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四章 遇事往后躲躲
“不配么?我老么?鰥夫怎么了?總比你這個油頭粉面的小白臉強?!?p> 白子蘇在他的新宅子里對著鏡子,一邊細細地刮胡子,一邊咬牙切齒的嘀咕。
他二十四歲,被一個十七歲的少年當街嘲諷,不,這算當街謾罵,情何以堪?倒似他在跟一個少年爭風吃醋。
他白子蘇什么人?雖然級品不高,好歹也是朝廷命官,若是三皇子將來掌了權(quán),那他的前途也是不可限量。
而他容燦不過一個紈绔子弟罷了,既無功名,也無職權(quán),到處游山玩水,殺殺人、販販嬰......
咝。
他的臉皮竟被自己割破了,流出一縷血來。
容燦沒那么簡單,他不止是一個紈绔子弟,他還是個心狠手辣的殺手和人販子,他比起他,更黑暗,更殘酷,更前途莫測。
阿熙若是跟著他,將來要么被他當成一枚棋子,要么將她吃得死死,她絕不會過得如意。
不能讓阿熙跟著容燦。
即便阿熙最終不嫁給他白子蘇,他也不想讓她跟著這個看似美玉無暇、實則是個黑暗惡魔的少年。鏡子里似出現(xiàn)一只噬血的蝙蝠,嘴角鮮血淋漓,滿眼邪惡,它大約是容家小子的化身。
白子蘇恫嚇地朝它揮了揮拳,不想鏡子里的蝙蝠咝地朝他撲了過來,唇下兩根尖尖的白牙閃著寒光,直咬向他的面孔。
他往后一閃,眼前只是一面鏡子。鏡子里的他白著一張臉,臉頰上剛被割破的傷痕很是醒目。
若是耳朵上再有一道傷痕,倒跟阿熙般配得很。
今日離得遠,也未看清她臉和耳上的傷口可曾愈合了。
“公子?!?p> 鏡子里真的出現(xiàn)一張面孔,面孔上盡是褶皺,似一張老樹皮。
這年剛過,福叔竟似老了許多,大半截身子已經(jīng)入土的人。不就是不讓他還鄉(xiāng)嘛,給他添了多少愁苦似的,也不知他白子蘇是為了他好。
“怎么了?”
“雪楓姑娘送來了一壇酒,還有一盒酥糕。她說酒是從惠州帶來的,自己釀的桂花露,如今口味正好,請公子及時享用。糕點也是她親手做的,請公子嘗嘗她的手藝?!?p> 白子蘇皺皺眉:“不是說過除非有特別緊急的事情,不許她來找我么?”
“是。雪楓姑娘給了酒和糕點便走了,未作停留。那這些我放下了?”
“你和阿生吃了吧,不用給我留。”
“雪楓姑娘一片心意.....”
“你這老頭,越發(fā)糊涂了?!?p> “是?!?p> 鏡子里的老樹皮瞬間消失,連帶著酒和糕點。
雪楓的心意白子蘇怎么不懂?
怪他自己,當初在惠州為了安撫她,給了她太多額外的好臉色,倒讓她惦記上了自己。
最要緊的還是怪自己長得俊。
若是換成福叔這張老臉皮,若是對她臉色好些,她必定像沾了狗屎似的逃得遠遠。
哼,老鰥夫?臭小子懂什么,像他這樣的年紀,才是風華正茂、魅力無限的時候,要不然像雪楓這樣的美人怎會對他心心念念?就連阿熙,嘴上說不要,說不定心里多喜歡他呢。
他似心里舒暢了許多,對著鏡子繼續(xù)刮他的胡茬。
干干凈凈的一張面孔,年輕俊俏。
他等著宋端把桂熙放回督捕司,然后他找她去,再探探她的心意,怎么著也得把她和容家小子分開來。
桂熙跟著宋端整整二十日。
未在皇宮見過安如玉一次,倒是常常見著容溪亭。
容溪亭看她的目光和善了許多,第二十日時還開玩笑地跟宋端說:“宋大人,我瞧你這個小護衛(wèi)機靈得很,不若讓給我如何?”
宋端捻捻他的短須:“不但機靈,容大人可曾覺著桂護衛(wèi)跟你長得還像一家人呢。哈哈哈?!?p> 她不知兩位大人如何看出她機靈,她跟邊上幾位侍衛(wèi)比起來,不過身量小了些,顯著有些機靈罷了。
不過容溪亭不再提將她要過去的事了。
畢竟,宋端沒有正面答應他,說的話似有些疑心阿熙是他流落在外的私生子,他若再巴巴地要,倒像是要趕上去證明似的。
不過,當晚宋端笑瞇瞇地對她說:“你先回督捕司去吧,過些日子,我再把你正式調(diào)過來?!?p> “是。”
她不好推辭,也不好接受,她在哪里,也不是她自己能說了算。
反正跟著宋端也不累,有時還能見著昭文館里的學士們因意見不同而互擲書冊,像清河縣的老百姓一般互相指著鼻子罵,只不過他們罵起來的言語要文雅得多,比如:“相鼠有皮,人而無儀?!?、“若由也,不得死其然。”......
字字經(jīng)典,余韻繞梁三日,令人回味無窮。
從宋端處出來,桂熙總算能回住處了。
小嬋等得小臉都尖了:“阿熙哥哥,你總算回來了。”
“阿燦來過么?”
“阿燦哥哥頭幾日天天來,后來他說知道你在哪了,這也有幾日未曾來過了?!?p> 門外傳來一語:“這不來了么?”
容燦像掐準了她回來的時辰,前腳趕后腳地進了門,手里拎著甜酒、燒鵝,一副回娘家的架勢。
“你怎么知道我在哪?”
她很是好奇,陳遣農(nóng)總不至于給他送信吧。
他湊到她耳邊壓低聲音:“你別忘了,我們有同一個父親?!?p> 這是她和他共同的秘密,這世上,沒有幾個人知道。
她和他也有二十日未見著面了。
小酒微醺,醺亮了他們的眼睛。
“阿熙,這段時日過得如何?”
“日日夜夜跟在宋大人身后,幾乎寸步不離,像是隨時會有刺客跳出來殺他似的。”
“哼,拿你做擋劍牌呢。”
“職責如此,又能如何?”
“做什么捕快、護衛(wèi),拿命也換不了幾兩銀子。不若跟著我,你想游山玩水也行,錦衣玉食也行,斷不會委屈了你?!?p> “不要?!?p> 她回絕得干脆利落。
他的眼里掠過一絲惱怒,僅僅一絲而已,稍縱即逝,都未曾讓人留意到。
“好,聽你的。什么時候收了心,你便跟我講。不過,我這幾日要出趟遠門,這段時間不在京城,你們自己保重?!?p> “又要出去?多久回來?”
“說不準,快的話一兩個月,慢的話整年?!?p> “去哪里?”
容燦摩娑著酒杯,遲疑地一會:“阿熙,我實在不放心你,你們還是跟著我走吧。”
他都不說他去哪里,做什么,她怎愿稀里糊涂地扔下這里的差事?
“不用擔心。往后若是遇上什么事,我躲人家身后,先保自己的性命,如何?宋大人說過段時日把我正式調(diào)過去,做他的貼身侍衛(wèi),比在督捕司遇上的事少多了。人家也不會一天到晚地遇到刺客。阿燦你說是么?”
“說來說去,你就是不愿跟在我身邊。罷了,你機靈點,遇事往后躲躲,別傻乎乎的直往前沖。若真有什么急事,求助父親,想必他會幫你的?!?p> “不會有事的?!?p> “好,好?!?p> 阿熙曾說要自由,做宋端的護衛(wèi),難不成比跟著他還自由么?說到底,還是她未曾全心地信賴他這個哥哥。
眼下只能先放一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