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大少道:“為什么?”
邱秀秀道:“因?yàn)樗麄儾凰?,我們的七派?lián)盟,根本就無法成立。”
歐陽通道:“因?yàn)樗麄儾凰?,死的人就要更多了。?p> 邱秀秀道:“林蝎子偏激任性,本來就是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人。”
歐陽通道:“我們要成大事,就不得不犧牲這種人,或者更多的人?!?p> 邱秀秀道:“我對他的死,還是有點(diǎn)難受的,可是驚天龍......”
歐陽通道:“驚天龍就算再死一次,也是罪有應(yīng)得的。”
鐵大少道:“為什么?”
邱秀秀道:“因?yàn)樗緛砭褪嵌遄校榧?xì))。”
鐵大少道:“奸細(xì)?”
邱秀秀笑了,她的笑,卻比不笑的時候更嚴(yán)肅。
她解釋道:“你知不知道奸細(xì)是什么意思,奸細(xì)就是那種會出賣人的人?!?p> 鐵大少道:“他出賣了誰?”
邱秀秀道:“他出賣了我們,也出賣了自己。”
鐵大少道:“買家是誰?”
邱秀秀道:“是黑龍?!?p> 歐陽通道:“當(dāng)然是黑龍?!?p> 邱秀秀道:“你應(yīng)該想得到的,只有黑龍,才有資格和本錢收買驚天龍這種人?!?p> 鐵大少道:“你們有證據(jù)?”
邱秀秀道:“你想看證據(jù)?”
鐵大少道:“很想?!?p> 邱秀秀道:“證據(jù)就在這里?!?p> 鐵大少道:“這里?”
邱秀秀忽然轉(zhuǎn)過了身,伸出了一根手指。
她的手指纖細(xì)柔美,但是現(xiàn)在看起來卻像是一柄劍,一根針。
她指的是華向?qū)W。
華向?qū)W還是很鎮(zhèn)定,臉色卻有點(diǎn)變了。
邱秀秀道:“你是鐵家的大少爺,你是個天下無雙的劍客,你當(dāng)然不會是個笨蛋?!?p> 沒有人會承認(rèn)自己是個笨蛋的。
鐵大少當(dāng)然不會承認(rèn)自己是個笨蛋,也不能承認(rèn)。
邱秀秀道:“那么你自己為什么不想想,我們怎么會知道你最多只能活三天?”
這種事情,根本不用想。
----這件事情總會有人知道的,天下的人都會知道。
----可是知道這件事的人,直到現(xiàn)在還沒有太多。
----有什么人最清楚這件事?
----有什么人最了解鐵大少這兩天會到哪里錢?
鐵大少笑了。
他在笑??墒撬腥藚s不會認(rèn)為他是真的在笑。
他看著華向?qū)W。
華向?qū)W低下了頭。
“是的,是我說的。”
“我是黑龍的人,驚天龍也是。”
“是我告訴驚天龍的,所以他們才會知道?!?p> “我對不起你......”
這些話華向?qū)W沒有說出來,他只是在心里吶喊。
“我看錯你了。”
“我把你當(dāng)朋友,就是看錯了?!?p> 這些話鐵大少也沒有說出來,他不必說。他只是說了五個字:
“我沒有怪你?!?p> 華向?qū)W問道:“你真的不怪我?”
鐵大少道:“我不怪你,只因?yàn)槟惚緛聿⒉徽J(rèn)得我的?!?p> 華向?qū)W沉默了很久,才慢慢的道:“是的,我本來就不認(rèn)得你,一點(diǎn)也不認(rèn)得?!?p> 這是一句很簡單的話,卻有著很復(fù)雜的意思。
----不認(rèn)得的意思,就是不認(rèn)識。
----不認(rèn)識的意思,就是根本不知道你是個什么樣的人。
鐵大少的意思,他明白,也了解他的心情。
所以,鐵大少只說了三個字:
“你走吧?!?p> 華向?qū)W走了,低著頭走了。
他走了很久。
歐陽通才嘆息了一聲,道:“鐵大少果然不愧是鐵大少?!?p> 這也是很簡單的一句話,而且很俗。
可是其中包括的意思,既不太簡單,也不俗。
邱秀秀也嘆息一聲,輕輕的道:“如果我是你,就絕對不會放他走?!?p> 鐵大少道:“你不是我。”
邱秀秀道:“你也不是我,也不是歐陽通、不是令長信和冷無情。”
他當(dāng)然不是他們。
邱秀秀道:“就因?yàn)槟悴皇牵阅悴挪涣私馕覀?。?p> 歐陽通道:“所以你才會覺得我們殺了不該殺的人?!?p> 他說的是林蝎子和驚天龍。
邱秀秀道:“我們早已決定了,只要能達(dá)到目的,就會不擇任何手段?!?p> 歐陽通道:“我們的目的只有八個字?!?p> 鐵大少沒有問,可是邱秀秀卻說了出來。
“對抗黑龍,維護(hù)正義?!?p> 邱秀秀頓了一下,接著道:“也許我們用的手段不對,可是我們想做的事絕對沒有什么不對的?!?p> 令長信和冷無情先后,道:“所以如果你認(rèn)為我們殺錯了人,不妨就用手里的劍殺了我們?!?p> 歐陽通道:“我們不但絕對不還手,而且還死而無憾!”
邱秀秀道:“我雖然是個女人,女人都比較怕死的,可是我也死而無悔。”
鐵大少的手里有劍。
無論是什么人的劍,到了鐵家大少爺?shù)氖掷?,就是殺人的利器?p> 無論什么樣的人都是能殺的,問題是現(xiàn)在這些人----
該不該殺?
黃昏,不該有霧。
有霧的黃昏不知道該不該有?不該卻偏偏有。霧很像夢。
人們不該有夢多好,卻偏偏有夢。
鐵大少走進(jìn)了霧里,走進(jìn)了夢里。
是像夢一樣的霧?還是像霧一樣的夢?
如果說人生本來就如霧如夢。這句話是太爛,還是太真?
“我們都是人,都是江湖中的人,所以你應(yīng)該知道我們?yōu)槭裁匆@么做?!?p> 這句話是邱秀秀說的。
所以,鐵大少最后沒有殺她,也沒有殺歐陽通、令長信和冷無情。
因?yàn)樗肋@句話是真話。
江湖中本來就沒有絕對的是非對錯,江湖中人為了達(dá)到某種目的,本來就該不擇手段。
他們要做一件事的時候,往往連他們自己都沒有多余的選擇。
很少有人愿意承認(rèn)這一點(diǎn),更少人接受得了這一點(diǎn)。
這就是江湖人的命運(yùn),也是江湖中人的最大悲哀。
江湖中永遠(yuǎn)都會有邱秀秀這種人存在,他殺了一個邱秀秀又如何?又能改變得了什么?
“我們選擇她來做盟主,因?yàn)槲覀冇X得只有她才能對付得了黑龍?!?p> “只有她才能對付得了歐陽飛燕?!?p> 這兩句話是歐陽通和冷無情、令長信說的。
這也是真話。
鐵大少走著走著忽然覺得邱秀秀和歐陽飛燕根本就是一種人。
這種人好像天生就是贏家,無論做什么事情都會成功的。
另外還有些人卻好像天生就是輸家,無論他們贏了多少,到最后還是輸個精光,甚至把命都輸了。
他忍不住在心里問自己:“我呢?我到底是種什么人?”
他沒有回答自己,這答案他沒有,他也不想知道。
霧是又冷又濃。
濃得好像已將他和這個世界上的所有人都完全隔離開了。
這種天氣很襯托他現(xiàn)在的心情,他根本就不想再見任何人。
可是,就在這個時候,濃得幾乎看不見人的地方,卻偏偏有個人出現(xiàn)了。
華向?qū)W的臉色在濃霧中看來,就像是個剛剛從十八層地獄逃獄出來的“鬼怪”。
鐵大少嘆了口氣,道:“是你?!?p> 華向?qū)W道:“是我?!?p> 他的聲音嘶啞又悲哀,道:“我知道不不愿見我的,可是我還是非來不可?!?p> 鐵大少道:“為什么?”
華向?qū)W道:“因?yàn)槲倚睦镉行┰?,不管你愿不愿意聽,我都非說出來不可?!?p> 鐵大少看著他蒼白的臉色,終于還是點(diǎn)了點(diǎn)頭道:“既然你一定要說,我就聽?!?p> 華向?qū)W道:“我是黑龍的人?!?p> 鐵大少道:“我知道。”
華向?qū)W道:“我無法拒絕他們,因?yàn)槲疫€不想死?!?p> 鐵大少道:“我明白?!?p> 華向?qū)W道:“你真的明白?”
鐵大少道:“連驚天龍那樣的高手都不能拒絕他們,何況是你?”
華向?qū)W道:“我跟他不一樣,他學(xué)的是劍,我學(xué)的是醫(yī);醫(yī)道是用來濟(jì)世救人的,將人的性命看得比什么都重?!?p> 鐵大少道:“我明白?!?p> 華向?qū)W道:“我投靠黑龍只不過才幾個月,學(xué)醫(yī)已經(jīng)幾十年了,對人命的看法,我早已在心里根深蒂固?!?p> 鐵大少道:“我相信你?!?p> 華向?qū)W道:“所以不管黑龍要我怎么做,我都不會將人命當(dāng)作兒戲;只要是我的病人,我一定會全心全意的為他救治,不管他是什么人都一樣。”
他邊說邊盯著鐵大少。
“就連你也一樣?!?p> 鐵大少道:“只可惜,我的傷確實(shí)已無救了。”
華向?qū)W黯然的道:“只要我覺得還有一分希望,我都絕對不會放棄的。”
鐵大少道:“我知道你已盡力了,我并沒有怪你?!?p> 華向?qū)W道:“驚天龍的確也是黑龍的人,他們本來想要我安排,讓他殺了你的?!?p> 鐵大少笑了笑,道:“這種事情也能安排?”
華向?qū)W道:“別人不能,我能。”
鐵大少道:“你怎么安排?”
華向?qū)W道:“只要我在你的傷口再加一點(diǎn)點(diǎn)軟筋散之類的藥,你遇到驚天龍的時候,就會連一點(diǎn)點(diǎn)還手之力都沒有?!?p> “只要我給他一點(diǎn)點(diǎn)暗示,他就會出手?!?p> “無論是誰擊敗了鐵家名滿天下的大少爺,都并將震動江湖,名重天下,何況他們之間還有賭約?!?p> 鐵大少道:“誰殺了我,誰就是黃山之約的盟主?”
華向?qū)W道:“正是?!?p> 鐵大少道:“驚天龍如果能在七大劍派的黃金一代面前殺了我,邱秀秀也只有將盟主的寶座讓給他。那么七大劍派的聯(lián)盟,也就變成了黑龍的囊中之物?!?p> 華向?qū)W道:“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