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的第一縷光漫過山頂?shù)臐鉂獾脑坪＃骋r著二人姣好的面容。
濃霧散去，光影碰撞之后，遠處大好河山盡數(shù)收于他們重生般的眼眸中。
“還記得這里嗎？”
凌秋水在須臾山頂指著初陽下的山河興奮地喊到。
九長天則極緩地走到凌秋水的身旁，瞧著昔日無心于城池的人。如今，卻是又當又立的樣子，不知該怎么開口慰藉自己。
“凌王，九長天已經死了?！?p> “事到如今，你言辭還這么生疏？”
凌秋水瞪大眼睛在身前這人的面容中找尋蛛絲馬跡，似乎只有這樣才能佐證一些在他心中已既定的事實。
“凌王，九長天，已經沒了?！?p> 日光落在二人的身上，也落在九長天的眼眸中，正映射出星星點點。
他凝視凌秋水的瞬間竟淚濕眼眶。這近在咫尺又遠在天邊的感覺，只有九長天才覺得異常真實，真實地不敢靠近一步。
心境已改，容顏已變。一個窮途末路，一個身居高位。誰都不再是深宮墻院里嬉戲的少年。如今，再說些以前的話，便沒有半分意義。
凌秋水依舊倔強地瞧著身前這人。
“凌王，九長天真的歿了！”
言罷，九長天便轉身離開。
“不，你就是，為何要否認？”
凌秋水毫不避諱地將他拽回。霎那間，整個身子都埋進九長天的胸前。而后，伸手繞過他的腰間緊緊地抱著，小聲哭泣了半晌。
九長天伸手觸碰他的頭頂，后又瞬間收回。至此，除了喉頭一直上下滑動，便不敢有其他舉動。
此時，多年前的往事又浮現(xiàn)在他的眼前。
“哥，你帶我來這里做什么？”
“帶你來看看天啟?！?p> “有什么好看的，咱們走吧！”
“坐下！”
“我不喜歡這些城池，還不如鳥雀和弓箭好玩?！?p> “將來我做王，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父親和母親陪著的日子，你能給我嗎？”
“這？父王母后也是你的?！?p> “父王母后不是我的，我只想要自己的父母?！?p> “你只能以后投胎自己找了。”
“死了之后，才能找到吧?！?p> “’死’這個字在宮里是避諱的，不能隨意說出口。”
“以后，不開心的時候可以常來?？纯慈粘觯瑹┬氖律僖话??！?p> “嗯！”
昔日的鶯鶯燕燕遠去，九長天回過神禮貌性拍了拍凌秋水的后背，說道：“凌王。”
還未等九長天言明，凌秋水立刻后退一步，這哭紅的雙眼，著實讓九長天的內心不再四平八穩(wěn)。
他即刻不知所措地上前一步，想要伸手，卻又縮了回來。
“此刻，我終于明白了，你是記恨我奪了你的天啟！是不是我死了，你才會認我，才會原諒我？”
凌秋水情緒失控般地哭喊，而后，欲從山崖上一躍而下。
就在萬分緊急的時刻，九長天親手扯斷疲憊不堪的防線，將凌秋水從懸崖邊緣拉回。
“行了，鬧夠了就回宮！”
“你信我？”
“我很累！”
“我發(fā)誓，只要你肯回宮，我一定讓位！”
凌秋水在九長天面前高呼著誓言，這話語在須臾山頂回蕩。片刻后，消失地無影無蹤。
“好！”
顯然，這是九長天敷衍凌秋水的話語，可是，他卻是深信不疑。
二人從山上的階梯慢慢走到山腳下。這一路，冰雪隨處可見。偶爾，還會有涓涓細流從山澗處飛落。鳥雀簇擁在草窩里過冬，其樂融融。凌秋水有些許興致上頭，拽了一根路邊的枯草，拿在手里把玩。還時不時地回頭逗著九長天。被九長天一把奪過，扔得遠遠的。凌秋水便和小時候一樣，撅起嘴。九長天無心留戀于山水之間，只盼早日回到府邸休憩，平復一下心情。
剛到山腳，一群人便一擁而上，將二人胡亂捆綁到了一處人跡罕至的地方。
九長天一夜未合眼，正是困得不行的時候，便隨他們怎么折騰，倒在馬車上便是呼呼大睡。
“哎！”
耳畔的聲音逐漸遠去。
凌秋水在一旁喊了數(shù)聲，都沒有弄醒九長天，便也犯起困來。趴在他的身上，也進入睡夢中。
日上三竿，二人才被一波人帶至一個極深的洞穴內。九長天睜眼向洞口瞭望，卻只能看到如瓶口一般的光源。
當他轉頭看向凌秋水的時候，才發(fā)覺這人已經不見了。在黑暗中，摸索了片刻，忽然有一股子柔軟的物什貼近他的唇齒，令他全身僵硬，愣了許久。
附身重量抽離之后，他的四周亮了起來，差點閃瞎他的眼睛。光褪去幾分之后，便是明晃晃的牢籠。
九長天淡定自若地觸摸牢籠的邊緣，心里按耐不住有些許絕望。這材質均是金剛所制，看來下了不少功夫。好在籠子還算寬敞，里頭的生活用具也一應俱全。
“怎么？這環(huán)境，這陳設，還滿意嗎？”
聲音的源頭那人拿著兩壺酒揮灑自如地喝了起來，此人，便是方才在須臾山發(fā)毒誓的凌秋水。
九長天沒有抬眼，聞聲便知道了是誰。也只有他會這么配合這假模假式的人，容忍他活在劇本里頭。要是換做別人，恐怕十條命都沒了。
“凌王真是煞費苦心！”
九長天躺在榻上，閉著眼睛，看似有些享受的樣子。
“沒辦法，只有這樣你才能在我身邊好好活著。既不會妨礙我，又不遠離我。”
凌秋水則是在牢籠外喝酒瞧著，像是看一處風景，又像是看盡浮華過后的身影。
此時，凌秋水覺得自己才是天下最有閑情逸致的人。不只是將九長天捏在手心里，還能拿捏著朝堂，還可以讓蘇氏那個巫婆為了自己不遺余力地干活。
這一幕，充分說明他才是豢養(yǎng)鳥兒的閑人。
“呵～那你何不帶我入宮做你的’面首’？”
九長天摸了摸嘴唇，故意惡心地放話。
“面首？好主意！不過，得下個適當?shù)亩荆屇愎怨缘夭灰鞘??！?p> 言罷，凌秋水拎著另外一壺酒，走進牢籠中，好生遞給九長天。
“這是給我佳釀？”
九長天苦笑道。
“特別給你準備的，聽說這種酒喝了之后睡上三天三夜都不帶醒的。而且，越喝越上頭?！?p> 凌秋水遞上酒的剎那就要轉身離去。
九長天拽著他的手臂說道：“好東西兄弟之間不分享嗎？”
便在奪過酒的瞬間大喝一口，隨即俯身灌入那人的口中。
分秒后，凌秋水睜大的眼睛慢慢合攏。隨后，倒地不起陷入睡夢中。而九長天則是踏過他的身體，從牢籠里走了出去。末了，他特意上了鎖。
原本應該回望，可是此時，他在極度幽深的洞穴內一口氣飛身到了頂端，頭也不回地走了。
至此，他對那人最后的希望也破滅了。原本純凈少年的身影逐漸消失在腦海里。連帶著那人的音容笑貌，懷中呵護凍僵小貓的樣子，替兄弟罰跪挨板子，樁樁件件都化為泡影。
彐曰
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