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長路上的那些事·其一》

　　兒子挨揍了，這是他母親第一次打他。從事后妻子向我敘述的情況得知，準確來說應該是狠狠地打了三大板子，屁股估計是要開花了。然而當天晚上，在兒子寫過檢討書后，他母親拉他過來看了看，也并沒有開花，只有淡淡的一點點紅印，浮在白嫩的皮膚上。我不禁想，母愛就像一塊凹凸鏡，它會扭曲地反映一些事實，譬如放大懲罰孩子的行為，縮小孩子犯下的過錯。

　　經(jīng)過妻子的敘述和后來兒子的如實交代，我還原了整個事情的經(jīng)過。

　　早上，妻子去工廠對面的早餐店買了早餐，我們吃過早餐匆匆的就去上班了，兒子因為昨晚執(zhí)意要完成與母親約定的暑假作業(yè)，所以睡得比較遲，我們上班時就沒有叫他，讓他繼續(xù)睡。

　　上班后，妻子發(fā)現(xiàn)手機沒帶，就讓同事幫著撥打自己的手機，想讓在宿舍的兒子把手機送到保安室，結(jié)果，幾次撥打都沒人接聽。此時，一名遲來的同事告訴她說：上班時經(jīng)過你家門口，你兒子被關(guān)在門外了，讓你送鑰匙回去，他在保安室等。

　　保安室，妻子把鑰匙交給兒子，并囑咐他回宿舍后看看媽媽的手機在不在，如果在，幫忙拿下來。十分鐘后兒子下來還鑰匙，問他有沒有找到手機，回答沒找到。

　　回到辦公室后妻子把丟手機的事與同事說了，并且回想起有可能落在早餐店，同事都勸說她趕緊去找，畢竟現(xiàn)在的手機和太多重要的東西關(guān)聯(lián)后也變得十分重要。妻子考慮再三，還是開了放行條出廠找手機去，然而早餐店并沒有，妻子決定親自回宿舍找找看。

　　一進門，只見宿舍前廳沒開燈，三個小孩圍坐地上，兒子和一個小孩正看著另一個小孩在玩游戲，妻子的手機就捧在那個孩子手里。小孩們似乎感覺到有人進來，一抬頭就看見妻子，拿手機的小孩趕緊把手機往兒子手上一塞，爬起來拉著另一個小孩飛快地跑掉了。妻怒發(fā)沖冠，喝問兒子為什么敢騙媽媽，兒子只在那低頭站著，一言不發(fā)，妻越看越生氣，抽了根棍子，一把將兒子拉了過來，反手摟著他的上身，右手棍子連揮三下，啪啪啪，棍子狠狠地打在了兒子的屁股上。三棍打完，妻余怒未消，棄了棍子，用手掌又拍了兩下。挨打過后的兒子大概也知道自己理虧，任淚水在眼里打轉(zhuǎn)，卻不敢哭，妻子朝他厲聲下令，今天不準出去玩，在家好好反省，認真想想為什么要騙媽媽，說罷，便轉(zhuǎn)身回廠上班去了。

　　途中，妻子給我撥了個電話，簡要地敘述了此事。在結(jié)束通話半小時之后，我撥通了兒子的電話手表，在確認其沒帶哭腔的情況下，我問他：你為什么要騙媽媽？他沒出聲，我接著問：爸爸沒教過你騙人是不對的嗎？特別是騙家長和老師！有！他怯怯地擠出一個字來，我說：你是想玩游戲是吧？他又不出聲了，我說：好吧，電話里我也不多說了，你好好反省，寫個五十字以上的檢討書，我看你到底有沒有認識到自己的錯誤，五十個字，只能多不能少，不然我回來收拾你。

　　之后，妻子又打了個電話來，讓我給兒子打個電話，看看他在干什么，我告訴她我打過了，他現(xiàn)在應該在寫檢討書吧。

　　下班，我一進門口，兒子便從房里跑出來。爸爸，他說：給，檢討書，75個字。我接住他遞過來折成方塊的檢討書，并不看，用手輕輕摸了摸他的腦袋，看著他的眼睛說：你現(xiàn)在知道騙人是不對的了吧？嗯！他說，我從他眼睛里看到了真誠。那我看看你反省的結(jié)果，我說著打開手里的方塊，那是一張從易事快上撕下的紙，上面歪歪扭扭地寫著：媽媽，對不起！我知道錯了，我不應該pian你，我不應該玩你的手機…嗯！我說：寫是寫的還行，只是字太丑，沒有誠意，去，找個格子本再抄一遍才給媽媽看。兒子高興地找本子去了。

　　午飯時，我說：兒子，檢討書里你只說了知道錯在哪里，說了以后要怎么做，但我想知道你為什么要騙媽媽，這騙人是你自己的主意還是別人教你的？他卻支支吾吾地說不清楚，經(jīng)我概括后大概的意思就是：手機是還鑰匙給媽媽后找到的，所以就玩起了游戲。妻當場戳穿他的謊話：給你送鑰匙后我又叫同事?lián)艽蜻^一次電話，還是沒人接聽，那會兒手機應該在你手上了吧！兒子繼續(xù)圓著他的謊言：我們看見了陌生人的電話，就掛掉了。我說：就算沒有電話打過來，你找到媽媽的手機，不會給爸爸打個電話？那樣至少爸爸會轉(zhuǎn)告媽媽手機找到了，難道你不知道媽媽找不到手機會著急的嗎？兒子接不了話，呆坐在那。我說：是你自己想玩手機吧！不用扯這么多，你把事情從頭到尾仔細說一遍給我聽。

　　你們剛?cè)ド习?，阿好就來找我玩，我刷牙洗臉就和他出去了，剛關(guān)上門我發(fā)現(xiàn)沒拿鑰匙，剛好阿睿媽媽路過，她問我：阿飛，你沒帶鑰匙嗎？我說：嗯！她說：你去保安叔叔那等著，我叫你媽媽送鑰匙給你。然后，媽媽就來了，媽媽說，開了門把鑰匙還我，別又鎖里面了。媽媽又說，回宿舍后看看媽媽的手機在不在，如果在，幫忙拿下來。然后，我們就上來了，在廳里找了好久，沒有，我就下樓把鑰匙還給媽媽。然后，我們又上來了，在房間發(fā)現(xiàn)手機，我們就玩了起來。然后，媽媽就回來了…

　　等等，我說：媽媽回來明明看見你們?nèi)齻€人在玩，怎么變成兩個了？我們玩啊玩啊，阿柱才來，兒子分辯道。我一臉嚴肅的看著他，鄭重地說：兒子，你上午剛騙了媽媽，然后在檢討書上說知道錯了，不應該騙媽媽，如果現(xiàn)在你說謊，那你就是在騙爸爸，我告訴你，一會你說完了，我會要你發(fā)誓你所說的都是真的。什么叫發(fā)誓？兒子插嘴問。我說：發(fā)誓就是向天保證，如果你發(fā)誓保證了，但說的又不是真話，雷會劈你。說著，我右手在他頭頂比了個劈的動作。啊！他有些驚訝，他怕打雷。我接著說：現(xiàn)在爸爸再給你一次機會，你從頭再說一遍。他稍作沉默，然后說：好！那我從拿鑰匙開始說。

　　從媽媽那里拿到鑰匙我們就上來了，阿柱早在門口等我玩。門一打開，阿柱就看見了桌子上的手機，手機！阿柱說：我們能玩嗎？阿好一把抓過手機，問我：你能開嗎？我看著他們，心里也很想玩，就說：好，我能開。然后阿好就開始玩了，我把鑰匙還給媽媽，騙她手機沒找到。然后我們就開始玩了，一人一盤，然后媽媽就回來了。

　　妻子說：你們玩的時候我不是有打過電話來嗎？你怎么不接？兒子說：阿娥打電話來，阿好讓阿柱掛掉。我接過話頭，總結(jié)道：好！既然你坦白，爸爸也相信你，不用你發(fā)誓。但是你在爸爸的信用分里要扣十分，因為你騙了媽媽，你服不服？兒子點點頭。我接著說：你主要錯在騙了媽媽，不是錯在玩媽媽的手機，你知道嗎？兒子點點頭。

　　我伸出雙手，扶住兒子的肩，一臉正色地說：兒子，你看著爸爸的眼睛，我告訴你，這次是媽媽第一次打你，狠狠地打了三棍，但是你知道嗎？打了你之后，媽媽去上班，就在她轉(zhuǎn)身的剎那，她眼里的淚水已經(jīng)紛紛掉落，這些你看到了嗎？

　　一旁的妻子聽著，眼睛禁不住又紅了，我指給兒子看：兒子，你看，媽媽當時就像現(xiàn)在這樣。兒子看著母親的淚眼，心有所動，但他終于只是轉(zhuǎn)過頭來問我：爸爸，你當時看見了嗎？我說：我沒看見，我只是聽見了媽媽給我打電話時的哽咽聲。

　　晚上，在妻子查看過兒子的屁股后，我拉著兒子的小手說：兒子，爸爸問你一個問題。你說今天媽媽為什么打了你之后自己卻哭了呢？兒子側(cè)著腦袋想了一會說：她傷心！我說：那她為什么傷心？兒子說：因為我騙了她！我說：差不多對了，還有呢？兒子說：她恨我！我說：傻孩子，媽媽怎么會恨你呢！你想想，恨的反義詞是怎么？兒子說：愛。我說：對啊，媽媽什么你呢？一個字。兒子說：媽媽愛我！我笑了，捏著兒子的小臉蛋說：對啊！正因為媽媽愛你，所以你不乖時媽媽打了你，自己卻心痛得哭了，她既為兒子挨打的事情心痛，也為兒子騙她的事情心痛。兒子聽著，沒有說話，我看他似乎從中明白了些什么。

　　兒子，媽媽打你后自己哭了，是因為愛你，那爸爸打你后自己沒哭是因為什么呢？兒子想都沒想，脫口而出：因為你是男人。

　　2019-7-3

　　注：誰沒有過小時候，誰沒有過調(diào)皮的時候，又有誰沒犯過錯誤呢？寫下來，是為了記住那些過往歲月的溫馨，記住陪伴孩子成長時發(fā)生的、瞬間的感動，也為以后的回憶，畫一幅白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