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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入江樓月

荼蘼篇?(Sad Ending)15誅心辭

夢入江樓月 云舟寄月 3931 2021-12-17 18:00:00

  拾伍 15

  初夏時節(jié),白秋離和江子樓正在涼亭里剝荔枝。

  慶云城的南郊有一片荔枝園,新鮮的荔枝被采摘下來,送往城中的大街小巷售賣。

  江子樓和那果園的園主有些交情,買到了果肉最飽滿、又圓又甜的那批荔枝。一部分運回了江家,一部分送去了莫府給長姊。

  白秋離吹著晚風,悠閑的剝著荔枝皮,剝好之后遞到江子樓嘴前,“嘗一個?”

  江子樓就著她的手嘗了嘗荔枝,果然是清甜飽滿,“不錯,那園主誠不欺我?!?p>  白秋離自己也嘗了一顆,“嗯,好吃。咱們可以多剝一些做成荔枝糖水解解暑?!?p>  江子樓剛打算回復(fù),卻聽有小廝有些慌張的前來稟報,“大公子,不好了,家里不知怎的混進來了蘇家的人,現(xiàn)在在前廳嚷著向老爺討說法呢,您快去看看吧?!?p>  江子樓眸光微閃,與白秋離對視一眼,二人放下手中荔枝,起身朝前廳走去。

  夜色深沉,院里的梔子花綻放,白秋離輕嗅空氣中氤氳的芬芳,只覺得過于馥郁。此時若有甘霖降下便好了,能帶走些許初夏的燥熱和這溫膩的花香。

  到了前廳,只見一個年逾花甲的老人站在屋檐下,拄著拐杖,“江軒霆可在此,今日我蘇陵風來找他討個說法!”

  江子澈站在他身旁,勸道,“這位大伯,我爹身體不好,最近在靜養(yǎng),您有什么事明日再來好么?”

  那老人杵了杵拐杖,擲地有聲的說道,“蘇某好歹和江盟主相識三十余載了,登門卻不見,這便是你們江府的待客之道嗎?江軒霆,你若還有半分良知,便出來見我一面?!?p>  江子樓攜白秋離走了過去,他朝蘇凌風拱手行了一禮,“蘇大伯,您尋我父親可有要事?父親近日身體的確有恙,若有需要,子樓可以代勞?!?p>  蘇凌風擺了擺手,平靜的聲音中深藏憤慨,“我今日只尋你爹,旁的人誰也替不了。你們江府若不把人請來,我便將此事鬧出去,讓慶云城人盡皆知?!?p>  他敲擊著石階上的磚,似乎在強調(diào)自己并非是玩笑。

  不遠處的小徑傳來咳嗽的聲音,片刻,江夫人扶著江老爺從寢房的方向走來。

  “凌風兄,今日登門,有何貴干?。俊苯庼龔d方向走著,身子有些虛浮。他袖手一揮,示意所有的小廝奴婢都退下,“家里人招待不周,莫怪,凌風兄里面請?!?p>  蘇凌風瞥了江軒霆一眼,對他虛浮的步子有些訝異,但還是轉(zhuǎn)過身,面色不善的走進了廳堂。

  江子樓牽住白秋離的手,帶她一同進了議事堂。議事堂里燃著清心的檀香,白秋離聞了之后,有些不適,看見滿堂人嚴肅的表情,她還是忍下暈眩的感覺,在江子樓身側(cè)站定。

  江軒霆立于堂前,看向橫眉冷對的蘇凌風,客氣的寒暄道,“凌風兄,請坐吧。秋離啊,快去給你蘇伯伯奉茶?!?p>  白秋離點頭應(yīng)下,轉(zhuǎn)身前往茶水亭,她似是想起了什么,回眸道,“父親,您和蘇伯伯想喝什么,一壺春還是冬葉雪?”

  江軒霆看了眼蘇凌風,“泡一壺冬葉雪,你蘇伯年輕的時候喜歡這茶?!卑浊镫x輕移蓮步,緩緩離開。

  蘇凌風朝白秋離的方向瞥了一眼,視線轉(zhuǎn)移回江老爺身上。他冷哼一聲,“你若真有心,便別弄這些虛的。如今蘇家勢頹,你們江家倒是如日中天。不知江盟主午夜夢回之時,可曾想起過我們蘇家九泉之下獨自背負罪責的家主啊?”

  江軒霆長嘆一聲,“蘇兄年輕時也是英雄人物,這十多年來的行差踏錯,到底是可惜了。”

  蘇凌風聞之心中頓時生火,“事到如今,你還是這般假仁假義!世人都將浣魂草和動搖南國社稷的污水潑到蘇家身上,誰又知此事早已成為江湖盟內(nèi)各家家主皆知的秘密。你們江家這舵駛的可真夠快,風向一變,轉(zhuǎn)眼就棄了蘇家,明哲保身去了?!?p>  江軒霆看了眼周圍的人,眉頭皺起,“凌風兄,有些話可不能當著孩子們的面隨意說?!?p>  蘇凌風站起身來,“有何不能說的?如今我們蘇家也算是光腳不怕穿鞋的,你如此怕晚輩們知曉實情,我偏要在這里揭穿你的真面目!”

  他冷笑一聲,“說到底我也是在幫你,你這兩個兒子遲早是要替繼承江湖盟基業(yè)的,被你護的如此天真,還不如今日就知曉了一切。如今的江湖盟看似武林正道,實則早就金玉其外,敗絮其中,官商勾結(jié),不復(fù)當初了!”

  江軒霆面露些慍色,“凌風兄,休得胡言,江湖盟乃是天下人的江湖盟,從未營私。今日你在晚輩面前放浪形骸,意欲何為?”

  蘇凌風指著天上孤寒的明月,冷言問道,“江盟主可敢對著天上秦老盟主的英靈發(fā)誓,此生從未做悖德忘恩、自私自利、以權(quán)謀私、見死不救之事?”

  他的目光掃過在座的每一個人,銳利如刃,

  “無論你江軒霆承不承認,這些年來我們蘇家做的每一樁受人唾棄的事,都在你的掌握之中不是么?

  我也是在家主死后才想明白的,螳螂捕蟬,黃雀在后。江盟主,你藏得真夠深啊。這么多年臥薪嘗膽,逢場作戲,可惜啊,不過是扳倒了蘇家罷了,終究還是擺脫不了被操控的命運。”

  他也不管在場人臉色的風云變幻,自顧自的說道,“想當年我們蘇家受朝中勛貴要挾滅秦家嫡系滿門時,你們江家不也是知曉的么?當時你和家主商定待一切了結(jié),便由家主擔任江湖盟下一任盟主。

  可是事發(fā)之后呢,你卻在傷重的秦老盟主病床前假仁假義的扮演正義之士,接下了盟主的任命,這些年來處處暗中打壓蘇家。此種兩面三刀的小人行徑,為人不齒!”

  江子樓聽了蘇凌風的話,心中沉墜下去,如同灌滿了冷鉛般凝重。他想過江家可能是知道內(nèi)情的,但迫于朝中勢力的淫威才不得不掩蓋一切。

  若此言是真,那江家豈非坐實了當年秦家滅門之事的幫兇之罪?

  他心頭一凜,“父親,他所言可是真話?”

  江軒霆面色陰沉,沉默了片刻道,“子樓,莫要聽旁人挑唆。這些年來,父親如何治理江湖盟的,你所見所聞難道比不上旁人的幾句詆毀嗎?”

  蘇凌風諷刺道,“你又何必自欺欺人,你家兒子遲早也要踏上你這條老路的,該是時候讓他清醒一點了。江盟主,我看你對自家人倒是保護的極好,就是不知當年對與你們家有姻親之約的秦家,可曾懷過半分愧疚和憐憫?”

  江軒霆重重的咳嗽了幾聲,身體微微搖顫的站起身來,挺直了腰,“你知道什么,又有何資格指責我?”

  蘇凌風走上前去,目光直逼他,似是要在他心口剜出一道血痕,“我是不配,但方才被你使喚去泡茶的姑娘,想來應(yīng)該是有資格的吧?!?p>  他的目光瞥了眼方才與白秋離站在一處的江子樓,

  “江公子,我猜你父親待會一定會說,當年是他好心放了秦二小姐的丈夫和女兒離開,才讓你那曾經(jīng)空有盟約的未婚妻如今能活在世上,還陰差陽錯成為了你妻子?!?p>  他的眼中多了些不屑,“但你可知,你的岳母是如何死的?她本可以活著的,是你爹透露了消息給她,致使其出城尋親,被埋伏的賊人亂刀砍死。

  不過你的岳母實在太聰明了,猜到了江家很有可能早就與謀害秦家之人勾結(jié),方才讓丈夫抱著孩子先行離去。

  你爹對此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恐怕也只是因為你那岳父和嬌妻入了白家,不好再貿(mào)然動手罷了?!?p>  江子樓嚴肅的凝視著蘇凌風,想要他的神情中找出一絲破綻,但他言之鑿鑿的模樣,聲聲控訴不似作偽。

  江軒霆劇烈的咳嗽起來,五臟肺腑都被震蕩得生疼,“子澈,把此人押下綁去江湖盟地牢,莫要讓他再胡言亂語!”

  江子澈看了眼父親,又看了看子樓,低頭道,“父親,這……這位大伯年事已高,如此會否不太好?”

  江軒霆面色大怒的命令道,“快去。”

  子澈猶疑的往前走了一步,白秋離此時卻端著一壺泡好的茶水走入廳堂之中。她素衣如雪,所到之處帶來一陣清幽的藥香。

  看見堂前慍怒的江父和劍拔弩張的局勢,白秋離放下手中茶水,望向立在一側(cè)眼中心緒動蕩的江子樓道,“子樓,這是怎么了?方才還好好的?!?p>  江子樓看到白秋離溫柔的面容,心中的愧意攀援纏繞,讓他心情壓抑,想要不自覺的避開白秋離的目光。

  白秋離目色茫然,但仍然走到廳堂中央,朝江軒霆行了一禮,“爹,您莫要動怒,有事可以平心靜氣的商量?!?p>  江軒霆掃了白秋離一眼,臉上的慍色放緩了些,他長嘆一聲,“如今,還能如何商量呢……”

  蘇凌風見了白秋離,眸光微閃,“這位是江少夫人吧。你此刻還能對堂上的公爹如此敬重,想來還不知道你們白家家主真正的死因吧?”

  他朝白秋離陰狠的笑了笑,

  “白常懷的暴斃,是浣魂草和一寸香混合飲用所致毒性積累,原本發(fā)作起來沒這么快。但你那公爹看著形勢不對想斬草除根,給他寄了一些祛毒的丹藥,殊不知是催化毒性發(fā)作的催命符,害死了白家那個老頑固??!”

  子樓看了一眼面色蒼白如紙的妻子,她眼中含著復(fù)雜難明的情緒,目光在江家父子還有蘇凌風身上流轉(zhuǎn)迂回。

  蘇凌風見狀,又下了一劑猛藥道,“少夫人,你此刻貴體有恙,想必也是中了那毒吧。還請回想一下你服下的緩解藥物,可有功效???”

  白秋離自進了這屋子起便胸悶暈眩,她伸出手微微扶住身側(cè)的桌案,勉強支撐身體,“您到底想說什么?”

  蘇凌風嗤笑道,“還不明白么,少夫人,你服用過的藥根本不是解藥,早就被江家暗中調(diào)換過了,長此以往,性命堪憂啊?!?p>  子樓看白秋離身子微微顫抖,向后退了半步,那雙盛滿色彩的眸子逐漸暗淡,身體也失去支撐般的傾倒了下去。江子樓連忙奔向她,用雙手托住白秋離的腰身,將她攬在懷中。

  江軒霆此時已經(jīng)氣急,有些喘不過氣來,他對子澈呵道,“還不快把他帶走,任由他在江家播弄是非,搞得家宅不寧么!”

  子澈看了一眼白秋離,眼中劃過一絲探究的異色,轉(zhuǎn)而對江軒霆面色惶恐的對答道,“是……父親。”

  他向蘇凌風走了過去,從袖中取出一根銀針,他控制住蘇凌風,將銀針刺入幾處穴位,那老者便四肢僵硬,一動不動的任他拉了下去。

  白秋離面頰蒼白,手心冰涼,她掙扎著從江子樓懷中脫身,緩緩走到江軒霆和江夫人身前,朱唇微顫,“江盟主,還望您老人家給秋離一個交代。他所言,是真的嗎?”

  那堂前的供奉神靈的檀香氣息縈繞于室,堂內(nèi)卻一片肅殺,寂靜無言。

  白秋離搖了搖頭,神情恍惚,眼前一黑,便倒在了堂前。

  江夫人驚起,“這——”她焦急的對子樓道,“快,扶秋離進房,立馬找個郎中來?!?p>  江軒霆站起身,厲聲肅然道,“今日的事,有關(guān)江家聲譽,誰也不許外傳?!?p>  他背過身,忽略身后親人們錯愕的目光,一步一步走到議事堂門前,腦海中反復(fù)閃爍著當年秦家滅門、自己和秦老盟主密談、乃至這些年來發(fā)生的點點滴滴。

  悲涼、驚惶、懊悔、愧疚的情緒交雜于心,他胸中一悶,五臟六腑翻江倒海,猛然噴出一口鮮血,栽倒在石階之下。

云舟寄月

誅心之言,所指皆是痛處。前塵往后所埋的伏線,或許會在某一日揭開,或許會成為永遠的秘密。今日字數(shù)加更了,就當小福利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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