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已記不清這是第幾個無眠的夜了,路承那邊依然杳無音訊,她反復(fù)嘗試打開密碼筆記和硬盤無果,又來回琢磨路承術(shù)前的交代,想要從中提取有效信息,好快一點與他相見,直到夜幕深沉,仍一無所獲,安然陷入深深的無助。
晚風吹動屋外的花樹,撩撥出兩三分昏沉的醉意,安然索性坐起身來,披了件衣服到了院里,盛大的蘭花楹在夜色中顯得格外寂靜雅致,樹下的躺椅上已零星落了些花瓣,安然俯身拾起花瓣,在椅子上躺下來。
晚風輕柔,星光云影,伴著頭頂柔軟花枝沙沙低語,安然才覺得倦意襲來,于是撐了撐額頭,和衣沉沉的睡去了。
夢境里,她似獵物被人追蹤,一路奔走逃離,掉入冰冷刺骨的河水里,隱約聽見有人喚她,但她嗆了河水,發(fā)不出聲來,強大的窒息感襲來,好像被扼住了喉嚨,不能呼吸,安然被強大的求生欲驅(qū)動,絕望的伸手求救,忽的睜開眼來。
“安然,你怎么樣?”歐陽緊張的問。
安然四下看看,確實是在院里,自己還好好的躺在躺椅上,只是身上多了條蓋毯?!耙呀?jīng)要上班了嗎?”安然迷迷糊糊的問。
歐陽笑著撫了撫她的頭:“傻瓜,還早,是我忙完睡不著,就想著過來看看?!睔W陽拍了拍安然的手:“夜里涼,你去房間睡吧?!?p> “那你呢?”
“我和燕五還有事要商量,忙完了在客房睡?!睔W陽說著扶安然起身,一起向房間走去?!耙院蟛辉S再睡在院里了,如果著涼生病耽誤了上班,可是會被扣工資的哈?!?p> “你這老板,我還沒上班就教訓(xùn)上了?!卑踩恍Φ溃骸胺判?,絕不耽誤上班?!?p> “你這是答應(yīng)做我的助手了?”歐陽明知故問。
“嗯。”安然想了想,猶猶豫豫的說:“歐陽,我先上兩天班,你考察考察我是否適合那個崗位,如果適合的話……可不可以先給我預(yù)支一些工資……”安然看著歐陽:“我知道我的要求很過分,但是,我目前確實急需用錢……那個,我們可以簽合同,我會把預(yù)支的都……”
沒等安然把話說完,歐陽便問道:“如果你真的有困難,我自然全力相助。你需要多少錢?”
“其實,我也不知道需要多少……我男朋友生了很嚴重的病,需要錢救治,醫(yī)生跟我說,前期的救治費每日得一萬……我不知道這個前期的期限是多久,一日?一周?還是一月?我沒機會仔細詢問,就被趕出來,然后送回邱陽了?!?p> “也就是說,你確實是有男友的?!睔W陽失落的問?!澳悄隳昧隋X,還要回去找他嗎?”
“他在我人生最艱難的時候幫我度過了難關(guān),如今他遭遇困境,我不能不管。我原本想著,他手術(shù)后會與我聯(lián)系,我根據(jù)他的情況確定籌多少錢,以及確定下一步怎么做,可是他手術(shù)以后就沒有音訊了,如今我恐怕他還昏迷不醒,所以沒能及時與我聯(lián)系。”
歐陽把身子沉到沙發(fā)里,低下頭去不再言語,屋里是長久的死寂與沉默。
“當然,如果你選擇不幫我,我也無話可說,從熱河到邱陽,再到這次,你幫我的已經(jīng)足夠多了,謝謝你,歐陽。”
“這樣吧,今天你休息一天,不用去上班了,好好休息,等我消息?!睔W陽說完,起身離開,燕五也迅速起身跟著離開了。
安然望著歐陽落寞凄涼的背影,心底涌出無盡的絕望,自己還真是個“人人勿近”的悲催體質(zhì)呢。從記事以來,似乎靠近她的人都會染上厄運,遇到安媽,安媽離世,遇到路承,路承重病,遇到落落,落落身世不明,遇到歐陽,又憑白讓他受這情愛的委屈。如今路承重病,落落蒙難,歐陽低迷,她統(tǒng)統(tǒng)無力相助,只覺得自己無用,腳步沉重,便扶著樓梯將就著坐下來。
天色將亮,燕五又來了,客客氣氣的把早餐安置好,便急匆匆的離去了,中午來時,見早餐絲毫未動,安然也收拾了行裝準備離去:“不知道怎么稱呼你,燕五是平日里你們少爺叫的,我叫著似乎不合適?!?p> “沒關(guān)系,您叫我燕五就可以了?!?p> “你一會兒走的時候,能把我?guī)С鋈?,我早晨試了下,這門我打不開?!?p> “安小姐,你又準備悄無聲息的離開嗎?你考慮過我們少爺?shù)母惺軉幔俊毖辔孱H有些氣憤的說:“從熱河到邱陽,朋友也好,有其他情意也罷,少爺對你始終真心相對,你若對他實在無感就請你不要一而再再而三出現(xiàn)在他的生活里,既然出現(xiàn)了,是不是來去都該打個招呼,想來就來,想走就走,未免也太看不起人了。”
“謝謝你今天的這些話,我不知道如何解釋,從今往后,我不會再打擾歐陽了?!?p> “你說的簡單,少爺因為對你的一句承諾沒做到,就和我前后忙碌為你置宅補償,那你對他的承諾呢,之前在府上,你答應(yīng)要把欠他的都償還了才會離開歐陽家,你做到了嗎?”
安然抬眼不再做聲,燕五順著視線望過去,看到歐陽不知何時跟了來,臨風而立,寂寞蕭索。
“我不會強求你,只是你一個人走我不放心,我已經(jīng)和父親請了假,陪你一起動身,把你交給他,我再回來?!?p> “少爺!”燕五不甘心的提醒:“她從頭到尾只貪戀你的好,根本沒有真心相待啊!”
“好了,我自己有分寸。”歐陽笑笑:“得去看看,到底我哪兒不如他。”
“你不用這樣的歐陽。”從熱河開始,歐陽于安然而言就是摯友家人了,只是自己不善表達,又習(xí)慣被他護在身后,忘了他也是個正常人,會孤單、難過,有苦痛的心事罷了。如今燕五提醒,她才恍然發(fā)現(xiàn),自己一路心安理得的接受愛與饋贈,卻從未對歐陽有點滴關(guān)愛與回饋,是多么過分。
“你放心,我并非糾纏為難你,只是黎城對你來說暫時不安全,即使身為朋友,我也不能對這些危險因素視而不見。”歐陽說著上前接過安然的包,又對燕五囑咐:“你回去簡單收拾一下,去賬上支點兒錢備用,一個小時后我們一起出發(fā)送安然回黎城。”
燕五無奈,只得聽從吩咐。
歐陽一向是燦然的,如今見他頹敗不堪,安然便無措起來,她從來沒有陷入過如此復(fù)雜的人事糾葛里。“歐陽,對不起?!?p> “沒有對不起,我只是恨自己,看似富擁山河,想來不過一堆爛石頭破水,面對自己喜歡的人,顯得庸俗無用。我很羨慕他,連醫(yī)藥費都付不起,卻能得到你的愛?!睔W陽笑笑:“好了,能陪你的時間不多了,以后不聊他,只聊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