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國邊界以西,地域廣博,風(fēng)景絕佳,卻是地地道道的原始不毛之地。
荒山野嶺、幽谷密林星羅棋布,飛禽走獸蹤跡遍及,成精成怪的動植,亦不鮮見,于凡夫俗子而言,無異于禁地。
而蟄真谷所在,正是禹國邊界之外。
靈鶴穿云破空,飛遁疾馳。
它明為鄭勛的師祖,邱方的坐騎,但它與鄭勛患難與共,朝夕相伴數(shù)十載,相較之下,情義反而更深。得知鄭勛或有大難,心中的急迫,不下于易孝之,只是它身為禽獸,不能開口人言而已。
面對未知之厄,陸行與易孝之,均心思凝重,面色陰沉。
他二人皆知,易家村此前,一定發(fā)生了什么不尋常的事,且定與紅裳女子有關(guān),否則,那血腥味實(shí)在無從解釋。
心下苦思許久,易孝之亦不得解。
鄭勛的安危,陸行并不太過關(guān)心,他此時心中所想,而是那紅裳女子。
以其衣著舉止,十有八九可以斷定,正是兩年前,在量虛觀所見的佚宿山‘紅綾仙子’顏紅羅。
其冷艷高傲的氣質(zhì)形貌,令人過目難忘,至今想來,兀自記憶猶新。只是,她為何出現(xiàn)在易家村,卻是令人不解。
半個時辰后,遠(yuǎn)離易家村數(shù)百余里,易孝之無意間目光下沉,深沉的夜色中,隱見下方峰巒疊壑,幽林密布。
此等景象,他雖已見多不怪,但此刻,卻與其內(nèi)心一般,朦朦朧朧,全不明朗。
忽的,他心念有感,只覺數(shù)百丈外,元?dú)獠▌觿×遥吧踹h(yuǎn),眉頭不禁深皺,暗忖道:前方有玄門中人斗法?
但隨后又想到,將入門時,師傅便早有叮囑,非到萬不得已,不得牽涉玄門糾紛,更不得輕露虔真術(shù)法,當(dāng)下也只得暗示靈鶴繞道而行,避免引火燒身。
靈鶴口不能言,智力卻不亞于人,心下會意,身子微傾,徑繞一側(cè)飛去,只須臾間,便飛遁出數(shù)百丈開外。
突然,身側(cè)數(shù)百丈外,“鐺”的一聲清鳴,聲震數(shù)里,隨之奇光閃爍,影耀八方,威勢之浩壯,直欲蕩人心魄。
二人一鶴忍不住側(cè)目望去,只見那間,百丈空域盡被烏云籠罩,其中,一道鮮紅,如紗如霧,舞動風(fēng)云,翩若驚鴻,攪的烏云劇烈翻騰,幾不成團(tuán)。
“那烏云好生眼熟!”眉頭一聳,陸行不禁想起,與亞先生斗法的紫衣巫道妖人,與那剖腹取河車的巫道青年,他心中頓時驚道:‘侵元蝕骨瘴!’
此時,易孝之也在凝眉暗忖:莫不是方才的紅裳女子?
想來,此處相距易家村不過數(shù)百里,以玄門中人飛遁速度,那鮮紅紗霧是方才紅裳女子,亦大有可能,若她果真是佚宿山弟子,那也是玄門同道。
自入玄門十余年,除卻六合秘境一行,不得已時曾有所爭斗,出了秘境后,他尚未與玄門中人交過手。況且,那時不過先天修為,又無法寶在身,怎能與現(xiàn)今辟谷境界相提并論?
見此情勢,他心中不禁技癢,心念一動,又暗道:師傅只說,不可輕露虔真術(shù)法,卻未曾說過,不能使用法寶,那女子若真是佚宿山玄門同道,如今我迎頭遇上,不出手相助,還算的什么正道!
心下一番計較,易孝之回過臉來,正色道:“師弟,你與靈鶴前輩在此等候,師兄我去去便回!”說罷,不待陸行回應(yīng),便抖手祭出法寶‘龍嘯’槍,身形一縱,穿云破空電射而去。
心下無奈一嘆,陸行也不知他此舉是禍?zhǔn)歉?,可靜心一想,若換作自己有此修為,也定然不會袖手不顧,旋即便又釋然。
如此行事作風(fēng),倒教他對易孝之的為人,又堅信了幾分。
本就相貌英俊,倜儻瀟灑,又是一襲白衣勝雪,風(fēng)姿脫塵。
易孝之此刻手執(zhí)銀槍,撥云踏霧,去勢如風(fēng),婉若游龍,氣勢不顯自威。兼其年近三旬,又脫了少男稚氣,更似逍遙翩仙,魅力無邊。
想那量虛觀的蕭玉常,已是英俊的絕無僅有,可是……相較于易孝之,便又要俗了三分。
就連同為男兒身的陸行,也不禁看的心馳神搖,忍不住暗暗贊嘆:世上竟有如此完美的男子!
心念未已,只覺遠(yuǎn)處風(fēng)云涌動,他極目眺望,只見易孝之飛至烏云邊緣,停下了身形,懸于空中。
隨即,便見神光乍起,一條泛著銀白色光芒、栩栩如生的龍形虛影,“嗷……!”的一聲震天長嘯,迅若疾電般,卷入烏云之中。
百丈云團(tuán)中,玄朱二色本就相互糾纏紛雜,斗的難解難分,銀白色龍影一經(jīng)加入,紅、白、黑三色交織,聲威更盛。
自入玄門,雖也多次見過斗法場面,但卻從未見過此等氣勢滔天的景象,陸行的眼中色彩閃耀,心神早已俱震,只是相距數(shù)百丈看不分明,他心中忽的一動,便想要湊近些觀戰(zhàn)。
隨即,學(xué)著易孝之,輕輕拍了拍靈鶴頸項,囁嚅著道:“前……前輩,能否飛近些,晚輩看不清師兄安危,心里實(shí)在放心不下?!?p> 修出了內(nèi)丹的靈鶴,本身實(shí)力便也不下于歸元境玄門之人,易孝之區(qū)區(qū)辟谷境,在其面前尚自差的遠(yuǎn),若非如此,鄭勛也不敢任其四下遨游,覓食異獸。
聞聽陸行言語,它當(dāng)即欣然的輕鳴了兩聲,振翅抵近云團(tuán)百丈處。
“嗯!”
許是發(fā)覺了靈鶴強(qiáng)大的氣息,戰(zhàn)團(tuán)中不知是誰,發(fā)出一聲驚詫之音,可隨之,烏云瞬間暴盛,比之方才更濃逾倍。
只聽一個清冷女子的聲音急道:“師傅,‘三鬼’要逃!”
“呵呵呵呵……!”
突然,一道渾渾笑聲,猶如浩瀚天音,響徹天地,其聲沉穩(wěn)淡然,卻透著說不盡的自信。
笑聲未止,只見一片冰冷的霜霖普降,將籠罩百丈、漆黑如墨的烏云覆蓋包裹,化作點(diǎn)點(diǎn)寒光,簌簌墜落,不過剎那之間,濃濃黑霧便一絲不剩的消逝于虛無。
紅霧也同時顯化成一縷紅綾,微閃而逝,白色龍影亦盤旋了一圈,隨之隱去。
烏云盡散,星月清暉重又普照,朗朗乾坤又復(fù)清明。只見空中現(xiàn)出六道身影,分作三處,懸空而立。
一方三人,并排相隔數(shù)丈,俱著紫色長袍,臉上均覆著黝黑的猙獰面具。居中一人,身材高大威猛;其左側(cè)之人身形纖柔,仿若妙齡女子;右側(cè)那人,五短身材,頭大如斗。
三人三形,參差異相,極為分明。
另一方兩人,一個是相貌清正、身著素色寬袍、蓄著長須的花甲老者;一個是身著鮮紅霓裳、氣質(zhì)清冷的美麗三旬女子,此人不是別個,正如陸行猜測一般,她正是佚宿山的‘紅綾仙子’顏紅羅。
這第三方,只一人凌空獨(dú)立,白衣銀槍,瀟灑萬方,不必說,便是英俊倜儻的易孝之了。
當(dāng)看到三個紫衣人,陸行的心神立時巨震,其所著裝束,與死在依山鎮(zhèn)的紫衣巫道妖人,竟絲毫不差!
只聽身材高大的紫衣人驚道:“你是何人?”
“老夫乃佚宿山張楠楓!”素袍老者聲如洪鐘,淡然應(yīng)道。
“張楠楓!”
聞聽這個名字,三個紫衣人頓時更驚,左右一顧,身材高大的紫衣人又道:“原來是佚宿山張楠楓前輩,失敬失敬!”
聞聽其語氣頗為恭敬,張楠楓卻并不領(lǐng)情,嗤笑一聲,挖苦道:“老夫清白一世,可不敢作‘星煞谷四鬼’的前輩,若是傳了出去,被玄門同道知曉,豈不毀了一世清名?”
“星煞四鬼!”顏紅羅清冷的臉上微有動容,輕聲復(fù)述了一遍。
見張楠楓陰陽怪氣,三鬼心下均暗道“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