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吳念

　　2004年10月9日，星期六，下午6點。

　　藍(lán)星華夏，重郡北部，靜夜小區(qū)，偏僻的一個小出租屋內(nèi)。

　　一個骨瘦嶙峋的青年平躺在床上，嘴角有口水流下，瞳孔渙散。

　　來個直觀描述，和那日漫里因各種緣由而失去了眼中高光的角色一般無二。

　　整個出租屋將將30平出頭，卻十分無序，床鋪雜亂不堪，地上到處是煙頭、水瓶、食物殘渣。

　　運氣很好，沒有引起火災(zāi)……說不準(zhǔn)是時辰未到，死不得，該受的折磨少不了。

　　已經(jīng)是涼爽的秋季，青年的衣著，卻是單薄的緊，并且臟污密布。

　　T恤衫胸口處是厚厚污垢和油污，臉上更是如同難民般潦草。

　　這位等死的青年叫吳念，獨自一人的吳念。

　　有些人能預(yù)感到自己的死期，在以前，吳念是不相信的，只會覺得這是，太監(jiān)結(jié)婚——無稽之談。

　　人怎么可能預(yù)知自己的生死呢？

　　躺在床上，吳念現(xiàn)在能清楚的感知到自己的生機在緩慢流逝，渾身的力氣像絲線，有一只無形的大手正在一點點將其抽離。

　　照這個情況發(fā)展，很快就會感知不到自己的身體，意識也將在一段時間后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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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來是細(xì)胞們?yōu)樯眢w進(jìn)行最后的工作了，它們努力的干活，只為了舉行特殊的告別儀式——回光返照。

　　快要死了。吳念突然很清楚，他大限將至，可能是半個小時，至多一個小時這個號就將下線。

　　他即將在床上躺滿一個月，之前還有三個月，則是辭了工作后的，安寧的躺平生活。

　　病變細(xì)胞對正常細(xì)胞的絞殺接近尾聲，為之奈何。

　　呼～～

　　呼出一口氣，吳念突然感覺到，這被疾病侵蝕到千瘡百孔的身體，竟然重新煥發(fā)出活力，精神狀態(tài)也從恍惚間回過神來，變得清醒。

　　剛才，他好像看見一個老頭，在燃燒著熊熊火焰的巨大丹爐前盤膝而坐，道法自然的神韻讓疲憊的靈魂得以安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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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狀態(tài)恢復(fù)的吳念第一時間沒有反應(yīng)過來，經(jīng)過一分鐘的愣神后，在自己腦袋旁，一堆的香煙盒子里翻找。

　　原本死寂的房間里有了窸窸窣窣的聲音。

　　“運氣不錯，還有一根?！甭曇羯硢?，不似活人。

　　隨手拿起身邊的打火機，啪嗒一下，火亮煙燃。

　　右手食指和中指夾住，嘶！他美美地吸上一口。

　　還沒來得及體驗多巴胺帶來的快樂，先一步到來的是，從喉管冒上來的劇烈灼燒感，原來是那兒早已是長出了大量水泡，有部分已經(jīng)破裂，創(chuàng)口處血肉模糊。

　　咳咳咳?。?！

　　太用力了，他好像不把肺腑咳出來不罷休，咳嗽聲持續(xù)的在整個房間里回蕩。

　　吳念捂著嘴咳嗽，越來越急促，噗的一聲，一股鮮血自喉管逆流而上。

　　在即將噴出口時，他猛然咬緊牙關(guān)，表情猙獰，生生止住了其噴涌之勢。

　　濃郁的血腥味，似花朵，腥銹芳香，綻放于口鼻，而后艱難地將其咽了下去。

　　抽完煙，吳念走到衛(wèi)生間，平靜地看著鏡子中的人影。

　　臉龐是瘦脫相的，神情是憔悴的，全身是臟污不堪的，內(nèi)外皆如腐木的。

　　眼圈黑的濃郁，眼球已經(jīng)是開了血輪眼。

　　鼻子以下被紅色侵染，身上的衣物一個季度不曾換洗，散發(fā)出陣陣生人勿近的難聞惡臭。

　　整個人就仿佛是茍且偷生在地獄深淵，受盡苦難與折磨，卻竭盡全力向上攀登而來的不屈惡鬼。

　　噗嗤，吳念笑了出來，笑的同時，嘴里又飆出了血。

　　牙齒上有血污，還有他以前所厭惡的黃斑。

　　“真狼狽啊！”

　　“哈哈哈哈哈哈～”

　　吳念突然暢快地大笑出來，一手扶著額頭，一手在胸口無意義的抓揉，最后笑出了眼淚。

　　花費十五分鐘清洗身體，這是生活中不可少的體面和儀式。

　　換上衣柜里他最喜歡的衣服，一件黑色風(fēng)衣，他喜歡披在肩上。

　　來到床邊，一揮手，將床單合著被褥連帶其中的垃圾裹在一起，打包扔在地上。讓這張床好看了些。

　　又在一陣翻找中，吳念點燃了新的香煙，是他最喜歡的玉溪，口感醇厚柔和，值得細(xì)細(xì)品味。

　　拿出手機，將短信編輯好，并且再次確認(rèn)。

　　砰。下一秒，隨手將手機甩飛，略微整理了一下儀容儀表，在床上躺好。

　　嘶～哈！

　　猛抽上一大口，竟然將火星從開頭嘬至中部，閉上眼，感受著煙霧進(jìn)入氣管，進(jìn)入肺腑，進(jìn)入大腦。

　　腎上腺素功率全開，抑制疼痛，尼古丁刺激著大腦分泌多巴胺，整個人好似飄飄欲仙。

　　陶醉間，他微側(cè)過頭，余光看到了一個紅色的證件，即使上面微微有點瑕疵，一些微不足道的灰塵，也遮蓋不了下面代表奇跡的顏色——紅色，那是他曾經(jīng)追求的意義。

　　吳念愣住了。

　　十秒鐘后移開視線，品味著最后的、廉價的、傷身的享受。

　　呼～

　　吳念吐出一口二氧化碳，睜開眼，眼中閃爍著別樣的神彩，“在床上等死太過窩囊，都已經(jīng)溫和二十三年了，最后關(guān)頭，大可不必裝出優(yōu)雅，我這一生……TMD不欠任何人！”

　　“最后的試煉了，吳念，直面死亡。”

　　話到最后，聲音平緩下來。

　　他面色一狠，右手高高舉起，握成拳頭，手臂肌肉群鼓脹，隨后拳頭猛地朝心臟砸去，力道百分百，殺意十足。

　　砰！心臟傳來劇烈的疼痛感，然后是兩眼一黑。

　　吳念死了。

　　嘴里還叼著即將燃盡的家伙事兒，那是什么？那是一個男人最后的倔強。

　　平凡的人生在剎那間一一閃過。

　　孤兒院、上學(xué)、上班……

　　“明明已經(jīng)找到了存在的意義，都已經(jīng)考上公務(wù)員了……”

　　“我先走一步了，莫叔……”

　　“如果有來生，我一定要改變這個……”

　　念頭至此，吳念的意識開始模糊，感知在消散，隨后陷入了無邊無際的黑暗中。

　　吳念成功挑戰(zhàn)自己所設(shè)計的【強者的四重試煉】。

　　他不曾害怕死亡，對于未竟之事，深表遺憾。

　　不要抽煙！不要抽煙！不要抽煙！

　　吳念是個孤兒，父母雙亡的開局，并且患有晚期的肺癌。

　　他尋找到了存在的意義，可命運多舛，目標(biāo)明確后，他也即將走向終點。

　　剛開始就將迎來終結(jié)，這是何等的意氣難平。

　　沒有牽掛，像是一艘孤獨航行的輪船，外殼嶄新，內(nèi)部零件卻已腐朽，最重要的是沒有船錨，途經(jīng)港灣，也無法停留補給，在未知的航行中，不知什么時候就會沉入水中。

　　一般來說，孤兒院長大的孩子都比較內(nèi)向，吳念卻表現(xiàn)的大為不同，他堅毅、成熟、樂觀、開朗、大方。

　　竭力表現(xiàn)出正常，他那強大的自尊心，敏感的自尊心，不需要憐憫。

　　吳念有著遠(yuǎn)超同齡人的成熟，可以歸功于他所在的孤兒院，沒有變態(tài)的院長，苛刻的護(hù)工，異常的同伴。

　　那，是個溫暖的地方。

　　有愛，卻遠(yuǎn)遠(yuǎn)不夠填滿那顆永遠(yuǎn)在渴求更多的心臟。

　　除了感到孤獨的時候喜歡抽煙外，沒其他不良嗜好，偏偏在二十三歲檢查出了肺癌，還是中期。

　　以他的財力根本支撐不了治療費用，他想著，與其痛苦地茍延殘喘，不如安靜地熄滅。

　　自從懂事后，吳念就很孤獨，與這世界格格不入，微笑型抑郁癥？不，有差別。

　　深夜時，他總會在床上或者陽臺，在白煙裊裊中品味人生，向夜，向不存在的人吐露心聲。

　　同樣是偽裝，吳念是高傲到冷漠，高傲到無所畏，也無所謂，高傲到隨遇而安。

　　明明是和普通人一樣，都是蕓蕓眾生之中不起眼的一員，卻又異常高傲，看不上任何人。

　　一邊渴望有羈絆的束縛，卻又一邊蔑視自己的弱小。

　　信奉著牛羊成群，猛獸獨行，這般的歪門邪理，他自認(rèn)為是強者，一個自認(rèn)為的強者。

　　吳念的內(nèi)心十分復(fù)雜，一邊極度想擁有，一邊又害怕失去，他非正常。

　　內(nèi)心隱藏的是極致的自卑與高傲。

　　他是究極復(fù)雜的矛盾集合體，一切對立的，不可共存的，不可理喻的性格與品質(zhì)在他身上都能找到。

　　也許……

　　人如其名，吳念如同他的名字一般，無念，沒有念想，仿佛，活著就是為了去死。

　　每天晚上他都會想，自己為何而活著，自己存在的意義是什么。

　　這種情況從七歲開始就持續(xù)地困擾他。

　　直到兩年的社畜生活，那被稱之為福報的996體驗，讓他找到了存在的意義，他想為之付出努力，并且獲得了前期的成功。

　　孤獨的靈魂，只有尼古丁陪伴。

　　你我都是上癮的囚徒，尼古丁的綁架沒有救贖。

　　有事沒事來一根，吳念隨心所欲，被疾病找上的概率在無限制增加，自大學(xué)開始沒有節(jié)制，提前死亡是遲早的事。

　　他不正常，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孩童時期就有了自己的三觀，沒有存在的意義，那就為了找到存在的意義而活著。

　　這其中最為有趣的是他的思維邏輯，他有次想認(rèn)真的思考自殺的可行性，然后在不到一秒鐘的時間后，他就打消了這個念頭，因為他是強者。

　　自殺是弱者的逃避方式，他就要活著，為了尋找存在的意義，哪怕在每一個深夜都要與空虛為伴，他也要好好地活著，絕不放棄，因為他是強者。

　　強者就是忍常人所不能忍，做常人所不能做之事的人。

　　為了尋找自己存在的意義而活著，他已經(jīng)找到可以為之奮斗的目標(biāo)，可惜，時不待他。

　　該怎樣描寫遺憾呢？

　　在醫(yī)院得知自己時日無多時，吳念恍惚間，與那病逝五丈原的諸葛武侯有著強烈的共鳴之感，哪怕他是個布衣，不妨礙著他欣賞武侯。

　　此刻應(yīng)有推薦音樂：耍把戲/諸葛亮版

　　人生沒有知己，人生的最后一段時光沒必要麻煩其他人，別人煩，吳念也煩。

　　一個人來，一個人去，何嘗不是一種有始有終？

　　辭職后，有熱心同事詢問，吳念回答，累了想休息。

　　漸漸的，他斷絕了一切聯(lián)系，仿佛什么事都沒發(fā)生一樣，回歸平靜的生活。

　　因為沒有牽掛，所以不會留戀。

　　可能在以后會遇上他愛的人，愛他的人，遺憾的是，壯志未酬身先死，長使英雄淚滿襟。

　　世界很大，吳念也曾起過念頭想去看看，但，苦澀的現(xiàn)實，有限的能力，是難以逾越的大山。

　　沒有什么機遇，只能找個過得去的工作，生活著，至今都沒有存下錢。

　　因為除了生活的必要開支，余下的大部分錢，吳念都寄給了他長大的孤兒院。

　　給了同他有一樣境遇的人遞把傘，正如當(dāng)初，有許多好心人共同給孤兒院撐起過一把傘，一把大傘，庇護(hù)了許多不幸的人。

　　吳念死后，陽臺的盆栽，里面栽著一株多肉，長勢過于良好，體型巨大。

　　因其色紫，肉似水晶，吳念取名為紫晶。

　　紫晶突然爆發(fā)出絢麗的霞光，將附近的天空，方圓三千米都渲染上紫色。

　　而后，一團(tuán)磅礴的紫色能量出現(xiàn)，在盆栽上方一米處形成了個五角星，隨后飛向吳念的尸體，把他將在幾分鐘后消散的意識一把扯出，然后以極快的速度飛向北方。

　　依稀中，吳念聽見有人說話，似囈語又像吟唱，那聲音稚嫩卻十分堅定。

　　“以我命，換他命，燃盡吾身吾心，證吾心安身安?！?p>　　“以心為矛，以身為岸，強渡死海，涅槃重生！”

　　“【護(hù)魂生轉(zhuǎn)】?。?！”

　　嗡嗡嗡！同一時間，重郡某處地下基地內(nèi)警鈴爆響。

　　這場面比不得紫氣東來三萬里的老子，但，也算是奇觀。

　　可謂：紫氣北去三千里，超凡脫俗應(yīng)是來。

　　對于雙方而言，這是恩賜，亦是救贖。

　　幾分鐘后，有微風(fēng)掠過，陽臺上，長勢良好，葉片肥大，根莖粗壯的紫晶，灰飛煙滅，隨著風(fēng)兒……耍去了。

　　大街上，人們對這樣的奇異現(xiàn)象早已見怪不怪，七嘴八舌地進(jìn)行討論。

　　遠(yuǎn)處不乏有人指指點點，看熱鬧仿佛是刻在兔子們骨子里的天性。

　　“咦，天老爺誒，怎么今天太陽剛落老，這個天變成紫色哩哦？”

　　“曉不得哦，最近不安生，怪事多的很咯！”

　　“嘞一看都是好事嘛，嘞個叫做紫氣東來誒?！?p>　　事發(fā)后七分鐘，一群全副武裝的壯漢出現(xiàn)在吳念出租屋樓下。

　　他們行動中全程保持靜默，來到吳念的出租屋內(nèi)，一番急切的搜索，將凌亂的房間翻找的更加凌亂，除了吳念的尸體，特殊的事物與情況一個都沒有發(fā)現(xiàn)。

　　陽臺上空空如也的盆栽不算嗷。

　　一番檢查下來，沒發(fā)現(xiàn)異樣，眾人逐漸放松警惕，解除戒備狀態(tài)。

　　好幾個人迅速摘下面具，掏出家伙事兒，點火，在臟亂的房間里混著渾濁的空氣，美美地吸上一口，陶醉的神情里難掩麻木。

　　工作強度正在接近007，這導(dǎo)致了他們精神疲憊，面容憔悴，要不是這些外物續(xù)命，早躺下了。

　　其中一個人，拿著外形跟板磚相似的測量儀器在房間里轉(zhuǎn)悠，突然，他瞪大了眼睛，像是被按了暫停鍵，死死地盯著屏幕。

　　同伴不耐煩地問：“哈老邁（傻了嗎）？能量反應(yīng)是好多？，嘞怕是有點濃郁哦，我感覺嘞強度…”

　　那人一個字一個停頓，艱難地說出口：“12895！?。。。　?p>　　能級反應(yīng)一萬至十萬之間為四破，突破自身極限即為破限，相當(dāng)于玄幻小說里的境界。

　　四破，則是突破了自身極限四次的怪物，現(xiàn)在的頂級戰(zhàn)力，即使是在未來，這也是精英級別的戰(zhàn)斗力。

　　頓時，整個房間陡然變得死寂，其他人的心臟好似被一只無形的大手狠狠攥住，身體供血不足，陷入了名為僵直的自我保護(hù)狀態(tài)。

　　足足十秒鐘，他們才緩了過來，向上匯報。

　　耳麥那邊的聲音換了，不是原本那個通訊員年輕的煙嗓，而是另一個更加低沉的煙嗓。

　　“保持警戒，原地待命，半個小時后，【龍組】會來處理此次事件?！?p>　　“是！”

　　【龍組】是種花家的特殊作戰(zhàn)部門，頂級中的頂級，王牌中的王牌。

　　可以用一句話來形容，屠龍刀的作用在于屠龍！

　　根據(jù)首都北州最新的研究成果之一【破限生物模擬】，其恐怖之處可用下文來描述。

　　四破級別的能量反應(yīng)代表其具有炁罡，該超凡者/超凡生物，可以如同小說中的武林高手一般，來去如風(fēng)，縱躍間最高百米，全力一擊可以摧毀一棟六層高樓，已經(jīng)不懼怕一般的熱武器，比如手榴彈、狙擊槍之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