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勞姑娘費心了,的確無妨,你怎么不隨你師兄回去?”齊舟答道。
那女子眉頭一疏,更顯嬌麗道:“他只是同路陪我過來而已,我上去再搭別人的馬車,你為何不進樓,上面有人攔你嗎?”
“沒有沒有,人家宴席未散,主家正在送客,不好意思進去打擾,我到四樓再瞧瞧吧?!?p> “你是江南來的吧,還是五樓的景致更佳,要不我?guī)氵M去,反正你看好出來就是了。”
“要緊嗎?我看有好多官員,會不會……”
“沒關(guān)系,是蕭家替大少爺辦的慶功宴,主宴要晚上才開始呢,我和他家沾了點親,晚上人太多,不想來,所以午間前來道賀一下意思意思,你隨我上去吧?!?p> 賀齊舟大喜,道:“如此有勞姑娘了,你怎么知道我是江南人?其實我是江陵人,還不算江南人?!?p> 兩人一邊往上走去,一邊繼續(xù)攀談,女子掩嘴笑道:“江北男子肌膚沒人像你這樣白嫩的。”
賀齊舟有點尷尬,心想,你摸過就知道嫩不嫩了,隨意又問了句:“這蕭家是不是三大家之一的蕭家?”
女子道:“正是,是蕭公子在北方立了戰(zhàn)功,這不,人還沒凱旋,皇帝的封賞已經(jīng)下來了,所以蕭家就選在此處為蕭公子辦慶功宴了?!?p> “蕭寄懷?”賀齊舟心情激蕩,哪天自己也能像蕭公子那樣騁馳疆場就好了。
“對啊?!迸踊卮鸬念H為可愛,又是理所當然的感覺,只是少了張晴柔她們的那種崇拜神情。
兩人一到樓梯口,正在送客的中年婦人見兩人上來,急忙走過來問道:“小荷姑娘,你怎么又回來了?”
女孩道:“下午的課也沒什么好聽的,我回來找小雪妹妹,搭她家的馬車進城,順路還能多聊聊。哦,這是我同學(xué),他第一次來白云樓,想上頂層賞賞景,嫄姨,不礙事吧。”
“哪里話呀,請請,我這邊還要送客,就不陪你了?!眿愐堂πΦ馈?p> 賀齊舟便隨女孩進入樓中,和三層的布局不同,八角形的樓層隔成八個包間,如要賞景必須進入包間,一連走過三個包廂,不是門戶緊閉,就是里面還有人在飲酒唱和,就這樣走進去也實在突兀,女孩敲門進入了第四個包廂,賀齊舟想,無論如何第五個包廂總要進去了,再轉(zhuǎn)下去可是要面朝西南了。所幸第五個包廂內(nèi)客人已散盡,僅有兩名侍者在收拾碗筷,寬闊的空間內(nèi)放了一張碩大的圓桌,朝北、朝西的地方是一大排雕花木窗,賀齊舟走到窗旁,憑欄遠眺,秋高日麗,黃河自西而來,由東而去,兩端蜿蜒不見盡頭,均消失于天地連接處,空余悠悠白云,河南之地尚有丘陵起伏,遠望河北,卻是一馬平川,沃野千里。正自胡亂慨嘆‘黃河遠上白云間,白云千載空悠悠’之時,兩名侍者已經(jīng)開始折疊起包廂右方的高大屏風(fēng),原來第四、五兩座包廂竟是相通的,只不過是用屏風(fēng)相隔,賀齊舟不自覺地看向右側(cè),而右邊包廂之人也正好看了過來,右側(cè)包廂一共坐著四人,正在輕聲低語,一人正是帶齊舟上來的女子,還有三人,一人約五六十歲模樣,著一身錦緞,紅綠相間,團繡各色奇花異草,貴氣十足;還有一名中年女子,極為清麗,衣著素雅,身形瘦削高挑,看上去不過三十出頭而已;而齊舟的目光卻始終停留在最后一人身上,想來便是那名叫小雪的姑娘了,此時也正用一雙晶瑩剔透的大眼有些驚訝地看著賀齊舟,小嘴微張,紅唇之下露出潔白整齊的牙齒,一對小虎牙更是惹人注目。小雪著一身湖藍色的綢制百褶長裙,斜坐在圈椅上,裙擺隨意地散在地上,上身披了件修身的粉色短夾襖,更襯修長身姿,鵝蛋臉略顯消瘦,膚色白里透紅,好似吹彈可破??吹胶晒媚镏畷r,齊舟已是覺得人間少有的美貌了,但眼前之人,較之荷姑娘又是白上了三分,美上了三分,少了一分柔弱,而多了好些秀美。
“放肆!還不把屏風(fēng)擺上?”,衣著富貴的老人一聲斷喝,讓齊舟頓時驚醒,連忙收回目光,躬身作揖,道:“失禮失禮”,繼爾假意再次看向窗外壯麗的景色,而心思卻一直留在小雪身上,只覺得如天仙一般,甚至還莫名有一股親切感,仿佛夢中早已相識。兩名侍者連忙再度撐開并攏的屏風(fēng),荷姑娘吐一吐舌頭,而回過神來的小雪拉著荷姑娘一起向老人告辭,起身離去,那老人狠狠瞪了一眼漸被屏風(fēng)隱沒身形兀自看著窗外的齊舟,拍了拍小雪的手,輕聲說了兩句,目送兩人出門。齊舟腦中一片空白,假意再看了一會風(fēng)景,趕緊灰溜溜跑去三樓。
坐在馬車里,小雪問荷姑娘是不是認得剛才看向她們這邊的那名男子,荷姑娘如實回答了小雪的問題,并道:“劉牧之想獻殷勤,我偏不遂了他心意,正好找著個借口,還能多陪陪你。不過我看樓道上的這個小子應(yīng)是從南方鄉(xiāng)間初到京都,眼神清澈,不像宵小之人,倒也不礙眼,就順便幫他個忙,你就不要再介懷剛才那人的失禮了,唉,哪個男人見到你不都是這個樣子?”小雪道:“小荷姐姐你就別取笑我了,你看像劉牧之這樣的人物都對你大獻殷勤,那些世家子弟、青年才俊不都排著隊想給溫婉美艷、知書達理的小荷姐下聘禮???哪像我,粗人一個,一點都不解風(fēng)情。”
“哦,那我有機會倒要問問蕭公子了,為何為了這個不解風(fēng)情的‘粗人’,連皇上的賜婚都拒了!”
小雪嗔道:“你敢去亂說?是不是寂寞難耐?信不信我把剛才窗前那人抓來,說不定你越看就越順眼了?”
“天刑院的小子,能有啥能耐???好了好了,不和你開玩笑了,聽說蕭公子還有兩三個月才能回來,你晚上真不來了?”
小雪道:“你也知道我素來怕這種熱鬧,中午都快沒地方躲了,晚上那么多人,還不把我煩死啊。你也不是中午來過就算了嗎?”
馬車送走荷姑娘后,小雪在口中喃喃而道:“天刑院……”
賀齊舟倉皇回到三樓,剛一沖進去,就看到臨窗五人齊齊站著,一個熟悉的背影正背對著自己,那人聽得腳步聲,一看來人是齊舟,厲聲喝道:“你,也過來站好。”
賀齊舟見那人竟是汪峻,不禁暗叫誨氣,唯一溜出來一次,就被抓個現(xiàn)行。灰溜溜站到林川旁邊。汪峻手指分別從楊山、張晴柔、林川頭上指過,怒道:“你、你、你,知道是什么時侯了嗎?不想去會試了?不想進武備館了?才開學(xué)幾日功夫就逃課?”看了一眼齊舟后又道:“你們和他一樣嗎?看不到一點希望!下午沒課嗎?晚上不用加課了?簡直胡鬧!還有駿之啊,怎么說你好呢?如果想多交幾個朋友,盡盡地主之誼,就不能放到旬末休沐之日嗎?”
劉駿之忙道:“汪叔,哦不,汪教授,是、是這位李公子請客,我們下午都沒課,先生們允我們每日下午自習(xí),晚間自不會遲到?!?p> 汪峻沒好氣地說道:“在這里自習(xí)?”然后柔聲對李若谷說:“若谷啊,院監(jiān)大人怎么說來著?你初來乍到的,還是少在這城內(nèi)走動,我知你下午沒課,但也別受人慫恿,充什么怨大頭啊?!?p> 李若谷和聲答道:“謝謝汪教授關(guān)心,我們前些日子學(xué)習(xí)還算勤勉,正好趁今日有空找個安靜點的地方交流一下心得,定不會誤了課業(yè),還望汪教授寬心?!?p> 汪峻微笑道:“我知你還是知分寸的,你們幾個,又不是文史班的,就知道蹭吃蹭喝,我警告你們,下不為例哦,晚上不許遲到!”說完又看了一眼齊舟,拂袖而去。汪峻心中暗忖,楊、林、張三人和齊舟本就是一伙的,而李若谷在開學(xué)第一日似已和賀齊舟相識,顯然這次出行自然與賀齊舟脫不了干系,只是奇怪劉駿之居然會和他們混在一起,大概是跟著林川、楊山他們來的吧,看來這賀齊舟將來必是個惹事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