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陽光灑入船篷，升騰的黑煙下，三人正翹著腿吞云吐霧。
“你還別說，這玩意一抽，確實精神了不少！”
張小敬吸了一口嘆道，隨后整張臉便消失在一團黑霧之中。
秦川瞥了他一眼，心說照你這個抽法，不精神的一般就過去了。
“對了，剛才那茶柱為什么點不著？”霧里又飄出來一句話。
秦川把茶灰彈到河里，轉(zhuǎn)頭回了句：“沒烘干唄！”
茶若是保管不善，受了潮，自然就會有水分，從而很難點著。
可以現(xiàn)有的儲存條件，受潮幾乎是避免不了的，而這也正是他苦惱的地方。
一兩茶大概能做五十根茶柱，可這點量，都不夠他們仨一天霍霍的。
所以到了長安，他首先得尋個防潮、避光、隔熱的庫房。
存儲的問題解決了，賣多少錢又是個難事。
在過去的半個時辰里，他們把所有種類試了一遍，最后一致認為香雨茶抽起來口感最好。
可這香雨茶一兩就要五百文，若是加上人工、竹紙的費用，合下來每根的成本高達二十文。
不算利潤的話，五根幾乎就等于力夫一天的工錢。
所以這玩意，一般老百姓還真抽不起。
不過秦川轉(zhuǎn)念一想，吸……這個有害健康，若是定價高一點，也算是功德一件了。
每根一百文，就能賺八十，五百文就能賺四百二……
我的天！照這么算下去，長安首富，也不是不可能嘛！
就在他琢磨當了首富吃什么餡餛飩時，忽然聽到外面有人大喊：“不好啦！走水啦！快救人啊！”
著火了？這可是……在河上！
秦川吐了口黑煙，剛探出腦袋，就被一道水柱結結實實砸了過來。
“誰家孩子玩水筒呢？也不管管！怎么到處亂呲……”
他抹了把臉，剛罵到一半，就見三四十道水柱，無死角地噴了過來。
其量之大，無異于下了場暴雨。
“救命??！別噴啦！再噴船就沉了！”
……
“咱們也不能怪人家，是不？”老葛兩手提著胡靴，偏頭問向身旁。
“那是！”
張小敬抖摟抖摟袍子應道：“咱們唐人，生來一副熱心腸，對，就是熱心腸！”
秦川甩了甩刀鞘里的水，在他倆身后呵呵兩聲：“熱心到把船干沉？”
“那咱們也不能怪人家，是不？人家也是為了救火！”
“那是！咱們唐人就是熱……”
“我去你大爺?shù)?！”秦川實在受不了了，沖過去就是一腳。
卻踹了個空！
“不是你倆一根接一根的，那船會沉？”罵了幾嗓子他繼續(xù)向西追去。
一路上三人走走停停，在秦川鍥而不舍地追殺下，不過半個時辰，他們就到了柳泉驛。
都戈坐在車轅上，一臉憨笑看著三個落湯雞，更可恨的是，他還伸手拍了拍車轅。
“欸？你這臭小子，還敢嘲諷老子？”
張小敬跟他待的時間久，一眼就看出他是什么意思。
“嘲諷什么？”
秦川累得呼哧帶喘，彎著腰問道。
“他說咱倆……”
張小敬剛要解釋，就見都戈往嘴里拋了顆青豆，淡淡道：“駕車車翻?！苯懒私烙謷佉活w，接道：“坐船船沉?！?p> 說完他跳下車轅，熟練地抱起了腦袋。
幾彈指后，三人將都戈圍作一團，拳打腳踢之時罵聲不絕于耳。
“我讓你嘴欠！”
“那船又不是老子弄翻的！”
“……”
馬車自柳泉驛上了兩京驛道，一路向西。
官道也從剛出東都時的八輛馬車可以并行，慢慢減為六輛馬車并行，繼而四輛，待過了陜州臨近潼關之時，更是僅容兩輛馬車并行。
走南崤道尚且如此，北崤道更是可想而知。
在潼關等著過關的工夫，張小敬問向那小子：“崔翹給你找了個什么差使？”
秦川側躺在席上，拄著腦袋回了句：“金吾衛(wèi)吧？”
“金吾衛(wèi)可多了去了！”
張小敬擦著佩刀說道：“有在六街遛達的；有一動不動杵著的；有挖坑修路的；也有疏浚河道的，起得比雞早，睡得比狗晚，干得比牛多，吃得比豬爛?！?p> 說完他嘴角一彎，抱拳笑道：“恭喜?。」?！”
不是吧！
聽完張小敬一番話，秦川心一下子涼到谷底。
顧不上吐槽那老頭，他連忙問道：“金吾衛(wèi)什么差使最好？就是那種上差離家近，活少俸祿高的?！?p> “那肯定是在宮里了！”
張小敬抽出刀哈了口氣，用布巾蹭了蹭說道：“吃住全包，還能在圣上面前混個臉熟?！?p> 說到這，他話鋒一轉(zhuǎn)：“不過你是進不去，要是之前改姓了，倒是很輕松?！?p> 秦川撇撇嘴，心說這地我也沒想去，被圈養(yǎng)在宮中混吃等死，那還不如去崔家搏一搏呢！
張小敬合刀一振，搖搖頭繼續(xù)說道：“況且你連一石都不是，想去掃大街都難！”
“掃……掃大街都卷成這樣了？”
張小敬雖然不明白卷的意思，但看那小子神情就知道他理解錯了，于是開口解釋道：“此掃大街，非彼掃大街，全乎名是六街徼巡，為了叫著方便，才稱之為掃大街?！?p> “那一石具體是個什么標準？”
之前在朔州，張小敬只是簡單提了一嘴，今天正好聊到這了，秦川連忙順著話茬問了過去。
張小敬抱著刀往后一靠，開口講道：“一石這些都是軍中的叫法。”
“一石到二石分有十力，以弓力劃分，十發(fā)中五就算過關，每年一測。”
秦川頭回聽到這種說法，不禁好奇問道：“那三石呢？”
“三石？你在想屁吃！”
張小敬蠶眉一挑，瞪起眼道：“二石幾十年都出不了一個，還三石！”
“龍武軍里有個百騎司，遴選軍中精銳仿先圣所立，聽說一石八就能進?！?p> “除此之外的龍武軍，更是放寬到一石五，而這，已經(jīng)是大唐戰(zhàn)力最強的存在了！”
秦川知道此時的一石，約合一百多斤。
他雖然不擅長弓，但試拉過五十磅弓，當時也沒覺得有多難。
“哦，忘了說！”
張小敬看那小子眉眼里滿是輕松，又補了一句。
“十發(fā)中五的前提，是你得從一百人里殺出來！”
秦川心里一緊。
“百里取一?！?p> “而且不能帶兵刃哦！”
秦川手一滑，戳在了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