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哐哐——”
宿舍的門都快要被捶散架。
第一聲重敲響起時,吳青就已經(jīng)抓著黑傘從床上蹦起,這才記起,他人在緝私二隊宿舍,應(yīng)該沒什么人敢在這里撒野。
“咔?!?p> 將電燈泡旁垂下來的綿拉繩輕輕拉動,燈泡亮起黃色的光。
吳青看向窗簾縫,一點天光都無,天還早得很。當(dāng)下有些不悅地問道,“誰???”
“誰?”門外的聲音調(diào)子忽高忽低,聽起來像是喝醉了酒,“你小子的帶教師傅!嗝,姓施名大海是也——都這點了,你他娘還睡呢?”
聲線很沖!
吳青太陽穴跳動著,砸吧了下嘴巴。
得嘞,想升官嘛,無所謂曲意逢迎,阿諛奉承嘛。
當(dāng)下告罪道,
“施長官稍等,穿衣裳?!?p> 門外沒徹底安靜下來,就是動靜稍微小了點。
吳青飛快換好巡警制服。
大檐帽,軍服同制式改過來的黑色上衣,大銅扣腰帶,西式黑色長褲,一雙锃亮的黑皮鞋。
無怪余江民眾私底下暗罵“大黑狗”。
肩上沒肩章,沒實授呢。
吳青考慮到沙坪光也帶著他的軟劍,秉著向前輩學(xué)習(xí)的想法,吳青也就帶上了他慣用的冷兵器。
抓起床上的黑傘。
嘿,色彩挺搭!就是不倫不類。
誰能想到,他會當(dāng)上巡警,早知道就直接打個刀鞘了。
整備齊全。
吳青拉開宿舍門,門框墻上,七歪八扭地倚著一個不太高,也不太矮的男人。
黑色巡警制服像是天女飄帶一樣繞腰而走,掛在男人倆肘窩上。黑色皮鞋被他踏著后跟幫,穿成了拖鞋。
男人的雙眼迷瞪,眼角皺紋溝爬,兩鬢略帶霜華,面皮發(fā)松,年紀(jì)不輕,大概也四十左右。一張胡子拉碴包圍的嘴巴一張,酒氣撲面,如果扒了這身皮,無非是一個街邊隨處可見的,落拓失意醉漢。
男人一通叱問,粘牙帶齒,含糊得很,
“你以為現(xiàn)幾點啦?會看表嗎?”
一伸手,腕表幾乎頂?shù)絽乔嘌燮ぷ拥紫?,高聲斥道?p> “十點啊,還床上眠轉(zhuǎn)呢?不用辦案啦?”
震得吳青耳膜臌脹。
吳青挑著眼角瞥了眼腕表,話就有點慢條斯理了,
“我看怎么是三點?施長官,您再看看?”
“嗯?……”
施大海質(zhì)疑的鼻音才出腔,就感覺自己的小臂好似被老虎鉗鉗住,他整條手臂肌肉繃緊,還是沒用,巨大的力氣,扭轉(zhuǎn)著他的小臂。
吳青虎口使勁,面不改色。
施大海一瞪醉眼,罵聲還沒出,先看見自己腕已經(jīng)轉(zhuǎn)了回來,迷瞪雙眼定了定,腕上的表盤不要太清晰……
時針指著“三”。
確實是三點!
施大海一愣,反抗著吳青的力道先卸了,吳青不動聲色也跟著卸了力。
施大海再大手一拍,吶吶出言,
“還真是啊……”
一個字比一個字音低,話里有多少不好意思,吳青就不曉得了。
但話沒完,施大海迷離的雙眼先撐不住了,眨巴眨巴間,隨著他軟癱的身體,一起閉上。
整個人更是直挺挺就倒進了吳青懷里,不一會,鼾聲如雷。
這情形,還得自己照料這酒鬼了?
吳青簡直氣急而笑。
生生咽了幾口氣,不得不自我安慰,
完成任務(wù)嘛,不寒磣……很他媽寒磣。
吳青雙手一拋,醉得不省人事的施大海被他甩在了屋里的地板上。
“砰?!?p> 動靜不小,似死豬上案,可施大海,愣是沒醒來。
吳青這下就有點哭笑不得。
但這一摔,夠把施大海耍來的酒瘋還了回去。
把手里的黑傘支在墻邊。
那就,這么著吧。
放任醉酒的施大海趴在地上,吳青關(guān)上房門,躺回床上假寐。睡是睡不著了,聽著鼾聲直到日上三竿。
濃烈的金色陽光透過窗簾,投在地上,只一道邊緣模糊的光塊。
施大海的呼嚕聲在光塊中一滯,吳青從床上翻身而起。
施大海也正捂著腦袋,從地上坐起,滿眉痛苦,
“這是哪兒?”
喘了口氣,一臉狐疑,
“怎么我渾身酸痛?你是哪個?”
吳青眼皮眨巴了下,問道,
“施長官,我是吳青啊,昨夜的事記不起了嘛?”
“哦,吳青,昨天常隊和我說過,新人來著?說是交我?guī)齻€月?!?p> 可隨之施大海又陷入了迷惘,
“可我怎么在你這?”
說著話,施大海鼻翼鼓動,昨夜殘留的酒氣入鼻,憬然有悟,“媽的,肯定是我昨夜又喝多了,岔記性了。是不是我昨夜里找了過來?”
吳青點頭。
施大海猶猶豫豫,“那昨夜我來找你干了哪樣?怎么我現(xiàn)在渾身不舒坦?”
吳青有點驚訝:“真記不住了?”
施大海一張口,嗝了一聲,“真記不住了。”
吳青謊話隨口就來,“施長官昨夜喝醉了,倒在了外邊,我給你拖了進來,至于為何渾身酸痛,沒睡好吧?!?p> “這樣啊?!?p> 施大海很不講究地扣了扣腳趾,放鼻子底下嗅了一下,精神振奮。
聽到他昨天醉倒在了走廊,是吳青將他拉進房中,施大海大咧咧沖吳青抱了個拳,道,
“啊,原來如此,這就多謝了……”
抬起腕表一看,施大海直接又從地上竄了起來,“他娘的,都這點了,咱們趕快,先去領(lǐng)了你配槍。”
就這樣頗有點莫名的情況下。
吳青正式,持證上崗。
…………
水西區(qū),西晉路,和合食樓。
“你家的黃酒來一壺,板鴨一只,鹽蛋豆腐下四塊,醋香芋頭,爛肉粉,要夠倆人吃的。”
“好嘞,長官您稍等,菜就來?!?p> “酒先上?!?p> “好嘞!”
記下施大海點的菜肴,食樓伙計“噔噔噔”就下了樓。
吳青坐施大海對面,邊上的椅子放著黑傘,吳青對施大海解釋,怕落雨。
他表情,是和桌對面的施大海一樣的施施然。
這反而將施大海搞得有點納悶。
且說,吳青和施大海兩人,從緝私隊領(lǐng)了配槍出來。
出門時,吳青被施大海要求改口叫“師傅”。
不是授藝師傅的師傅,是帶教師傅的師傅。吳青沒犟這點,麻溜地改了口。
而且,帶入行,也是正經(jīng)師傅了。叫這一聲,認(rèn)矮一輩,吳青沒吃虧。
但叫了這聲師傅。
事前教育,沒有;路上提點,也沒有。
吳青更是無從去深入地了解玄秘界的其他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