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是什么模樣?
青格勒第一眼見到它的是燈火璀璨不夜城,是和平與興盛。
孩童提紅燈牽著母親的手,母親挽著丈夫的手言笑晏晏;路旁兩側紛紛而上白色的霧氣,那霧氣之下是她連見都沒見過的食物,精致誘人。
她們綁著手臂跟在馬匹之后,路過行人不約而同躲閃,竊竊私語她們又是哪里來的罪人。
隊伍側方的酒閣上的景奚垂眸盯著這些滿身灰土的外族女人,輕笑著抿了口杯中清酒。
對面戴面具的少年人一直望著隊伍躍躍而起,景奚伸手遞過糕點,那少年握緊雙拳糾結一陣別過頭去。
他不接糕點景奚便悠悠自己咬了一口,斜目再看少年還是依依不舍盯著隊伍,他面色不悅重重將酒杯敲在桌上吸引了少年人的注意。
少年人霍然起身準備下樓,至于景奚身側時景奚開了口“她們本能活下來,可若你下去暴露了身份,一個也別想活。”
少年轉身惱怒摘掉面具,那是張白凈爽朗的面容,眉眼還有幾分稚氣,與景奚的相貌細細對比去還有兩分相似,他便是那位被養(yǎng)在賀圖部落長大的小皇子,景湛明。
景湛明用力將景奚精心打造的銀色面具摔在地上,一手指樓下隊伍一手指著自己的心口“我在賀圖部長大,她們都是我的親人……”
“我才是你的親人,”景奚抬頭望著壓低聲音警告,眼神狠厲。
景湛明被嚇的愣了一瞬,緩過神來咽了咽口水聲音弱下幾分“我不想賀圖部因為我變成如今這個模樣,皇叔,求求你,不要讓我當這個皇帝?!?p> 景奚被他氣笑,景氏皇族向來競爭激烈,景湛明的父親也是在皇子中廝殺下得到皇位的,景氏就從來沒出過他這么軟弱性子的人。
賀圖這個草原部落倒是把一頭小狼養(yǎng)成了一頭綿羊。
“賀圖部已經因為你變成這樣,你已經沒有退路了,”景奚很快調整好自己的情緒,他彎腰拾起面具在手里把玩“我說過在你沒當上皇帝之前不許你摘下面具,你不聽話,那么今天在這里看見你的人都得死。”
“皇叔,我錯了,求求你放過他們?!本罢棵髯鲃菹鹿虮痪稗梢皇掷「觳卜銎穑罢棵鲙е耷挥忠_口,但景奚先將面具再按在他臉上說“不聽話會死更多人。湛明,我給你的是多少人都想要的,為什么這么不聽話?”
景湛明抽泣哽咽“母妃……母妃說過,只求我平平安安的,我也只想安穩(wěn)活過一生?!?p> 母妃二字出一口景奚眸色忽深,他嘆了一口氣拉著景湛明坐下,隨后輕拍景湛明的肩頭,此時便又如一位長輩的模樣憐愛望著景湛明“可你母妃是錯的。相信我,我給你的一定是最好的。”
景奚喃喃“給你的一定是最好的……最好的……”這話也是在說服自己,曾經沒能給他母妃的都想給他。
景湛明的母親比景奚大五歲,景奚十五歲的時候第一次見到與大哥訂下親事的她。
李月瑾,李師書香門第,名門望族。一家三代帝師,莫不有人尊崇。
她也是隨了家中人,不爭不搶自立一處。
在京城貴女爭奇斗艷之中李月瑾眼中沒有一點欲望,在一眾世家女兒之中便是脫俗不凡。她善良的不像話,讓景奚第一次覺得人可以是善良的。
也是因為這份善良,她選擇了嫁給如今的皇帝,那時他還只是個不受寵的大皇子景寧。
景寧雖是長子,卻非嫡子,母親是個不受寵的宮女,就是死也是死的悄無聲息。為了得到皇位他看中了名門出身的李月瑾,苦苦追求抱得美人歸。
那以后,景奚一直默默看著大哥走上皇位,隨即廢除本為正妃的李月瑾另立他人。
景奚一直知道自己很愛她,即使大多數(shù)時間只能遠遠望著她,一年一次的家宴成了他最期待的事。
縱然如此,景奚也從未想過有半分逾舉之事,生怕給她造成一絲侵擾。
他守啊守,直到三年前李月瑾突然病逝,一切戛然而止,他的生活陷入了混沌之中。
景奚苦苦追查之下發(fā)現(xiàn),竟然是烏審那位貴妃將劇毒下給了李月瑾。
他本就不是善類,因著李月瑾那份光才一直站在陽光下。有人掐斷了他的光,他又該怎么做?
景奚找來了全天下最折磨人的毒藥,讓那位貴妃最珍惜的容貌被毀,又于病榻如同遭受撥筋抽骨的病痛七日,最后一聲才哀嚎著香消玉殞。
不過癮,不過癮。景奚始終覺得不夠,心底空的越來越大。
他想起了景湛明,那些未來得及給李月瑾的全部給他。景奚第一個念頭就是皇位,給他皇位。權力的最高位,這才是該得到的。
有了權力,就不會錯過和辜負;有了權力,景湛明一定可以會變得幸福。
就算景湛明不理解他,但是最后一定會理解的,景奚一直堅信不疑。
“俞惠然,帶著小公子回府?!本稗傻愿乐砗笠恢备呐恕?p> 俞惠然年紀與景奚相仿,保養(yǎng)得到瞧不出自身的年紀來。身材曼妙,相貌美艷,絲毫不輸二十幾歲的女人。
她曾是仙帝賜給景奚的婢女,行事作風深諳景奚心意,也是景奚得力的奴仆。
“是,奴婢知道了,”俞惠然看向紅著眼睛像只小白兔的景湛明,走到他身邊遞過手帕溫柔道“小公子,先和我走吧?!?p> 俞惠然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脂粉香,與草原上女孩兒的味道完全不同,這味道像極了年幼時景湛明在母親身上聞到過的味道。
景湛明吸吸鼻子接過手帕,跟在俞惠然身后下了樓,不時回頭偷偷看景奚是否還在生他的氣。
景湛明懼怕景奚,尤其在景奚喜怒無常時生怕他擰斷自己的脖子。
到了酒樓下,俞惠然先行一步撥開馬車門簾“小公子,請。”
她一抬手那種香味愈加明顯了,景湛明懵懂問“你身上為什么這么香?”
俞惠然嫣然一笑,一顰一笑都透露著成熟女子的風情“小公子莫要問太多?!?p> 景湛明紅著臉上了馬車,馬車剛要行駛他探出了個圓圓的腦袋對俞惠然說“你也上馬車里坐?!?p> “奴婢……”她話還未說完,景湛明拍拍木板帶著孩子氣“這是我的命令?!?p> 俞惠然上了馬車與景湛明對坐,他不時偷瞄她,猝不及防與她看過來的目光對視,頓時紅了耳尖。
“小公子要看就大大方方的看,奴婢也不是未出閣的姑娘,小公子也是十八歲的公子了?!庇峄萑淮蛉ふf。
“俞姐姐,你真的好香,”景湛明說著不自覺湊向了她,馬車一顛動傾身扎到了俞惠然懷里。他慌亂想要穩(wěn)住身形卻發(fā)現(xiàn)身前的手下一軟,他立馬反應過來是什么退回了自己的座位不敢看她。
俞惠然面不改色,只作無事發(fā)生。
景湛明也學著她的模樣,可心底還是發(fā)虛便裝作若無其事的透過布簾縫隙看向外面的夜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