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章 兩個人不能一起管么
“子蘇哥,你可有家信?若是沒有,我便走了?!?p> “有?!?p> 他攤開信紙。
硯中干澀,一滴墨汁也無。
“我來磨墨?!?p> 她接過墨條,在硯臺中滴入清水,細(xì)細(xì)研磨。
墨汁漸濃,墨香清冽。
他坐在書案前,看著她一雙并不細(xì)膩的手輕輕推著磨條,反反復(fù)復(fù),來來去去,像是將他的心來回拉扯,終無停息。
她的個子又長高了些。
也不知往后還會不會長高,如今在女子當(dāng)中也不算矮了。
只是混在男人堆里,總是顯得身量瘦小了些。
往后,她到底該怎么辦?
“阿熙。”
“嗯?!?p> 她的手微微一抖,一滴墨汁濺出硯臺,落在信紙上,洇開了一朵墨色的清梅。
“莫怪我羅嗦。既然你想清楚要跟著容小公子,想過往后么?他可說過何時娶你進(jìn)門?”
“他不會娶我,我也不會嫁他?!?p> “你這說的什么話,難不成你就這么一輩子不清不楚、沒名沒份地做他的外室?若是哪天他變了心,你又該如何是好?”
她揚起臉,聲量高了起來:“子蘇哥,你說什么呢?誰做他的外室了,我說過我們只是義兄妹?!?p> “可,可明明......”
“明明什么?”
“明明你說你認(rèn)定他了,他也說你是他的娘子?!?p> 看她揚起的手,是想把墨條扔進(jìn)剛研好的墨汁里,大約是覺著墨汁若是四濺,不好收場,終是高高抬起,輕輕放下。
“我何曾說過我認(rèn)定他了?他在瞎說。”
“你難道不曾喜歡過他么?”
“我喜歡他,是因為他是我哥哥。”
“阿燦知道你這么想么?”
“他自然知道。他跟你這么說,是不希望......”
“不希望什么?”
她看看他,他正一臉認(rèn)真地望著她。
他都已經(jīng)有雪楓姑娘了,還這么在意她做什么?難不成他真把自己當(dāng)成了親妹妹了么?
“行了,子蘇哥,你管我做什么,管好雪楓姑娘便行了?!?p> 他一楞,眼里掠過茫然:“兩個人不能一起管么?”
墨條被啪地扔在信紙上,黑色的墨汁終還是濺到他的衣襟上。
兩個人看著衣襟上的墨汁發(fā)楞,這,怕是難洗得很。
“對不住子蘇哥,我此刻便替你洗掉。”
一雙手伸過來,趁著墨汁還未染著內(nèi)衫,將他的外衣干脆利落地扒下了。
這算怎么回事呢?
若說阿熙喜歡他,她又舍不下容燦。若說她不喜歡他,又何苦吃這干醋。白子蘇想不明白,自己又找了件外衣披上,換了干凈的信紙,提著筆,腦子里卻紛亂如緒,不知如何下筆。
直到她又進(jìn)了來,看看那張跟他的臉一樣干凈的信紙,有些訝異:“子蘇哥,你是不會寫字么?莫若我教你?”
“去。”
他不再理她,認(rèn)認(rèn)真真地寫了幾個字,又抬頭瞪她:“別看,我跟我母親商量我的婚事呢?!?p> 她訝然:“夫人同意讓雪楓姑娘進(jìn)門?”
“哼,不用你操心。操心操心你自己?!?p> “我也不用你操心?!?p> 兩人互瞪一眼,他寫他的信,她去書架上找市井小說看。
原先宅子里的市井小說是韋氏喜歡看的,不知可曾搬到新宅子。
還好也都搬來了。
一個寫信,一個看書。
燭光搖曳,像是回到了去年舊時,兩人在書房里的情景。可如今,她已不是他的小廝,而是他的,心上人。他說不出口的心上人。
信是家常信,如同往日般的問候。
并無談及他的婚事。
雖然白夫人來信時,每每提起。雖才失新婦一年,可是他已二十四高齡,還未曾有一子。白重晚在京城的側(cè)室生的孩子,都已有孩子了。
他找到他想跟她生孩子的人了,只是,不知她愿不愿意跟他一起生孩子。
最后一字落筆。
阿熙也未來打擾他,想必讀市井小說正入迷。他之前從不看,上次好奇翻了一下,才明白她曾罵過的壞王爺是書里所寫,差點把書中王爺做的惡事算到安如玉頭上了。
不過,安如玉,說不準(zhǔn)將來也會成敵人吧。
信上的墨汁還未干透。
他回轉(zhuǎn)身看她。
她正背靠著書架,看著一張信紙,看得入神,也不知拿到燈燭下看,若是看壞了眼睛可怎么是好?
咦,她看的不是書,是信。
什么信?
他悄悄過去。
信上幾行字,字體干脆利落,分明是他的字跡:“阿熙:記汝八歲垂髫,偶遇春日當(dāng)河,惜握輕足。念萍水之緣,種歡喜之因,恨珠玉在懷,奈何陋匣,郁郁不得相擁??上щ僦D(zhuǎn)首白頭,遙遙千里,滿懷情思。子蘇”
竟是他寫給她的情詩。夾在書里,他看過幾次,未曾舍得毀去,未想著今日她竟翻著了。
這回她總知道他的心意了吧?
雖然他的臉上似著了火,他仍是有一些小小的慶幸,他說不出口的話,這封信替她說了,總比抓心撓肺一輩子要好得多。
不知她心里怎么想,是感動得撲到他懷里,還是生氣地掉頭便走?
她卻只是仔細(xì)地讀著信,一字一字,像不識字一般,在一字一字地認(rèn),等得他心里緊緊張張,不知她會作何反應(yīng)。
“子蘇哥,這是你寫的?”
他有些惴惴:“是?!?p> “何時寫的?”
“去年,年三十夜。”
她扳著手指算了一下:“一個多月前?!?p> “是。”
他等著她問:現(xiàn)在還作數(shù)么?
自然是作數(shù)的。
“原來雪楓姑娘是珠玉,我是陋匣。醍醐灌頂,受教了?!?p>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