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我的賢哥兒啊……”老夫人一聽到自己的大兒子一家都被人光天化日之下殺得干凈,剛剛才被照顧好的身子頓時又搖搖欲墜,只覺得心口噗通狂跳,有些喘不過氣來,頓時感覺眼前一黑。
武和帝和顏奉壹急忙上去扶了一把,顏靜姝急忙大聲讓外頭的大夫進來照顧著。大夫進來看了看,說是一時激動,暈了過去,要好生歇息著。
“老太太如今發(fā)燒未愈,又受了刺激,一把年紀哪能這般折騰?!贝蠓蛴行o奈,這家人探病怎么還刺激病人,便說道,“留下幾個女眷陪護好,勿再刺激老太太了,不然便是十個大夫都治不好!”
顏奉壹聽了,連連稱是,只趙氏幾個女眷留在老夫人房中,他則和武和帝一起到了書房中去。
顏奉賢和顏奉靈不同,他是和顏奉壹為一母同胞的兄弟,兩人小時候也是一同玩耍著長大的,自從府中生意做起來后,顏奉賢也沒有像顏奉靈般變著法子要撈錢,因此在顏奉壹的心中,這位兄長一向是極具分量的。
這么一思量,顏奉壹狠下心來,強行壓住內心得知兄長遇害后而產生的悲痛,立馬就跪了下來,用顫顫巍巍的聲音道:“草民求陛下為我兄長一族做主!”
此時此刻,武和帝棱角分明的臉上滿是陰郁,聽著顏奉壹強行壓住悲憤的聲音,將深沉的目光投向皇宮的方向。
一個南方小官,有什么原因能讓一群黑衣人在光天化日之下沖進去將人趕盡殺絕的?
想來也是宮中那位皇后的意思了,她知道自己私自出宮要去找溫德生下來的孩子,所以提前進一步下手了。
是他的錯,實在是他的錯。
武和帝低頭看著跪拜在地的顏奉壹,眼神中交雜的感激與悲痛,還有對于自己人生命運的無奈。
可憐這顏家,當年救了自己和溫德,替皇家撫養(yǎng)公主十余年,竟然還淪落到大兒子一族人通通被殺,二兒子的女兒被宮中那位下了毒的下場。
要不是那天,在姑蘇養(yǎng)老的溫老太醫(yī)忽然快馬加鞭趕回京城,告訴自己在姑蘇當?shù)?,有一個顏姓的丫頭被下了百花散,他可能這輩子都找不到這恩人一家。
誰能拿得到幾十年前就已經在宮中失傳的百花散?又有誰會千里迢迢跑到姑蘇城,去給一個十四歲的女子下百花散?
他的女兒到底在哪里,永安的姊妹到底在哪里!
無數(shù)的恨意凝聚在武和帝的眼眸之中,形成了一塊徹骨寒冰,他微微垂眸,回想起高居帝位多年,他在朝堂之上受那位皇后的母家鉗制,后宮之內又是那位皇后在興風作浪,他那么多年,竟然只能看自己的女兒一眼。
武和帝無力地閉上了眼睛,腦海中依稀回想起當年溫德皇后對他盈盈一笑的模樣,那笑容美得如同春日微風,冬日暖陽。
“朕……朕絕不會叫你那兄長白死!”武和帝緩緩睜開眼睛,身上的帝王之氣不再壓制,他的聲音威嚴而又莊重,“是朕的錯,朕沒有早點找到你們,白白叫你們受了這些苦罪……”
一聽到這話,顏奉壹終于放下心來,有當今天子的一句話,他才算為兄長盡了一份力。
下一秒,顏奉壹被武和帝輕輕扶了起來,被一國之君攙扶,心中是滿滿地驚恐,看著武和帝陰郁的神色,更是被一國之君的氣質威懾住。
……
在老夫人房內,暈睡過去的老夫人已經無多少大礙了,顏靜姝和趙氏這才放下心來。
對于這位大伯,顏靜姝是沒有多少印象的,只是心中有些遺憾為何這位大伯遇害會忽然提前了一年,難道是因為自己提醒父親送信的緣故?
趙氏則是抹了抹眼角,她這個大伯哥在自家還沒發(fā)達起來時,還是對自家多有照顧,只是后來去了南方便沒有多少聯(lián)系了,如今一聽說這個大伯自家慘遭滅門,她雖沒有像老太太般悲痛不已,但也實在是難受。
“彩如,來伯母這里?!壁w氏看著在一旁不知如何是好的顧彩如,一把把她拉了過來,將她的手握住,只覺得這小姑娘手冰涼得很,“日后,你便是這府里的二小姐,你伯父和伯母都待你和姝兒別無二致。”
聽著母親說著和前世一模一樣的話,顏靜姝的內心忽然咯噔一下,前世被背叛的記憶如同潮水一般涌現(xiàn)出來,她的身體微微顫抖,竟然生出了幾分惶恐之意,扭頭朝著顧彩如看去。
“多謝伯母,”顧彩如感受著來自趙氏手心的溫度,輕嘆了一口氣,看了一眼顏靜姝,才緩緩道,“彩如不敢同堂姐比肩,只求有一個容身之處,若無祖母和伯父、伯母,彩如只怕要流浪街頭。彩如不是不記恩的?!?p> 顧彩如這一番訴說,聲淚俱下,在場聽見這些話的人無一不動容。
顏靜姝聽到這里,微微一愣,顧彩如的說法同前世雖大致相似,但卻有不同之處,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自己,所以前生的事情發(fā)生了改變。
前世的顧彩如在母親說完這番話之后,并不是這么回答的,上一世的顧彩如直言要將自己當親生姐姐,讓父母親有兩個女兒,日后必定要報答自家。
難道,面前的顧彩如也是上一世回來的顧彩如?
這個想法在顏靜姝的心里頭蔓延出來,她直直的看了一眼面前的顧彩如,卻發(fā)現(xiàn)顧彩如也正看著她,那雙眼睛溫柔如水,似乎有著無限善意。
可正是這一雙溫潤如水的眼眸,如此欺騙了她和整個顏府,她不能拿這個去賭!
顏靜姝回想起前世自己臨死前的慘狀,又回想起整個被滿門抄斬的顏府,她強行壓制住內心翻涌而起的恐懼,問出了一個她察覺到的漏洞。
“彩如妹妹說笑了,說什么記恩不記恩的,都是一家人?!鳖侅o姝微微一笑,將手覆蓋在趙氏和顧彩如的手上,臉上的笑意變得愈發(fā)的濃烈,狀似無意地問道,“彩如妹妹一路跑到姑蘇來,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