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婉兮抹了抹眼角,向外擠道:“我去找崔公,把這些……”
秦川忙伸手一攔:“崔翹要的是死因!”
“死因是因何而死,不是怎么死的!”
他解釋完,看向小姑娘加重語氣道:“等你朋友后天返回東都,光知道她爹是怎么死的,又有什么用?”
“你現(xiàn)在告訴了崔翹,他去抓誰?”
孫婉兮知道他說的都是對的,可自己只能在這干著急,卻什么都不能做,一氣之下,淚水奪眶而出,抽泣道:“那我們現(xiàn)在怎么辦?”
秦川甩了甩頭,示意綦云軒趕緊過來哄。
他抬手拍拍小姑娘,“走,回去再說?!?p> 許是宋昇死得太慘,所有人回到書樓后,氣氛還是有些壓抑。
秦川將自己的刀掛在腰間,抬頭環(huán)顧一周,開口道。
“婉兮、云軒、都戈,你們仨現(xiàn)在去崔府?!?p> “告知崔公,河南府那個仵作有問題!”
“最好偷偷拿下,千萬別打草驚蛇,明日巳時前,我要知道是何人買通了他!”
“切記!要快!連夜審?!?p> 三人聽完,精神一振,沖他點(diǎn)點(diǎn)頭。
待他們離去,秦川轉(zhuǎn)向張小敬,挑了下眉:“走啊,跟我去見識見識明教坊的墻有多高?”
張小敬不屑一笑,快步走出書樓,也沒說去還是不去。
老葛見狀很自覺地往后一靠,可憐巴巴道:“又沒我事了!回屋睡覺?!?p> 秦川嘴角彎起,走過去伸手搭在他肩膀上:“明早我想吃餛飩,好久沒吃到你做的了,特別想念那個味道。”
老葛一聽立馬來了精神,問他:“想吃啥餡的?這兒的東西可全乎!”
“羊肉大蔥就行?!?p> 秦川發(fā)自內(nèi)心地夸道:“餡倒是其次,關(guān)鍵是你調(diào)的湯那才叫一絕!小蔥往上一撒,喝湯都能喝飽?!?p> “好嘞!”
老葛坐起便往外走,回頭不忘叮囑他:“我現(xiàn)在就去剁餡,明兒你可得早點(diǎn)回來!不然就坨了!”
“坨什么坨?”
張小敬回到書樓,正好碰到老葛,納悶問道。
見那老小子屁都不放一個就跑了,他搖了搖頭,轉(zhuǎn)身沖秦川喊道:“走啊!”
“爺教教你怎么翻墻!”
……
戌時,明教坊東坊墻。
“這玩意行么?”
秦川指著張小敬手里的鉤索問道。
張小敬沒搭理他,提起有鉤子的那端,在手里搖了幾下,往上一甩。
等鉤子卡穩(wěn),他扽了兩下,然后扭頭道:“看爺給你打個樣!”
秦川抬頭看那坊墻五丈多高,心想這要掉下來,屁股不得摔成八瓣?
可就在他尋思的工夫,張小敬已經(jīng)跟個猴似的爬上了墻頭,沖他得意喊道:“來??!”
秦川心說你小點(diǎn)聲,要是把東都衛(wèi)招來,咱倆就折這了!
他兩腳踩墻,雙手緊握繩索,腋下纏了兩圈,雖然用時甚久,但也有驚無險爬了上去。
倆人朝明教坊西南走去。
“咱們?nèi)ニ胃缮??”張小敬問道?p> 秦川心說你都上賊船了,才問船往哪開?
他笑了笑:“當(dāng)然是去案發(fā)現(xiàn)場了,沒準(zhǔn)在那兒能發(fā)現(xiàn)點(diǎn)什么?!?p> “既然是逼供,就意味著宋昇或者知道什么秘辛,要不就是他手里有別人想要的東西?!?p> 張小敬望著遠(yuǎn)處的宋府,擔(dān)憂問道:“這都過去快半個月了,現(xiàn)在來是不是有點(diǎn)晚?”
秦川搖搖頭,依然堅(jiān)信自己的判斷。
“只要走過,必然會留下痕跡,無論是宋昇的,還是那些人?!?p> “甚至包括我們。”
張小敬聽完這幾句話,忽然想起了自己那些兄弟,心說這可不一定!
見那小子跑向府墻,他趕緊跟了上去。
秦川剛爬上墻頭,嘴角忍不住彎了起來。
就見一個白影貼在房檐下自北而來,手里還端著個木盆。
真是有緣接二連三來相會啊!
三十步……
他直接沖了過去。
啊——
叫聲戛然而止。
秦川伸出腳剛勾住木桶,就見張小敬也小心翼翼跑了過來。
“你這在干啥?難不成是要……劫個色?”
白衣侍女一聽后面三個字,連忙把腦袋搖成一個撥浪鼓,眼里滿是驚恐。
秦川問張小敬:“你知道宋昇的書房在哪么?”
張小敬一聽,立馬瞪眼怒道:“你啥都不知道,還帶我來?”
秦川也不惱,指了指身邊:“我是不知道,但她知道??!”
他轉(zhuǎn)過頭跟那侍女打個商量:“我待會松手,你別出聲,可以么?”
白衣侍女拼命點(diǎn)頭。
“三,二,一……”
啊——
秦川早猜她會如此,迅速又捂了上去。
“剛才就當(dāng)是個錯誤示范,我不怪你!”
他柔聲說道:“只要帶我們?nèi)ニ味伤螘N的書房,就保你啥事沒有!”
“況且,我們是來替宋昇洗冤的,何必搞得大家不愉快?對不?”
侍女眼神慢慢平靜下來,點(diǎn)了點(diǎn)頭。
“三,二,一……”
……
張小敬跟在他們身后,心說這才不到半炷香的工夫,倆人竟有說有笑起來!
現(xiàn)在這年輕人,也不知吃什么馬糞蛋長大的?
真是搞不懂!
“你當(dāng)時嚇?biāo)牢伊耍疫€以為遇到個野鬼!”
白衣侍女拍拍胸口道,似是過了一夜,還心有余悸。
秦川氣哼哼說:“別提了!我嚇得都摔到墻外去了!”
“你說你大半夜沒事穿個白衣裳,到處瞎溜達(dá)什么?”
侍女抿嘴一笑。
又走了一會兒,她指了指前面右手邊,一個懸著白綾的廂房道:“喏,那就是二郎的書房!”
秦川拱手一禮剛要離開,就聽那侍女問道:“你們真是為二郎洗冤來的?”
“那還能有假!”
侍女低頭攥著衣角道:“雖然跟二郎沒什么接觸,但聽仆人們說,二郎待他們極好,從來沒打罵過?!?p> “他們還在私底下說,二郎死得可冤了!”
秦川不明白她為何要說起這些,一時不知該怎么回。
就見那侍女放下木盆,朝他倆施了一禮:“你們能替二郎洗冤,他們知道肯定高興壞了!”
“有二位郎君來,至少讓我們這些下人知道,好人不會枉死,也有好報(bào)的!小嬋先替他們謝過了。”
說完這些話,那侍女又施一禮,然后端起木盆,雀躍而回。
秦川愣在原地,直到她從視線里消失,還呆呆望在那。
好人不會枉死?!
好人也有好報(bào)!
這幾個字如大錘一般掄向他的胸口。
這些人雖然沒讀過什么書,甚至可能連自己名字都認(rèn)不全,說起話來也是顛三倒四,沒什么邏輯。
但他們依然相信好人有好報(bào),這個天經(jīng)地義,本該如此,樸素至極的道理。
而那些身居高位之人,飽讀詩書,滿嘴仁義道德,行的卻是蠅營狗茍之事。
好人被折磨枉死,壞人卻步步高升。
這特么是個什么世道!
老子偏不信這個邪!
宋昇這事老子管到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