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件小事要請你保密,我偷偷下山去玩的事,別告訴我爹。”
“我今天見過你嗎?”
白雪靖見王一田如此上道,又追問了一句。
“你前面有看見什么嗎?”
晚風習習吹來,王一田看著女孩煞有介事的樣子,對這問題更加不敢怠慢。
“月黑風高,以前看書多了,眼神也不好,所以什么都沒看見?!?p> “算你識趣?!?p> 撥云嶺后山風景和前頭大相徑庭,山川相連,綿綿不絕,坐在山坡的草地望去,一眼望不到頭。
“正式介紹一下自己,我是離弦掌門白若濯的女兒,白雪靖?!?p> “哦,你認識我?”
“總聽我爹和顧叔提起過你,主要還是對你娘感興趣?!?p> 王一田滿臉疑惑的表情。
“顧叔剛剛不是說了,咱們離弦齊韻傳音的功法,是你娘改出來的?!?p> “沒想到,我娘還有這么大本事?!?p> 他回想起俞涼在家里默默做著家務的樣子,實在跟離弦功法聯(lián)系不到一塊。
“起初離弦的功法還是師祖寫的,離弦弟子能參透曲子,便能領悟離弦內(nèi)功,參不透也沒關系,普通人能吹奏這曲子也能當個消遣?!?p> “聽我爹說,你娘在離弦是他師父最鐘愛的弟子,雖然體悟有限,但能把譜子改得有自己的理解和意境?!?p> “后來你娘出嫁那天,她把她修改最后一遍的譜子交給我爹,我爹帶回離弦后的第三天,便把功法練到了頂階?!?p> “我小時候就覺得這曲子好聽,我問我爹這曲子叫什么名,他說成親那天太高興了,你娘忘記把名字寫上,我爹也忘了問?!?p> 白雪靖聊著,王一田已經(jīng)把曲子哼了出來。
“是這首嗎,我剛到離弦山門的時候也聽你們吹過。”
“嗯,那是弟子們傳音,和門派里溝通曲子,但感覺還是和父親教我的曲子有些差別?!?p> “可能是內(nèi)力不同導致的吧?!?p> “說岔了,我是想問,后來你娘有告訴你這首曲子的名字嗎?”
“它叫《折柳》?!?p> 白雪靖從王一田嘴里聽到這個名字之后,又小聲得念了幾遍。
還記得也是這樣安靜溫柔的夏夜,父親因為生計出了遠門,母親閑來無事,取出了一柄木笛,悠悠吹奏了起來。當時他便覺得,那是母親吹奏的所有曲子里最好聽的一首。
“娘,這曲子叫啥名,真好聽!”
“娘就是等你爹回來的時候隨興吹的,還沒取名字,要不一田給取個名字?”
“爹讓我看的詩集里有一句,此夜曲中聞折柳,何人不起故園情,不如就叫它《折柳》吧?!?p> “行,那就叫《折柳》?!?p> “《折柳》真好聽?。 ?p> 回憶起跟家里人在一起的往事,王一田眼里又閃出了淚花。
看著他傷感的樣子,白雪靖似乎能感受到他的情緒。
若干年前,白若濯的書房內(nèi)。
“父親,這首《折柳》顧叔怎么都沒教我?!?p> 白雪靖小手拎了拎剛從書桌上拿到的譜子。
“這是父親剛收到的曲子,你顧叔可不會哦?!?p> “哈哈,那我要好好學這個曲子,讓顧叔刮目相看?!?p> “為啥吹這首,流觴閣里還有好多好聽的曲子可以學啊?”
“母親總說,念念不忘,必有回響,我覺得這個曲子就那個回響,這個回響,多好聽?。 ?p> 此刻嶺上寂靜,在王一田和白雪靖耳邊,卻回響著最熟悉親切的樂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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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白若濯帶著俞涼北上,已經(jīng)過了一周,從崇擎的外門弟子口中,顧秋漁又挖出了許多信息。
門派可以為朝廷培養(yǎng)武功高強的將領,但不應為朝廷賣命,這是江湖中的潛規(guī)則,號稱八大門派之首的崇擎卻被靈氏安插了內(nèi)應,為的就是有朝一日將崇擎的力量,化為己用。
“無極劍訣,感不感興趣?”
“顧師叔,你這些天在我耳邊,三句不離崇擎,你是要派我去崇擎當你們離弦的間諜嗎?”
“你就不想找靈睢報仇?”
“崇擎和我報仇有什么關系?”
“靈睢的武功很可能出自崇擎,而崇擎武學地位斐然,誰也不能保證你單挑能動的了他,那咱們就只能做到知己知彼,把他們的無極劍訣學會?!?p> “師叔想讓我去偷師?”
“不用偷師,正大光明地去拜師。反正你爹教了你步螭的功法,你娘無意間也教了你離弦的功法,不缺他崇擎一門?!?p> 王一田看著顧秋漁好似土匪撿到寶藏一般貪婪的嘴臉,和剛認識的時候相比,簡直判若兩人。
“離弦有你這樣的師叔,真不知道是幸運還是不辛?!?p> “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像你練得這么雜的?!?p> 顧秋漁把空碗筷放進了水槽。
如果王一田真能在崇擎好好學武卻沒有走火入魔,或許江湖中真的會出現(xiàn)百年不遇的宗師,這才是令顧秋漁興奮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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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仕海抬頭望了一眼離弦破敗的牌坊,感覺八大門派,也不過如此。
云衛(wèi)在他眼前列隊齊整,正準備搜山,把王一田找出來,山間卻突然傳來持續(xù)的鳥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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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師叔,來了一隊官兵,好像打算搜山?!?p> “要不要一起來見識見識,真正的離弦?!?p> 顧秋漁的邀請,勾起了王一田的好奇。
“跟我來吧,我知道一個地方,視野開闊,算是我的哨點。”
白雪靖在前方帶路,王一田不緊不慢地跟著,仿佛即將發(fā)生的只是一件不起眼的小事。
“女孩子也要放哨?”
“我爹鍛煉我唄,其實每個離弦弟子都會輪流放哨,和放狼煙差不多,就是撿一片樟葉吹,吹出鳥鳴,說明來了有威脅的人,吹出樂曲,那就是來了歡迎的人。”
“這不是很正常的防御嗎?真正的離弦不會就這么簡單吧。”
白雪靖回頭對著王一田調(diào)皮地笑了笑。
“希望這隊官兵可以讓你大飽眼?!粚?,是大飽耳福?!?p> -----
林間的鳥鳴停了下來,遠處的密林傳來窸窸窣窣地聲音,一只手撥開了擋在他身前最后一株蘆葦,顧秋漁一襲白衣現(xiàn)身,頗具仙風道骨。
“這么多人來我離弦,所為何事啊?”
顧秋漁一眼便看見了唐仕海,這家伙,來者不善吶。
“我們是皇家云衛(wèi),特奉旨令,帶前將軍王枕獨子王一田入宮,不知離弦可否行個方便,將他交予我們。”
唐仕海似乎并沒有發(fā)現(xiàn),那天帶走俞涼的,正是眼前人。
“你們情報有誤吧,什么王一田,我們離弦不知道有這么一個人?!?p> “敢問閣下是?”
“離弦顧秋漁,您是?”
“云衛(wèi)統(tǒng)領,唐仕海。看樣貌,我比你癡長幾歲,權(quán)且叫你一聲顧老弟?!?p> “高攀不上?!?p> “那也別敬酒不吃吃罰酒?!?p> 這陣勢王一田見過,云衛(wèi)再次擺出了流云鐵甲陣。
“顧師叔一人,如何應對?”
“和顧師叔相處這么多年,能欺負師叔的,我只見過一個人,那就是我爹,何況欺負他就是欺負離弦,你猜,他們答應嗎?”
從白雪靖所處的地方向山上望去,竟然遍布嚴陣以待的離弦弟子,他們手中的樟葉就是最銳利的武器,即將撕碎云衛(wèi)的鐵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