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里,周遭的一切都是漆黑的,林詭幾乎看不到周遭的任何事物。
但敏銳的感知告訴他,四周正有大量的敵人正在朝著自己的這個方向靠攏,再看一眼鳳仙婆那緊張的神情,顯然她也感覺到了。
環(huán)顧一圈自己這邊的人手,剛剛經(jīng)歷一場鏖戰(zhàn),皆是疲憊不堪,人數(shù)也只剩下了寥寥幾千。
最要命的是,鳳仙婆在與敵方隱藏的霸者交手后受傷不淺,此刻需要鳳仙衛(wèi)攙扶著才能勉強行進,顯然沒辦法作為戰(zhàn)力用來突圍了。
“好一個扶龍,想這樣破局嗎?”
林詭心中呢喃著。
趁夜圍堵自己這幾千人,相當于放棄了夜襲淵氏的機會,在對淵氏作戰(zhàn)上,自然會平添出不少的損失來。
要知道,戰(zhàn)爭,最怕的就是出其不意。
看來在這位扶龍國師眼中,放林詭回到潛淵,就相當于將猛虎放歸山林,其威脅程度要遠遠高于貽誤戰(zhàn)機帶來的那點損失。
“他們圍上來了,照著這個速度,我們進不了大澤,就會被攔下來?!?p> 鳳仙婆對林詭提醒道,即便已經(jīng)沒有了什么戰(zhàn)力,但霸階高手的感知能力依舊恐怖,她已經(jīng)感受到龍巖大軍開始從三個方向圍堵自己等人。
一旦他們的包圍圈收縮,擋住了己方進入大澤的去路,那林詭帶著的這些個人手,怕是插翅難飛了。
畢竟這寥寥幾千人,龍巖大軍一個沖撞,就會被碾碎了。
“加快速度,繼續(xù)跑!”
眼前的形勢,必須趕在對方收縮包圍之前,抵達大澤所在,沒有捷徑可走。
又是行進了一刻左右,林詭等人已經(jīng)可以看到遠處亮起的點點星火了。
那是大軍夜行時點起的火把,按理說既然是深夜行軍,自然不會點燃火把來暴露行蹤,但對方卻就是這么做了。
顯然,他們從一開始這般星夜出動,就不是為了奔襲淵氏,而是要阻擋林詭等人。
一邊飛奔,林詭一般觀察了一下這些火光的排布,算上自己這邊的腳程,他心里不禁咯噔一聲。
“跑不到了?!?p> 哪怕以最快的速度,自己也已經(jīng)不可避免的會遭到對方的阻擊了。
而正當林詭開始瘋狂地轉(zhuǎn)動大腦,想著應(yīng)對之策的時候,淵龍策馬沖上前來,跟在了林詭的身邊。
“怎么樣了,什么情況?”
“來不及了,我們趕到大澤之前,就會被攔下來?!?p> “有辦法嗎?”
“在想。”
聞言,淵龍長長地嘆了口氣,而后笑了。
他調(diào)笑著看著林詭,道:“想不到你詭公子,也有被逼到這個份兒上的時候,少有??!”
回過頭看了一眼淵龍,林詭沒好氣的回了一句:“你這會兒幸災(zāi)樂禍就有點兒不地道了吧。”
“哈哈,”淵龍先是大笑一聲,而后目光變的誠摯了些許,“我想再問你一遍,如果我跪下和潛淵城的百姓認錯,他們會原諒我嗎?”
“我很想告訴你你想聽的答案,但是,你和以前不一樣了,同生共死一場,我不想騙你?!?p> 聽到林詭這般回話,雖然是意料之中,但淵龍的雙眸中依舊是閃過一絲落寞。
是的,他,沒道理被原諒的。
不過這份落寞很快便被他從眼眸中掃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決絕。
“兄弟們,淵地是我淵龍的家,跟隨我一場,都隨我進來坐坐吧?!?p> 隨著淵龍一聲大喝,林詭的隊伍當中,那些隸屬于淵龍麾下的人迅速從人群中分離了出來,聚攏在了淵龍的周遭。
林詭這才發(fā)現(xiàn),這些人每一個,身后都背著一個鼓鼓囊囊的包裹。
深深看了一眼,林詭猜到了里面裝的是什么。
“你......”
他是有點驚訝的,若是說這個世界上有人比林詭更了解淵龍,那就只能是他自己了。
而正是因為林詭了解他,才清楚這個男人是有多么的窩囊,多么的怕死。
他害怕失去他的錦衣玉食,害怕沒了生命就沒法再去享受那些錦衣玉食。
可眼前,這個男人,做了一個林詭驚愕到不知該如何言語的決定。
“潛淵我就不去了,林詭,那里不歡迎我,淵地就是我的家,我到家了,雖然......呵呵,雖然這里也不會歡迎我?!?p> 說著,淵龍把手里的一個物件甩向林詭。
林詭雙手接住,低頭一看,是一個傳音貝殼。
“你......決定了嗎?”
“哈哈哈哈......你怎么婆婆媽媽的了,當初帶著五個戲子就敢奪城的林詭可不是這樣的?!?p> 淵龍一聲狂笑,真的,林詭從沒有見過這般豪邁的淵龍,盡管他清楚地看到,淵龍緊緊夾著馬身的雙腿,在抖。
“你一個下棋的,肯定明白的,一局棋要贏,總該有......棄子,而我,做慣了。”
話罷,淵龍再不回頭,像是怕自己會因為害怕而后悔一般,帶著一眾麾下,朝著龍巖軍的方向沖去。
留下的林詭,沒再耽擱,當即指揮眾人以最快的速度朝著大澤狂奔、
只是他的眼睛,一直看著淵龍離去的方向。
棄子嗎?淵氏視他為棄子,中州的時候,他也成了自己的棄子,就是扶持他當上城主的先帝,在見到自己托孤之后,也沒再繼續(xù)管他。
他淵龍這一生,棄子,真的當慣了。
此刻,龍巖大軍正在飛快的收縮著自己的包圍圈。
即便是知曉進入大澤之后幾乎無人能夠活著出來,橫穿更是天方夜譚,可對手是林詭,那個讓自己扶龍國師提起來都有些心驚膽戰(zhàn)的詭公子,他們不敢怠慢。
最好的結(jié)果就是不讓他們有進入大澤的機會。
然而,大軍行進的道路,卻被人擋了下來。
只有幾百人,領(lǐng)軍之人初時并不在意,直到阻擋之人中沖出一人,像是瘋子一樣沖入軍陣,在被長戟挑翻后,他身后的包裹頃刻間爆炸開來,給龍巖軍造成了不小的殺傷。
再看這幾百人,人人背后都是包裹,而包裹中,是淵龍遣人事先就備好的火藥。
“嘿嘿,明明知道我是要來送死的,怎么兄弟們都還跟來了?都不怕死?”
面對著成千上萬的大軍,淵龍開始調(diào)侃起來,現(xiàn)在,他反而不怕了,也沒必要再怕了。
“城主欲死,我等豈會茍活,既然當初選擇了你,也知道你是個什么貨色,那兄弟們就不會再變卦了?!鄙砼裕犊透笔趾貞?yīng)了淵龍。
這些人,或許曾經(jīng)都是為了功名依附而來,可經(jīng)歷了亡國,經(jīng)歷了地下的茍活,曾經(jīng)的想法,也變了。
戰(zhàn)爭,會磨滅人的夢想,同樣,也會淬煉人的血性。
此刻,淵龍麾下,除先前戰(zhàn)死,無一人缺席。
“唉,人啊,真的是不能犯錯,若是當年......或許咱們兄弟還能當個殉國的英雄吧?!?p> 望向,前方,淵龍嘆道。
敵軍知曉他們已是亡命之徒,也是有些舉棋不定,因為他們不知道這些人手里究竟還有多少火藥。
于是,領(lǐng)軍之人開始遣人開口勸降,大意便是,究竟想要什么,才能將路讓出來?
淵龍卻并未回答他們,只是口中呢喃著:“想要什么嗎?”
而后,他將手中傳音貝殼貼在嘴邊,說了這樣一句話。
經(jīng)歷了良久的狂奔,費盡千辛萬苦,林詭等人終于即將抵達大澤,由于淵龍的阻擋,大澤方向并沒有遭到阻擊,這些人,暫時安全了。
此刻,眾人皆已經(jīng)是強弩之末,有些人甚至連粗氣都沒力氣喘了。
這時,林詭終于有時間掏出淵龍給的傳音貝殼,貼在耳邊,里面?zhèn)鞒隽藴Y龍的聲音:
“林詭啊,若有來世,許我平淡一生,錦衣玉食可好?!?p> 之后后,便是一陣震耳欲聾的火藥爆炸之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