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他搶了她的活
總算把她弄回了宅子,白子蘇長出了一口氣。
太麻煩了,下次她若再鬧,直接把她敲暈了扛回來吧。
她把行李放回睡房,發(fā)現青茗來時背上那長長的物事,正放在她的桌上。
拉開上面的布,竟是一架通體烏黑的七弦琴。
木色柔和光亮,一看便不是凡品。
“你會彈七弦琴?”
她很是驚訝。
“略懂皮毛。”
他很是謙虛。
她抹了一下琴弦,琴弦在她指下發(fā)出好聽的嗞啦聲。
還在容家時,有個姨娘也會彈七弦琴。
琴聲如龍吟鳳鳴,動人心弦。
常常夜深人靜時,那琴聲便傳到她的屋子。
桂姨娘聽著她的琴聲,便知父親在不在她處。
若是琴聲悠揚婉轉,那便是在的。
若是低沉悲凄,那便不在。
她想去那姨娘屋里看一下,是否如娘親所說,卻被攔住:“莫去,莫討人嫌?!?p> 為何她去了便是討人嫌,她討人嫌么?
她的手指勾了一下,琴弦顫動起來,諍地一聲。
竟忘了給白子蘇燒水,想必他又和衣躺在床上睡著了。
青茗卻端著水盆出來:“公子已經睡下了?!?p> 白子蘇果然已經好好地躺在被窩里了:“小崽子,如今把活都推給青茗了是么?”
她何曾推活給他,明明是他自己搶了她的活。
后院的燈仍亮著。
青茗坐在浴桶里,脖頸與肩胛白嫩光潔,比她的皮膚還有嫩滑,讓她懷疑他是不是也是女子所扮。
可他胸前平平,分明是個如假包換的美少年。
見她過去,他倒是不客氣:“還有些熱水,一起洗了吧?!?p> 你倒挺會反客為主!
還總是一副篤定的模樣,分明是不把我放在眼里!
啪!
她用力地一拍他身前的水。
那水飛起來,撲到他臉上,又撲簌簌地滾落下來。
解氣!
他抹了一把臉,眉眼濕濕,想發(fā)怒卻又不敢,終是又微微笑:“阿熙......”
本小爺的名字是你隨便叫的么?
啪!
又來第二下。
飛起的水灌進他的嘴里。
他吐出一口水,未曾想到來的第一日便被舊人這么欺負。
可若是反抗了,鬧到白子蘇面前,他必會覺得是他不懂事,剛來便對舊人不敬。
忍著,忍著,莫中了阿熙的詭計。
“這是子蘇哥用的桶,輪得到你嗎?”
這臭小子,腳跟還未站穩(wěn)呢,便想著跟她一個待遇!
青茗醒悟過來,原來她是介意這個,確實唐突了。
他趕緊站起身,她卻驚叫一聲轉過身去,仿佛見了什么不該見的。
低頭看看自己,全手全腳,并無異樣。
什么毛病?他不敢問,飛快地披上衣服溜出去了。
真是討厭,害得我要刷三遍浴桶!
等她忙完,萬籟俱寂,滿天星辰,約摸已是后半夜了。
自己的床上竟然躺了一個人。
青茗居然自來熟地睡到了她床上。
這是什么人哪!
問都不問一聲,便睡到她床上。
她的床憑什么給他睡?
他睡了,她睡哪去?
她一扭頭沖到白子蘇床前。
他睡得正香,奈何她三搖兩晃,只覺著半個夢生生被她搖醒。
不過還好她這次不曾趴他床邊哭。
“怎么了?”
“青茗睡了我的床!”
就為這?
睡一下怎么了?
她的床也不算窄啊,擠一晚怎么了?
驕縱得看不清自己了?
“不睡你的床睡哪里?是我讓他睡的?!?p> 他不想理她,只裹緊了被子,往里翻了個身。
“讓他跟福叔或阿生睡去,莫睡我的床?!?p> “青茗不肯。”
“那也不能跟我睡。”
這小崽子煩人得很。
“那你喊他過來跟我睡?!?p> “你是不是巴不得他陪你睡?”
這小崽子簡直莫名其妙!
“那你讓他睡哪兒?這會再理個屋子出來也太晚了。再說我這宅子只這么幾間屋,沒有多余的了?!?p> 她一臉意難平,對這個答復實在不滿意。
“行了,那你跟我睡?!?p> 這總行了吧,這小崽子怕不樂瘋了。
“不行!”
未曾料到她拒絕得干脆利落。
他只覺著一個頭兩個大:“小祖宗,你要怎樣?”
“你讓青茗跟福叔或阿生睡去?!?p> “他不肯?!?p> “那也不能睡我那兒?!?p> “那你讓他過來跟我睡?!?p> “子蘇哥你是不是巴不得?”
白子蘇要瘋了。
還睡不睡了?
他爬下床一把將她扛起來,像扛一袋沙袋似的,干脆利落地塞進被窩。
又往里推了推,隨即在她身邊躺下:“睡覺。”
她像是懵了,好一會兒不曾有動靜。
他也便放心地睡了。
睡覺還是起來?桂熙在心里掙扎了一會,不知不覺地在這種掙扎中睡著了。
等睡飽了迷迷糊糊地醒來,聽著屋里有人說話。桂熙從床上坐起來,看到青茗正侍候著白子蘇穿衣。
他怎么搶了我的活?
青茗給白子蘇穿好衣后,又蹲下給他穿鞋襪,神情專注虔誠,輕聲細語:“公子,您抬一下左腳。好了,您再抬一下右腳。您的傷處如何了,還疼么?”
白子蘇愉快地回道:“好多了?!?p> 又是輕聲細語:“公子您坐著別動,我去擰毛巾?!?p> “嗯。”
青茗輕快地站起,用他修長好看的手指擰著濕漉漉的毛巾,水從毛巾里滴落到水盆,淅淅瀝瀝,熱氣騰騰。那條冒著熱氣的毛巾遞到白子蘇手里,他展開毛巾敷到臉上,嘆了一聲:“舒服。”
一主一仆便這樣愉快地說著話。
“公子,我扶您到院里走兩圈?還是想出去溜達一下,街尾有家牛肉湯店,那里的牛肉湯可鮮美了?!?p> “是么,什么時候有的,我竟不知?!?p> “已經有一段時間了,公子事務繁忙,不知也是難免的?!?p> “好,那我們便出去溜達溜達。”
青茗小心地托著白子蘇的臂膀,兩人便出去了。
說話聲漸漸遠了,消失了。
院子里又安安靜靜。
自始自終,兩人未看她一眼。
是在做夢么?
桂熙左右一瞧,是白子蘇的大床,摸摸身上的被子,光滑的綢面,柔軟的里布,是他的被子。
摸摸身邊的被褥,似乎還留著他的體溫,又低頭看了看自己,是這個穿著灰不溜秋麻布衣服像一只“耗子”的小廝桂熙。
下了床,院子里靜悄悄的,書房里也沒人。
走到自己屋,桌上自己的包袱和青茗的七弦琴都在,摸摸包袱里銀子也在。
昨晚發(fā)生的一切都是真的。來了一個青茗,她昨晚和白子蘇睡在一張床上。
然而現在,青茗站到了白子蘇身邊做了她的事,她什么用也沒有了。
“阿熙。”前院傳來白子蘇的一聲吼。
“在,子蘇哥?!惫鹞鯕g天喜地地沖出去,他還是想著我的。
“你給青茗整理個睡覺的床或屋子!”白子蘇站在宅子大門口回身沖她喊道,“我和青茗出去走走,你把屋里打掃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