冷冽磁性的聲音很快消失在空氣里。
從瑞士飛到蘆城,十幾個小時的連軸轉,男人冷峻的臉上染了層倦意。
“席總,需要找人過來打點一下嗎?”于特助一身黑西裝,訓練有素的樣子站在他身后。
“明天再說。晚了,你也去休息吧。”
“是。”
于津南就要離開,席漠掀了掀眼皮,“二樓有客房?!?p> 于特助怔了瞬,開口,“我去酒店······”
“二樓最里那間不能動,別的自己挑一間?!?p> 扔下一句話,他已經(jīng)上了樓。
洗完澡,他推開二樓最里那間客房的門。
房內(nèi)一切布置跟很多年前一樣,絲毫未動過。
他倚在門邊,一如很多年前那晚,視線輕輕投向床頭。
那時也是這樣寂靜的晚上,床上沉睡著眉目溫順的姑娘,黑發(fā)遮了半邊臉,呼吸清淺的樣子,被小貓叫醒懵然的樣子,看見他站在門邊而拘謹?shù)臉幼印?p> 一切都歷歷在目,仿佛就在昨天。
可細細一想,又覺得光陰荏苒,似乎是上輩子的事情。
七年。
太久遠了,久遠到他有時午夜夢醒會怔住半晌,問自己,真的有那么一個人存在嗎?
她帶著輕柔的吻霍然闖入他的世界,離開時也如那個吻一般縹緲,什么也沒能留下。
記憶里最后一面,是她虛弱地躺在醫(yī)務室床上,春風拂起潔白窗紗,吹亂她額間幾縷烏發(fā)。
他沒忍住替她撩開,然后不可收拾地輕撫她清絕的臉龐。
他以為,那只是個開始,他們會有長久的未來和以后。
呼吸艱澀,席漠沉沉吐了口氣,進屋。
點開那個卡通小女孩的頭像,在輸入框打字。
【我回蘆城了,晚上開車經(jīng)過一中,又想起了你?!?p> 【現(xiàn)在正坐在你曾經(jīng)住過的房間,想到你被餓了一下午那天,很可愛?!?p> 【后天的校慶能有幸見到你嗎?】
【傅銘說我們緣分還沒盡,你什么時候屈尊出現(xiàn)呢?】
【我該拿你怎么辦,溫婳?!?p> ——
蘆城一中的校慶熱鬧非常。
下午,學校大禮堂后廳聚齊了各屆優(yōu)秀學子,校友交流會上錦衣華服的同窗們彼此寒暄酬酢,興致高昂。
眾人正聊到興頭上,人群里的交談聲乍然弱了一瞬,像是讀書時吵鬧的班級不約而同地靜謐一刻。
大家目光有意無意追隨著剛進門那個男人,一身面料華貴的黑色西裝熨帖地穿在身上,氣質(zhì)冷清矜貴,目不斜視地越過人群。
有人和旁邊人說悄悄話,“那個是席漠學長吧?”
“對,就是他,這么多年過去了還長那樣呢。我以為他和大多數(shù)男同學一樣工作后發(fā)福了?!?p> 一旁穿明黃色綢緞禮服的女士聽見兩人的講話,眸子帶著興趣地追隨著那抹修長身影,“席漠?哪一屆的???”
“11屆,小你三屆呢,你不認識正常。”
女士勾唇笑,“小我?我看他那氣質(zhì)還以為是大我?guī)讓玫??!?p> 席漠到眼前時,陸家姐妹正和容秋說笑,突然見到西裝革履的男人,幾人頓了一下。
“席漠?”
說起來,她們都6年沒見過這個人了,高中畢業(yè)后聽說他出國了。
席漠微微朝她們頷首,極有風度地問:“就你們?nèi)齻€嗎?”
容秋點點頭,“你是來問婳婳的?”
陸漁看著男人臉上晦暗的神色,斟酌了幾秒道:“還是老樣子,她沒有跟我們聯(lián)系,這次的校友會她大概也不知道?!?p> 溫婳走后,她的號碼、微信、QQ全都沒用了,頭像永遠是灰色,任何人也聯(lián)系不上。
但每隔半年,席漠都要問她們仨一次,以免錯過溫婳的任何消息。
可惜,她真的跟誰都沒了聯(lián)系。
就連曾經(jīng)朝夕相處的室友們都不例外。
“這么多年過去了,她可能更不會想起我們來,也許是真的打算一輩子不往來了吧。”陸琳微微搖了搖頭。
席漠眼底情緒波動,默然片刻剛要開口,兜里的手機振動。
“以后如果有她的消息還勞請你們告知一聲,無論什么時候。”
三人稍稍一頓,還是有禮貌地點頭,“會的?!?p> “多謝?!彼c頭致意,“那就不打擾你們了,再會?!?p> “啊好的,再見?!?p> 目視他高大清貴的背影離去,三人半晌才微不可察地嘆了口氣。
“他變了好多?!?p> “嗯”陸漁點頭,“褪去了高中時的桀驁,更沉穩(wěn)內(nèi)斂了呢,人也比以前禮貌?!?p> “但是,”容秋抿唇道:“也比以前更清冷了。”
“他這么些年都在等婳婳的消息,也算是對她用情至深了,誰能想到,當初那么眼高于頂脾性驕矜的人也有這么深情的一面。以前年級里喜歡婳婳的人現(xiàn)在又有幾個還記得她呢?!?p> 聽陸琳這么一說,容秋這個曾經(jīng)最大的CP粉心里很不是滋味。
“我總覺得他們不該是這樣的,多般配的兩個人啊,這種結果太令人難過了,哎喲不行,我鼻子好酸······”她扇了扇眼眶,防止淚水滑落,這可是花一小時精心化的妝。
“唉,但愿他們能早日見面吧,希望婳婳還沒結婚?!?p> 第一天辦完校友交流會,后面一周時間在學校大禮堂都有講座,校友們?nèi)ラ_講座的時候都為全校師生準備了各種精巧的零食水果,又都是些財大氣粗的精英人士,一中的學生們這一星期過得別提有多滋潤了。
席漠去開講座那天是個晚霞漫天的傍晚,整個講座上學生們安靜老實,全神貫注的樣子不似其他講座那般熱鬧。
校長原本還納悶來著,直到講座到尾聲進入提問環(huán)節(jié),學生們突然熱情高漲,他這才知道這群小兔崽子是一直在憋著。
前排一個長相乖巧嫻靜的女學生站起來,忍著激動和緊張看著臺上矜貴清雋的男人,怯生生地問:“席······學長,你們班的那個美人學姐也會來學校跟我們見面嗎?我們好想見她啊,從入校起就一直期待能見到你們,今天見到你真的太激動了!什么時候能見到她?”
男人放在桌上的手腕皮膚冷白,襯得腕間的表低奢冷貴,聞言他稍稍一頓,“你說的是······”

蘇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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