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畢業(yè)后,陳田沒有工作,留在了山區(qū)老家,過著清風落葉為伴的生活。
九月,山林還是綠色,核桃樹卻葉子先落一地。
陳田獨自清掃院落。
半小時后,地面重見天日。
滴滴滴……
這時,有隱約的聲音,陳田愣了會,才意識到這是電話鈴聲。
自從回了老家,原本狹窄的交際圈子就更小了,大部分人斷了聯系,聯系他的只可能是那幾個。
是大學同學楊吉打來的。
“你微信沒人接,咋回事?”
“我沒登吧,家里網絡不太好?!?p> “嗷,那什么時候來長安?我這邊工作差不多定了,還等著你來合租呢?!?p> 大學時約定畢業(yè)工作了就合租,但陳田一直在家里,也沒有幾乎。楊吉和他一起畢業(yè),先在家看了一年的場子,現在終于決定出去工作了。
“我就不打擾你們的二人生活了?!?p> 楊吉有幾分帥氣,還有錢,從來不缺女朋友。
“蛤蛤,我的意思是,你總不能一輩子呆在山里吧,網絡都沒有,豈不是和時代脫節(jié)了。?!?p> 楊吉拉長語調勸說,也不是第一次,陳田不好在說些什么,只能應付:
“明年吧,明年去你那玩……你干嘛呢?好像很吵?!?p> 那頭有汽車聲。
“哦,珂和雯雯都在,我們準備聚一下,就差你了,這不給你說一聲,待會喝酒?!?p> 原來是邀請喝酒。
“好?!?p> 陳田松口氣,問清楚時間后掛了電話。
喝酒自然要有酒。
酒缸在臥室最里面,帖墻站一溜大胖子,個個裝滿。
陳父喜歡喝酒,也喜歡釀酒,這些都是成果。
左邊開始,分別是:玉米酒、梨兒酒、桑果酒、獼猴桃酒和雜糧窖酒。
看一眼手機,差半小時六點。先打了一壺雜糧窖酒燒著,自個兒去廚房熱了早上的米粥和饅頭,夾了小碟腌蘿卜切片拌辣油,然后搬來小桌板凳放在院子角落,擺上熱酒、杯子。
桌旁是顆石榴樹,綠葉稠密,其間個個碩大的石榴壓彎枝條。
陳田取兩顆長勢最好的,削開頂蓋,露出紅艷艷寶石般的顆粒籽兒,然后刀刃順著果實間的白色隔膜切幾下,整個石榴就可像蓮花般掰開,最后把果粒搓到盤子里。
這時候米粥和饅頭也熱了,端上。
齊活!
六點整,語音接通。
“兄弟!聽說你明年才來長安?”
第一句,就是嗓門不小的王雯。他名字咋聽應該是個戴著眼鏡的斯文好學生,然后實際是個一米八的大男孩,酷愛籃球,肌肉發(fā)達,性情火烈的那種。
王雯善于交友,在學校能呼朋喚友。
這家伙喜歡吹牛,總說要在十年內賺夠一千萬,實現人生理想云云。
畢業(yè)后丫的賣房去了。
“嗯,今年不想動了,過幾天天也涼了,在家待著舒服……話說你最近在干嘛?房子賣完了嗎?”
陳田反問道。
“賣啥呀,現在工地搬磚呢,不值一提,累滴很!”
沒有畫面,似乎也能看到他一臉擰巴,連連擺手的樣子。
“那兩個呢?”
陳田咧開嘴,轉移話題。
“拿菜去了,就屬他們最墨跡,吃個自助還要挑挑揀揀,來我們先喝一個。”
王雯咕嚕嚕倒酒。
不過聽這聲音,應該是啤酒,量很大。
以前聚會這家伙幾乎滴酒不沾,沾酒就倒,倒了還能起來發(fā)瘋。
“你就光拿肉當然快了?!?p> 陳田調侃,自己也倒了小杯。
雜糧窖酒,其實就是玉米酒和其他酒的混合。08年的時候拆房子沒地兒擱,就把所有酒混入了一個缸里,然后地里挖了個坑埋了,一放就四年。
所以酒液微黃,香氣也濃郁很多。
抿一點兒,咽下,嘴巴里立刻麻麻的,喉嚨清辣,肚子里更像是燃起了火,這感覺卻也不是難受。吐口氣,又是醇厚之感,再吸氣時,好像將剛才吐出去的香氣又收回來了,口鼻間香氣久久不散。
刺激!
陳田最多喝啤酒,白酒還是第一回。
楊吉、王珂很快回來,喝酒吃菜聊天。
一開始陳田還和他們聊聊,問問近況之類,可后來就插不上什么話了。不在一起生活,共同的經歷和事物就少,話題自然就沒有了。
陳田不在意,上次也這樣,他只是靜靜聽著。
王珂畢業(yè)后不久成功終結了單身狀態(tài),也算圓夢,現在跟他爹跑長途,日夜顛倒,很累。楊吉家里有錢,但自個兒卻想打工,現在是實習程序員,而且他又換了女朋友,看照片是個恬靜的女孩兒。
陳田不說話,三人也不忘了他,每次舉杯喊上他。
一杯又一杯,很快一壺熱酒見底。
王雯先倒下了,然后是王珂,他們真的不醉不歸。
楊吉酒量好,最后叫了代駕。
耳聽他們回去了酒店,安頓好,陳田才掛了電話。
一壺酒也就五小杯,不足二兩。陳田動了動,沒起身,躺椅子上發(fā)呆,一會兒后酒意上頭,腦袋逐漸發(fā)昏,開始不辯東西方向,眼神迷離的望著夜空。
天空有月,不圓,窄窄一條。
畢業(yè)那年,外地打工的父母出事。他匆匆辭了實習工作,在幾個室友的陪同下,恍恍惚惚料理了后事,今日回憶起,居然也過去了一年時間。
思維渾噩,眼皮越來越重,月亮成了視線內最后的光景。
忽然,即將靠攏的眼瞼撐開,瞳孔縮緊。陳田注意到月亮上有個小點在急速放大,待得他思緒稍稍清晰些,這個點已經在眼前,變成了一個人!
白眉白須白發(fā)白衣,手托白色拂塵,絲絲如雨,大袖流光,悠然懸于半空。
這人慈眉善目,靜靜打量他。
“此界凋敝,竟還生了璞玉。罷,這就送爾一場造化,若能渡劫脫生,便來尋本座正式拜師吧!”
聲音幽幽嘆惋,繼而感覺手里一沉。
一塊天青色玉牌。
陳田恍惚,再抬眼,那人已不知去向。
此時他醉意消減,思緒越發(fā)清明,正覺古怪時,手里忽的一熱,莫大信息流涌入腦海。
念頭被湮沒,腦袋一歪,仰躺著睡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