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 你不會真的就這么走過來的吧
他們倆人已經(jīng)走出牢外。
“不行?!?p> 桂熙回身望向福來,用嘴型無聲地告訴他。
他握著牢柵眼巴巴地望著她。
哎,真是可憐。
那白子蘇怎地如此人情淡漠?
他身邊那個長目男子倒是看起來是個熱血男兒,想必要好說話得多,也能說得上話。
她追到院里。
“爺?!?p> 那長目漢子未曾想到她會找他:“嗯?”
“可以放那個小乞丐出來么?”
白子蘇瞪著她,見她仍是一副不知趣的模樣,無奈對長目漢子說道:“陳捕頭,不用理她?!?p> 她抓住陳捕頭的手臂,訕笑著:“陳爺?!?p> 陳捕頭忍著笑。
“阿熙是吧?你先放開我。子蘇看著呢,回頭要呷我的醋。”
牢房外掛著兩盞白紙燈籠,燈光照過來,白子蘇的臉似乎紅了。
“陳兄,他是我一個遠房親戚家的孩子,算是我的弟弟。鄉(xiāng)下來的,不懂事。”
“既是子蘇的弟弟,那也便算是我的弟弟。弟弟有事相求,做大哥的豈能不幫?小事一樁?!?p> 陳捕頭喊出獄卒,將福來放了出來。
那黑乎乎的小人影出現(xiàn)在牢房門口。福來見到陳捕頭,有些發(fā)怵,像只兔子似的一溜煙竄出了院子,消失在夜色中。
“多謝陳兄,待子蘇腿腳利索了,必來相謝?!?p> “子蘇何必見外,你不來找我,我也要去叨擾你了。”
“告辭。”
“告辭?!?p> 兩人拱手作別。
陳捕頭回身看看桂熙,笑道:“子蘇真是好福氣?!?p> 月色下,白子蘇的臉又漲紅了:“陳兄莫開玩笑。”
“我是說你找了個這么勇猛、武功又好的幫手,你想哪里去了?”
陳捕頭哈哈笑著離去,白子蘇站在原地,臉上滿是尷尬。
“子蘇哥,你想哪里去了?”
桂熙也很好奇,他卻板住臉,轉(zhuǎn)身留給她一個背影,一邊高一邊低地飄出了衙門。
她跟上去,前后望望,黑黑的街道空空蕩蕩,只有他的木拐杖磕在青石板路上,“篤篤”,清脆而急切。
“馬車呢?”
“馬車行都打烊了,哪有車子給你坐。”
他沒好氣地回道。
“那子蘇哥是怎么來的?”
“走來的,難不成還是飛來的?”
“福叔和阿生呢?怎地不讓他們來?”
“他們找你去了,此刻想必已經(jīng)回去了?!?p> 竟讓他一個腿腳不便的人走了那么許多路,總覺著有些不好意思。
“子蘇哥,你為何不明日再來呢?”
他停住腳,黑亮亮的眼珠斜睨著她:“那你回去?我明日再來。”
“不必了?!彼D了下,“只是覺著子蘇哥辛苦了。”
“小崽子。”他冷哼一聲,“總算說了句人話?!?p> 他白子蘇今日可算面子丟盡。
接到獄卒報信時,福叔與阿生都已出去找她。
他怕她在牢房里受罪,撐著拐杖走過了十幾條街巷尋到陳捕頭家里,腆著臉將已經(jīng)睡下的陳捕頭喊起,又和他到衙門牢獄把她撈出,這會兒再一步步地穿過七八條街巷走回去。
想他白子蘇身為一個殺手組織的首領(lǐng),何時為這種小事去求過別人,生生在這俗世中欠下一個人情?
他又是如此英俊瀟灑,清冷孤傲,何曾撐著拐杖一瘸一拐地穿街過巷,形象全毀,讓旁人奇怪而同情的目光在自己臉上一片片地剮過?還好此刻是夜晚,沒有更多的人圍觀他的狼狽。偏偏若要走快些,那拐杖便磕在青石板上,一聲聲地叫:丟人!丟人!
“怎么回事?”
那獄卒只是受她所托,只道她偷了東西被捉進去。怎地她跑出去偷東西呢?不是讓她拿著珍珠典當(dāng)了去么?再沒銀子也輪不到她上街去偷啊。
“啊,”她不知如何說起,“被捉進去了?!?p> “為何?”
“不知?!?p> “怎會不知?”
一股火冒起,稀里糊里到如此地步,還好只是被捉進牢里。若是被砍了頭,難不成也是不知么?
“遇了兩個捕快,他們捉了我便走?!?p> “皇城根下居然還有這種無法無天的事?我明日再去找陳遣農(nóng),你還記得捉你的捕快長什么模樣么?”
“自然是記得的。不過算了,想必他們誤會了我?!?p> 白子蘇按捺不住,若不是她如今已有十六七歲,若是再小些,他便將她按在原處打足三十個屁股,打得她腦子清醒為止。
“到底怎么回事?你倒是說得細致些,別跟那老牛似的,抽一鞭走一步,抽兩鞭還在原處!”
“抽一鞭走一步,抽兩鞭理應(yīng)是兩步才是,怎地還在原處?”
他抓住她的肩膀,把她往前推了一步,又把她往后拉了一步。
“你走了幾步了?”
“約摸是兩步吧?!?p> “是不是還在原處?”
她終于明白了,這白子蘇真是頂頂聰明的人。
“子蘇哥這么聰明。”
她喃喃自語,不自覺地加快了腳步,卻被他揪住衣領(lǐng)一把拉了回來。
“子蘇哥拉我做什么?天色不早了,我們早些回去。”
她看著他的眼神懵懂無辜,若不是他看多了她這副模樣,又要被她蒙混過關(guān)。
他被氣笑了:“趕緊講,不然我明日再去衙門跑一趟。若你真偷了東西,我仍是要親手把你送進去的?!?p> “那典當(dāng)行不收珠子,我沒典到銀子。本來想扯幾匹布給子蘇哥做衣裳,結(jié)果人家掌柜死活不肯收珠子。”
“不買便是了,難不成你偷了人家的布?”
“怎會?布已經(jīng)扯好了,他不肯收珠子,又不放我出門,我不出門又哪來的銀子,只好溜了。然后他們追著我不放,我便被捕快捉住了?!?p> “沒有銀子便去扯布......”
白子蘇嘀咕了一句,想著她是為他扯的布,眼里浮現(xiàn)了一絲暖色。
“哪家的布店?”
她茫然地想了一會,并沒有看它的牌匾:“不記得了。”
“哪條街上的?”
“是......不記得了?!?p> “你又扯謊了?”
“真不記得了?!?p> “回去你把路線給我畫出來,畫不出來你小心些。”
“是。”
月色溫溫柔柔地灑在他們倆身上,一主一仆,一個清俊,一個標致,一個郎才......另一個也是“郎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