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大約我不是正經(jīng)人
他莫名其妙：“只你一個好妹妹?！?p> “瞎說?！?p> “家里這些姐姐妹妹，我只與你要好，自然只你一個好妹妹了?！?p> 他說的是真的。
八歲前，他便只與她要好。
八歲，有一日她再也不見。
九歲，他回到容家。家里人，包括他的兄弟姐妹們，都用一種奇怪的眼光看他。
他也知道，他與他們，再也不一樣。
知畫成了阿熙，她不知道他已經(jīng)不一樣了，她仍把他當成以前的阿燦，那個和她青梅竹馬的阿燦。
她是他心里永遠的知畫妹妹，唯一的妹妹。
“你才剛對著雁兒喊好妹妹，你當我聽不見么？”
這個妹妹卻著實刁蠻得很。
“我何時叫他好妹妹了？”
他肯定，他絕對不會叫雁兒好妹妹。
“你明明喊了！”
“好好，我錯了?！?p> 她高興便好，誰的錯不重要。
只要別再拋下他。
她似消了氣，卻又垂下眼：“我這么蠻不講理，你怎地不生氣？”
這丫頭反省得倒很快。
“我是哥哥，自然由我寵著你，你不講理是對的?！?p> “自小父親便寵你?！?p> 她又呷上了不相干的醋。
回想起來，父親確實更寵著他。
他未曾見過父親到她的屋，或者抱過她。
這些很重要么？
或許在她看來很重要。
“好，父親欠你的，往后我來補給你?！?p> 她說不出話來，似被感動了。
“走吧傻妹妹，哥哥帶你去吃好吃的?！?p> 一聽有好吃的，她的眼睛便亮了起來，像是眼前飛舞起各式美味佳肴。
“先去換身衣裳吧。”
“不要！”
她回絕得斬釘截鐵。
“方便得很。”
“不要，你若嫌我丟人，我便走了?！?p> 又來。
“好好，那不換了。”
他等著她上來挽他的胳膊，承認自己還是要換的，然后半推半就地跟著他走。
可是她沒有，只是眼里掠過一絲憂傷。
想必昨晚回去白子蘇說她了。
一個小廝穿得比主人還華貴，確實有點不像樣。
可他不就是想給白子蘇看看，這個小廝有他容燦寵著，他白子蘇不要輕待了他。
一件衣服而已，這點氣量也沒有么。
“白子蘇不讓你穿？”
“嗯?！?p> “無妨，你放著，等出來再穿?！?p> “穿不了了......壞了?！?p> “怎么壞了？”
大約是勾壞了罷，卻聽她嘴里囁喃了一句：“撕壞了?！?p> 怎地撕壞了，有意還是無意，她撕的還是白子蘇撕的，再問，她卻不說了。
那便是最壞的結(jié)果，白子蘇有意撕壞的。
可憐的阿熙。
可惡的白子蘇。
總有一天，他要把阿熙風風光光地接出白家。
讓她披著璀璨羅衣，飾著金翠明珠，云袖輕擺，纖腰慢移，雍容華貴，傾國傾城地走過他的面前，讓他目瞪口呆、自慚形穢、自戳雙眼、哭著喊著自己有眼不識千金大小姐。
不過眼前，要先搞清楚她為何去雁兒那邊自愿陪酒。
他們已坐在醉清樓一個包廂。
依然是醉清樓的招牌菜，她喜歡的甜酒。
“阿熙，你為何要去雁兒那里？”
“她未告訴你么？”
“我想聽你說?！?p> 她不知雁兒可曾告訴他更多。
對面容燦面沉如水，竟看不出他是否已知曉。
“怎么，你情愿告訴外人，也不愿意跟我講？”
雁兒是外人？
他把她放在雁兒更重要的位置？
那不跟他講，好像是太見外了。
“去借銀子?！?p> “借銀子？”
昨日未曾在他這兒拿到銀子，便去找雁兒借？
這么急需銀子？
是為了補貼白子蘇，還是有事？
昨日竟未問清。
他一時有些自責。
“你要銀子做什么？”
“欠了人銀子?！?p> “欠人五十兩？”
“是?！?p> 竟看不出來，她安安生生在白家做一個小廝，怎地突然欠了人這么多銀子。
“欠誰的？”
“王二生?！?p> 不是白子蘇。
哪冒出來一個王二生？
“他是誰？”
“一個倒霉蛋?！?p> 她把夜尋黑狗結(jié)果引了狗咬了王二生的事原原本本告訴了容燦。
“這還只是先頭的款?！?p> “后頭還有？”
“是。若是他哪天發(fā)病死了，我還得賠一百五十兩供養(yǎng)他的家人。我這輩子賣給他們王家還不夠。”
“倒也不一定會發(fā)病?！?p> “也說不定哪日里便發(fā)病了，這日日年年地，像是天上掛了一把劍，不知哪天便要落下來。這掛著劍的日子，還得日日提防，夜夜擔憂?！?p> “那把兩百兩一起賠了便是?！?p> “憑什么？我也是被狗追的，只是運氣好未被咬著，若是也被咬了，我又跟誰要銀子去？”
“別擔心。我明日把五十兩先送過來?！?p> “好哥哥?！?p> 她又用她的裝狗大法，伏在桌上用烏溜溜的眼睛望著他，眼里滿是愧疚、感激、撒嬌。
他果然很受用，飲著酒很隨意地問了一句：“那王二生家住哪里？”
“西交巷子東頭第二家?！?p> “嗯。雁兒那里，往后你不要去了。那不是正經(jīng)人去的地方?！?p> “你不也去么？”
倒是問倒他了，他思忖了一會：“大約我不是正經(jīng)人。”
“那雁兒呢？她不也在那兒？”
“小傻子，被他賣了還不知道。”
“不會啊，她說要借我銀子呢?！?p> 她一副不開竅的模樣。
這么單純，其實，她比他命好。
“好了，往后他也不在那兒了，你不用再去找他了。”
“她要回去了么？”
“對。”
不知她話里的回去是回哪里，反正他容燦是不會再讓雁兒呆在云桑閣的。
他不是喜歡賣人嘛，他便賣了他去。
雖說云桑閣不是他的，不過，一個小倌兒，他容燦有的是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