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禁地深處的路并不難走,也并不長,但林詭,卻是走了很久很久。
每一步,都帶著躊躇。
付邪然的曾經,雖未親歷,但只是聽到,林詭便已經嘗到了其中的苦澀。
天道,這個利用氣運操縱神洲的東西,在長久的歲月里,已經不知道在這方神洲上,締造了多少這樣的悲劇了。
曾經的詭公子,是位與天道對弈的棋手,即便鳳鳴的土地上,他也曾見過天道下的疾苦,但其視角,卻一直都是從上往下看的。
而如今,他被自己投入了這場迷局當中,成為了一枚棋子,這個時候再看到狂獅國的種種,才真正切身地體會到了這天道之下,眾生的悲戚。
氣運,是天道給到它想給的人。
所以這天下,有著太多得不到氣運的普通人,而他們的人生,怎么看,都像是給那些氣運之子們扶搖而上的陪襯。
他們,活該受苦受難,活該成為這個世界運轉下去的燃料,被消耗,被踐踏。
因為他們沒有天資,沒有聰明才智,沒有家世地位,他們只是平凡的人,不被氣運和天道眷顧的人。
他們渴望努力,但十年寒窗,可能抵不過某些人的半載所學,他們總以為辛勤的付出可以招引來氣運,讓他們得到氣運的青睞,卻殊不知氣運該如何,該去哪,早就被天道定好了。
“唉?!?p> 深深一嘆,林詭只覺得自己靠近那承載著狂獅國氣運的法陣,走的愈發(fā)艱難。
他們難道就不知道這一切都已經被天道安排好了嗎?他們就一點也想不到嗎?蕓蕓眾生,他們或許愚昧,可他們真的就這般癡傻地被當成天道的糞肥還不自知嗎?
或許他們自己也是知道的吧,可他們不愿去相信,不敢去相信,更不能去相信這些。
因為相信了這些,他們該怎么,繼續(xù)埋著頭活下去啊。
也許有一天,這蕓蕓眾生中的某一人,能僥幸手中剛好有那么一壺清酒,也剛剛好就碰到了一位胖子行商,得到了那夢寐以求的氣運。
她會發(fā)現(xiàn),自己天資卓絕,藝壓眾人,原來只要有了氣運,這些都是不用怎么掙扎就能得到的,曾經自己不具備的,自然而然的就有了。
若是她這般度過此生,或許也便如此過了一生了。
可偏偏她能感受到自己的變化,她知道原因,得了天大的本事,她也就更加的不甘心。
她想改變,想讓這蕓蕓眾生也能如她一般改變,想這些氣運,能去到應得之人的手上。
不過到頭來,她才發(fā)現(xiàn),自己什么都改變不了,這個世間,有天道存在,她的反抗,只是將她自己,連同她身邊的人,都變成了一場可嘆的悲劇。
深深踩在這無間地獄一樣的血路上,林詭清楚,狂獅國只是冰山一角,這方神洲上,趙進財步下過太多這樣的可能性,而天道,就會在這個世間制造出更多的悲劇出來。
面前的法陣,閃爍著瑩瑩光芒,林詭甚至能感受到,其中蘊藏的巨大氣運。
并非是這法陣聚攏了氣運,一國的國運,又怎會聚攏在一處。而是這法陣通向了氣運,借著付邪然的氣運之身,溝通了國運的所在。
深吸了一口氣,林詭知道,逆天的路,總是伴隨這悲劇,也正如當初二和尚所說,與天爭,注定孤苦。
可他,回不了頭了,也早就不打算回頭了,此刻,更是已經沒有道理去回頭了。
目光凝實,一步,邁入法陣。
一陣頭暈目眩后,眼前的場景已經徹底變化。
這里是一處空曠的空間,空洞,蒼白,什么都沒有,像極了......識海。
氣運會隨著宿主成長,而對于一個國家而言,國運,便成了國土之上那無數(shù)氣運的根,而法陣通向的這個地方,林詭猜測,應該就是國運所在的位置。
果然,環(huán)顧四周,林詭很快便發(fā)現(xiàn)了兩團巨大的氣運。
確切地說,是兩只巨大的獅子,代表著狂獅國,一黑,一白。
顯然,兩個氣運此刻處在一種對峙而爭奪的狀態(tài),這意味著朝廷和反叛軍所承襲的兩道氣運依舊屬于爭奪的狀態(tài)。
待到這場戰(zhàn)爭塵埃落定,其中一頭雄獅便會吞食另外一只,其所代表的勢力,便算是掌握了國運,成為狂獅國新的主人。
只是,若是再仔細去看的話,便會發(fā)現(xiàn),這兩股氣運,在爭奪之余,其還有著千絲萬縷的連接。
兩股氣運爭斗卻聯(lián)系,呈現(xiàn)出一種十分掙扎的狀態(tài),似乎在彼此融合,融合的過程中,卻在瘋狂地互相撕扯。
輕嘆一聲,林詭清楚,這是拜付邪然所賜。
他身位雙方的頂端人物,只要他想,這狂獅國完全可以用一種很平和的方式一統(tǒng),但他不想,以至于這氣運,便會在這種掙扎的狀態(tài)下,陷入衰微。
狂獅國,也將頹唐下去。
只是,這些都不影響林詭接下來要做的事情,即便狂獅國衰敗,短時間內,已經能夠讓他林詭擁有前往新天道棋局弈棋的資格,畢竟,這資格,是早就定好了的。
而面對著這個狂獅國,林詭已經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同情了,這個國家,讓林詭生出了一種極其復雜的情感。
“唉?!?p> 只是嘆氣,他運轉起了引氣決,現(xiàn)在,他要將這兩股氣運,都當上自己的烙印。
一時間,兩頭雄獅爭奪中靠向林詭,開始與林詭的身體產生勾連。
磅礴的氣運,讓林詭生出一種前程滿溢的滿足感。
呵,氣運,是好東西啊。
只是,這個過程中,林詭卻清晰地感受到這些氣運中,藏匿這一些截然不同的氣運。
這種氣運充滿了晦暗,卻出奇的,與林詭非常親和。
起初,林詭認為這是平天教所代表的氣運所擁有的獨特特性,但隨著這感覺的加深,林詭發(fā)現(xiàn)并非如此。
這些氣運,本就不屬于狂獅國,甚至,不屬于他所見過的任何氣運。
“這是什么?”
狂獅國,有外來氣運的滲入,對此,林詭也是吃了一驚,除了自己,還有其他的外來人,插手了這場狂獅氣運的爭奪。
將這分疑惑記在心里,林詭決定完成后出去仔細調查一番。
氣運在不斷地環(huán)繞著林詭,溫養(yǎng)著他軀體的同時,也一點一點地帶上了他的氣息。
之所以他能夠做到這樣,是因為付邪然的主動放手,表層的人間爭斗上,付邪然放棄了一切,那自然,他選定的林詭,也名正言順地,有了承襲這些氣運的資格。
這里,時間沒有概念,一晃,便是數(shù)月。
等到林詭終于完成了氣運的烙印,他緩緩走出法陣,而在林詭走出后,法陣便自行損毀了。
這個法陣,是三年前,付邪然專門留著給自己用的,或許,那個時候,他就已經決定了自己這樣的結局了。
一步步走出禁地,林詭看到了靠在那里的付邪然。
此刻的他,身上已經有些腐敗的氣息。他,死了,死了很久了。
看著他的面容,林詭讀出了一分解脫。
在世人眼中,這個天才般的謀神,其短暫的一生,著實是太過曇花一現(xiàn)了,但林詭清楚,即便如此,對于他付邪然來說,還是太久了。
他,在失去了阿姐之后,多活的每一秒,都是折磨。
對他如此,對這個供他發(fā)泄的狂獅國,更是如此。
好在,如今,他解脫了,狂獅國承受過他怒火荼毒之后,也該是會或多或少,變上些許吧。
離開了竹林,林詭走入平天教護法所在的大廳。
見到林詭出來,兩位護法當即跪下身來:“平天教護法,見過教主。”
“呵,我怎的,成了教主了?”
“是前任教主的意思,我平天教,誓死遵從。”
點了點頭,林詭接受了這一切,既然已經是一枚棋子了,那他就好好地,去當好這枚棋子,他倒要看看,這位棋手,最后究竟會把他下在哪里。
“稟教主,您二位入圣地三個月,狂獅國已然大定,朝廷連戰(zhàn)連敗,已經投降,平天教所領義軍,也已拿下拂柳城,正在逐漸控制整個國家?!?p> “我知道了,皇室呢?投降之后,如何處置了?!?p> “片甲不留?!?p> “呵,他的意思嗎?”
“是。”
“好吧,他是真的好恨啊?!睕]再多說什么,林詭只是提醒道,“準備好賑災吧,紅河決堤,這個國家,會是個爛攤子?!?p> “是?!?p> “對了,我想問,狂獅國的氣運,尤其是平天教的氣運,何處而來?”
“買來的?!?p> “趙進財嗎?”聽到買賣氣運,林詭第一個想到的就是趙進財,畢竟這天下,怕是只有這個胖子,手里是有貨源的。
“不是,我平天教所購氣運,來自鳳鳴沈爺。”
“誰?”
“鳳鳴沈爺。”
聞言,林詭愣了半晌,才終于反應過來。
沈貝殼,那些晦暗而又不知來路的氣運,是出自她的手,想來,也和自己脫不了干系了。
這個商賈之女,如今,居然也已經觸碰到了禁忌,做起了趙進財當年的生意,這方神洲上,最賺錢的生意。
“呵,成為天下第一的行商,我還以為你只是嘴上說呢,沒想到,你是真的,要把這件事給做成了呀。
沈貝殼,林詭佩服。
只是,這些氣運,你又是從哪弄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