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面帶微笑,一身玄衣襯得他身量較高,頭戴紅色抹額,面容清俊十分,一雙眸子帶著清澈的亮光,看上去是見底的汪泉般。此時對著面前的女孩展露翩翩笑意,不由得讓人感嘆此人風(fēng)度極佳。
然那清冽的聲音出口?!澳镒?,我家的頭繩絕對是這條街最實惠,最最最便宜的,錯過這家就沒下家了?。 毙揿`眨眨眼,語氣中帶著懇求。
李二嬌年紀(jì)小又害羞,看見這般俊秀的少年郎都不敢直視,只是諾諾地掏出錢袋。修靈面帶笑容,穩(wěn)當(dāng)?shù)亟舆^那串零錢,又嘴甜地夸了她幾句,惹得人家離開鋪子,還時不時回過頭偷偷瞧她。
人一不見,修靈的笑意立馬消失,輕嘆口氣。
沈修靈何人也?乃從不出世的不知名派的倒霉大師姐。
這所謂不知名派,別想多,門派名就是如此。平日只有她和師傅相依為命,還有幾個童子來充數(shù)的。說是門派,實際上是不過類似村校般的地方,向來靠著宗門補貼和村里人交的錢來補貼。
而又不知為何,就她們這破爛疙瘩點的地方,還能收到來自十方論會的邀請,那個傳說中的十方論會…
想到這,她就頭痛,雖然看似有天大的好運掉到頭上了,但自己這邊根本沒有余力參加,為啥?因為他們連路費都湊不齊!
而那悶騷的師傅,頭一次在她面前露出慈愛的笑意,令她骨寒不已。
“路途漫漫,為師便不好陪你這段旅程了,望愛徒你在十方論會上,定要綻放光彩??!”他的光頭锃亮,面色紅潤,看上去開心極了。
沈修靈面無表情地系好抹額。
正當(dāng)她整裝待發(fā)地準(zhǔn)備離開主殿的小茅房時,那師傅卻叫住了她。
修靈撓頭,見他從懷里掏出串錢,還以為這師傅終于有了良心,笑著要接過時,卻聽他說這是自己前些天欠下的賭錢叫她去還。
那漂亮的笑容僵硬在了臉上。沒辦法,有這么不靠譜的師父,她只好自力更生,一邊賺路錢一邊趕路了。
為了不被邊上的大叔大嬸們的眼神殺死,沈修靈起身,推著小破車離開了這片地。只見那偌大點的推車頂上大大寫著幾個字“天下第一實惠”,下面還配文一句“店主大帥比”,也著實招搖醒目,不過嘛,這也是她賺錢的方法之一。
至于為什么她一個女兒身以男裝行事,這也是師傅的主意,她倒也無所謂。
像自己這么美麗漂亮可愛動人的女子,穿女裝出去怕過于傾國傾城,萬一有很多人追她怎么辦!
修靈很認(rèn)真地這么想。
風(fēng)兒愜意拂來,不遠(yuǎn)方傳來孩童的打鬧嬉笑,修靈推著車子吊兒郎當(dāng)?shù)芈健?p> 這次的路費管夠了,她看著遠(yuǎn)方太陽落下的余光,一邊走到小鎮(zhèn)末尾,腦子還在漫游天際,細(xì)細(xì)數(shù)落著自己在這個地方的欠與還,才確定著就要離開。
拿出小破車?yán)锶牡貓D,修靈發(fā)現(xiàn)自己還有幾個月的路程要趕,嘴角垮下來。
啊啊啊啊啊??!她抓狂地把地圖狠狠塞入車中,再次在腦海中鞭打了頓那不負(fù)責(zé)的師父。
可惡的,該死的。為什么像他們這么水的門派還能參加這種牛上天的論會?難道自家門派祖上有什么了不得的過往,按照師父那堪稱修仙界的漏網(wǎng)之魚的水平來看,也不像啊。可惡可惡可惡可惡!像她這么帥氣美麗的主角怎么說也應(yīng)該是個頂配的身份地位啊,還至于這樣狼狽地討口子!
沈修靈面無表情,看著頗有種冷峻少年的風(fēng)范,腦子里卻閃過無數(shù)吐槽。
她剛邁出一步,突然間,便停下了。
不對勁。她瞇眼。
懶散的身姿站在原地不動,只是手指間多出了張符咒,這符咒雖材質(zhì)廉價,但其間朱砂卻在空中閃著光。
而周圍,已然不見任何一棟建筑,或是任何一人。有種詭異的氛圍蔓延,她輕輕揮開要圍繞自己的迷霧。
“閣下是有什么事要請教嗎?”她帶著笑容回問眼前的空氣。
她向來是有話好好說的人,打打殺殺什么的太累啦!
有人的嘶吼聲傳來,隨著巨大的風(fēng)流吹拂而過,腳邊綠葉飛散,映入她澄澈的眼眸中,一閃而過,她只是步子挪動片刻,那聲音突然地停了,好似察覺到了她的存在。
修靈轉(zhuǎn)頭,長長的青石道路,空蕩的街道盡頭,黑暗而寂靜。隱約有強大的氣息傳來,她輕嗅,空氣中伴隨著硝煙的味,還有點點雷電烤焦的味,以及極其強大的靈氣流。
嗯!是自己要逃的味道呢!修靈當(dāng)機立斷,轉(zhuǎn)身就跑。
風(fēng)越發(fā)狂躁,席卷著紫色雷電及稀疏綠屑而來,修靈的玄色衣袍被風(fēng)吹得凌亂,一片迷霧中,那紅色抹額渺小卻耀眼。
修靈身型似影,極為迅速地穿梭在破碎的建筑物間,緊接著那股風(fēng)流席卷而來,攜帶著駭人的熱浪,以極其強大的破壞力吞噬阻擋之物。
“嘖,這該死的十方論會!”修靈已然明白了攻擊者是誰。
她一躍步間,風(fēng)流沖刺而來,她身子險險閃過。此刻,修靈的眼底綴著淺淺的金,手指間光絲纏繞。
行跑間,指尖在每一處房梁上輕點,金色的絲線無形中勾黏。
快了…“小破爛我在這呢!”她欠揍地大聲說。
茫茫迷霧,風(fēng)流并沒有被這語言刺激到,如獵人般死死地跟隨在她身后,在這片迷霧里攪亂風(fēng)云。
風(fēng)流機械地沖來,修靈卻反常地立在原地不動,她指尖迸發(fā)金色光芒,在那一瞬間握緊。
她啟唇:“符行·安兮?!?p> 倏爾光芒大現(xiàn),一條光網(wǎng)籠罩住這股風(fēng),剎那間,風(fēng)浪激烈的涌動,周圍的煙霧都退散,無數(shù)屑子都在網(wǎng)眼間掉落。
風(fēng)在旋轉(zhuǎn),而操控一切的少年挺立不動,她手指間符紙紋路乍現(xiàn),眼中隱隱閃著流光。
不知名派專修符學(xué),與符咒相關(guān)的雜學(xué)她都會一點。
她走上前看,見網(wǎng)中竟是個機械娃娃,它穿著紅色小肚兜,長得粉雕玉琢,額頭中心還有一個圓圓的裂口,黑黝黝的。
此時這娃娃正一動不動地盯著修靈,又或者說,盯著她的胸口那處。
修靈挑眉,伸手要去捏它,只見娃娃的眼角流出機油,竟然像哭了一般。
“就你這修為的走靈來抓我?”她哭笑不得,小娃額頭上的裂洞里,突然鉆出股挾著綠葉的風(fēng),隨后鉆入修靈的胸口。
她從胸前掏出塊玉牌,只見上面的古文數(shù)形由“一”變成了“二”。這玉牌既是十方輪會的邀請函,也是她的戰(zhàn)績表。
而這小娃娃什么來歷?當(dāng)然是十方論會設(shè)置給他們的路障,相當(dāng)于闖關(guān)怪物,一路上都會聞著來者的氣息尋來,打得過它便加數(shù)字,具體有什么用,修靈猜想和到時候的論會交流有關(guān)。
反正,盡管讓這些怪物來,她見一個打一個就是了。
打不過,她跑還不成?
只不過…她看著一路被破壞的磚瓦墻壁,臉上露出苦笑,看來自己的銀子又得減減。
夕陽西下,少年身型從屋檐跳落,只聽有人隱隱驚呼,她倒不甚在意,回了自己的小攤子,將東西收拾收拾,向別人謝罪去了。
倘若自己讓別人遭了無妄之災(zāi),那她是肯定要去道歉的。只不過人們的面色看她都帶有幾分驚恐,連錢也不愿收下,她只好無奈離開。
再出發(fā)已然深夜,修靈推著車,安靜而無聲地奔赴上這趟旅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