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辦公室回去,正好趕上科學(xué)課。初中科學(xué)雖然簡單,科學(xué)老師也不喜歡我,但對于我而言,卻充滿了樂趣和無數(shù)的問題。
老師講到化學(xué)反應(yīng)的定義時,就是化學(xué)反應(yīng)的本質(zhì)是原子不變,通過組合分子改變之類的。
我腦海中就蹦出了一個問題,在老師未經(jīng)同意的情況下站了起來。
“蘇苪東,你有什么事?”科學(xué)老師皺著眉頭問我,雖然她已經(jīng)見怪不怪了,但還是很討厭我這樣。
“老師我有一個問題!”我的話音剛落,班上就傳來了笑聲。這也難怪,因為我時常在科學(xué)課上提出一些亂七八糟的問題。而同學(xué)們也喜歡課堂上出現(xiàn)一兩個不和諧的聲音來攪局,不然枯燥無味的課怎么度過呀。
“說!”
“老師,前面你說化學(xué)反應(yīng)本質(zhì)是原子不變,分子改變,那么核彈爆炸是不是化學(xué)變化?”我一口氣說完生怕她打斷。
至于核彈爆炸這個詞也是從游戲《紅色警戒》上接觸來的。
“當(dāng)然是的?!崩蠋熯€沒回答,金俊杰已經(jīng)脫口而出。
“我認(rèn)為不是?!奔词故墙鹂〗?,我也一樣無情反對他說的。
金俊杰還想爭論些什么,
老師眼看著自己的課堂變成亂糟糟的菜場,她連忙喊道,“都別吵了,下了課你們再討論,蘇苪東既然你問完問題了,就坐下吧,我們接著上課?!?p> 我只好悻悻作罷。
終于熬到下課,不光是金俊杰過來了,連學(xué)習(xí)委員田杰,數(shù)學(xué)課代表楊哥也湊了過來。
“我認(rèn)為是化學(xué)反應(yīng)?!苯鹂〗苷f完,又扶了扶眼鏡。顯露出了一副學(xué)者的氣質(zhì)。
“我認(rèn)為核裂變不是化學(xué)變化?!蔽覉远ǖ卣f。
“為什么。”田杰和楊哥問道。
“因為核裂變之后原子發(fā)生了改變。”
“好像是這樣的?!碧锝茳c了點頭。
其實那時候核裂變這樣的名詞只在科學(xué)書上一筆帶過而已。
金俊杰不同意我的看法,于是我們又爭論了許久,依舊沒有結(jié)論。
當(dāng)然這不過是一個小插曲。
“蘇苪東,吃飯了!”老爸把我從回憶中拽了出來。草草吃過午飯,我便在樓下的藤椅里躺了個午覺。玩玩手機,看看電影。一天過得很快,無聊的我終于等到了6點鐘,滿懷期待地去新華書店,去會會芽菜和蘭楓偉,畢竟也是好久不見了。
我和芽菜從初中畢業(yè)后就沒碰過頭,蘭楓偉高中畢業(yè)后就沒有再見過面。
我依舊是騎著伴我度過初中三年的那輛白色自行車出了門。
靜怡的夜色,不知為什么顯得有些粗糙,大概是依舊悶熱的溫度扭曲了我的目光。不是很暗的天空中已經(jīng)亮起了橘紅色的街燈。是那種老式街燈,這條路很老了,就連我也感到了一股不可遏制的滄桑感。
被圈養(yǎng)在鋼筋水泥里的迎春花,在晦暗的街燈下,露出了猙獰舞爪的影子,或許這才是它的本性。
天上的銀河懸在澄澈的蒼穹上,漫天的星光似紛揚小雪,搖晃在樹影斑駁間輕輕碎裂。
我不斷地胡思亂想,我不斷地瞭望遠方,遠方除了燈火,就只剩下了黑暗。
老舊的自行車迎著夜風(fēng)緩緩滾動著它的雙輪。就像是滾動在時光里,就像是重逢在歲月中,就像是輪回在光與影的交錯間。
我把自行車鎖在了欄桿上,這時蘭楓偉已經(jīng)看見我了,于是向我小跑過來。
“阿餅,你來啦!”蘭楓偉上前一步拉住我。
“嗯,小蘭,芽菜呢?”我左顧右盼,沒見其人。
“還沒來?!?p> “那家伙總是遲到?!蔽倚α诵?,將手臂攬過蘭楓偉的脖子,搭在他另一側(cè)肩上。他比我矮半個頭,所以要是遠遠望來眼神不好的或恐還以為我們是對情侶。
“最近混得怎么樣?”我打開話茬。
“也就那樣?!?p> “有沒有泡到妹子?”
“我又不像你,又能寫詩,長得又帥,又這么憂郁?!?p> “呃,還不是光棍一條?!?p> “誒,最近我和方媛聊過天?!?p> “哦,方媛?”。我吃驚地看著他,不知道他想說什么。
“聊了什么?”我問道。
“聊了很多初中的事,她還是老樣子。”
我聽他說著,在腦海里浮現(xiàn)出了方媛的模樣。她那時用牛皮筋扎著牛角辮,頭發(fā)還是小學(xué)生梳的那種模樣,露出大大的額頭。厚重的鏡片下面是雙細長的眼睛,其實她摘下眼鏡時,比戴著更好看,但我一直沒和她講。方媛并不注重外表,就連衣服都是爸媽買什么穿什么,一心撲在學(xué)習(xí)上。
“嗯,還是那副書呆子氣吧,哈哈?!蔽倚α似饋怼?p> “嗯,我和她還聊到了你?!?p> “我?聊了些什么?”我心頭一震,沒想到她還記得我。
“她說你當(dāng)時又寫詩,又寫小說的。用她的話說你把她驚呆了?!彼{楓偉說這話的語氣,像是有些嫉妒我吧。
“哦,她當(dāng)時怎么不和我說?!蔽壹傺b開玩笑,其實一點也不好笑。
“喲,怎么,你當(dāng)時就想泡她?”藍楓偉笑罵著打了我一拳。
“我有這么渣?”其實我從來沒想過。
“說真的,她蠻想你的。”不知為什么蘭楓偉這樣和我說了一句。
“嗯”我沉默了一會兒,雖然想假裝笑起來,當(dāng)作是一個玩笑,可我終究沒笑出來。
“喂,藍楓偉,阿餅,你們都來了?。 毖坎送O萝?,走過來。
“嗯,你個芽菜,怎么這么晚才來?!碧m楓偉上前一步把手拍在芽菜肩上。
芽菜原名王杰,我?guī)缀醵伎焱浰恕?p> “我剛才有點事,所以晚來了。”芽菜說。
不知道為什么我總覺得,對于芽菜有了一種陌生,原本我還以為會有一種久違的親切,但事實讓我有些失望。我找不回當(dāng)時的那種感覺,也許我們長大了,去了不同的地方,接觸了不同的人,有了不同的圈子,于是就漸漸地不再有交集。
芽菜飄逸的劉海遮住了半只眼睛,看上去很殺馬特。他和我差不多高,一米七五左右,從前的瞇瞇眼如今也算得上是小眼帥男了。只是我覺得有些陌生,或許在他眼中我也變了。若是在大街上相逢,我是認(rèn)不出他的,他也未必識得我。這并沒有什么不好的,只是有些感慨罷了。
我們隨意地聊著不著邊際的話,喝著冰鎮(zhèn)的罐裝啤酒在大街上一字排開。
“骨碌碌”我把喝完的罐頭朝一個小區(qū)圍墻里丟進去。
“素質(zhì)真低!”芽菜朝我怪叫一聲,接著也是一陣“骨碌碌”他把罐頭踢進那堵圍墻里,然后放肆地大笑起來。
我也跟著笑起來。其實說真的,這并不好笑,但依舊能夠笑得很痛快。
“兩個低素質(zhì)的?!碧m楓偉笑罵道,上前走幾步把喝完的罐頭放進路邊的垃圾桶里。
“你還記得葉菁焉嗎?”芽菜像是自言自語。
“嗯,怎么了?”我問道。
“前幾天我在街上碰到她了?!毖坎说难劬τ行┟噪x。
“哦?”
“越來越漂亮了,我都快不認(rèn)得她了?!?p> “她認(rèn)出你了嗎?”蘭楓偉問道。
“認(rèn)出了,打了個招呼就走了,她要去華聯(lián)買些東西?!?p> “哦”我裝作漫不經(jīng)心地應(yīng)了一聲。
“她說,她馬上就要回學(xué)校了?!?p> “哦”
“她在哪里讀書?”我問。
“不知道,好像在杭州,挺近的?!碧m楓偉說。
“誒……”芽菜嘆了一口氣。
我們中再也沒人吱聲,又到路邊的店里每人要了罐啤酒,三人一字排開邊喝邊走。
“難得這夜風(fēng)如此清爽?!蔽倚闹心叵胫?。
回憶又把我拉回初二的秋天。
書畫比賽結(jié)束后,又過了一個禮拜,已經(jīng)十月下旬,我右肩傷口已經(jīng)好得差不多了。
這天是男生1000米,女生800米測試。
體育課上,那個五大三粗,又喜歡吹牛裝逼的體育老師先帶我們做了一套熱身動作,隨后讓我們慢跑2圈。當(dāng)大家還沒有從慢跑2圈中緩過來時,1000米的測試就開始了。
男生先測試,分兩組。
我站在最外道。隨著老師一聲哨響,跑道上的十來號人一齊跑開了,大家都拼命往內(nèi)道上擠。
剛跑沒幾步,我就覺得腿軟發(fā)虛。第一圈下來,就有些氣喘,看來今天不在狀態(tài)。
“蘇苪東,加油!”
我扭頭一看,原來是葉菁焉,她站在我的前面十幾米處,朝我揮手喊著。
“你是烏龜吧,跑這么慢!”等我跑近時,葉菁嫣身側(cè)的高月朝我喊道。
雖然是戲謔的話,卻刺激到我了。怎么說我對于跑步還是挺自負(fù),平時也沒什么表現(xiàn)的機會,如今在葉菁嫣面前自然要盡力搏一搏了。也顧不上狀態(tài)不佳,一定要跑個第一回來。
坦白說這種測試沒什么花頭,通過就行了。也沒人在乎誰是倒數(shù),但總有幾人在意誰是第一。
“蘇苪東,加油啊!”后面?zhèn)鱽砣~菁焉的聲音,每次聽到她為我加油,我就暫時忘記了疲憊,像打了雞血一樣撒腿狂奔一小段。跑快的結(jié)果便是呼吸越發(fā)急促,直到光靠鼻子呼吸不能滿足我快要炸開的肺,出于本能我把嘴巴張得老大,真是恨不得長兩個鼻子!
芽菜跑在我的前面十幾米處,我咬了咬牙追過兩個,跑到芽菜的身側(cè)。
“你丫的……跑得這么快……干嘛?”芽菜有些上氣不接下氣。
我沒理會他,省下力氣接著加速。
芽菜見我想要超過他,于是他就像瞌睡被我驚醒似的,猛地發(fā)力跑起來,每當(dāng)我要超他時就擋著我。路遙知馬力,更何況芽菜是頭驢。沒多久,他的體力跟不上我了,任憑我超過。
我回頭看見芽菜罵罵咧咧,在我后邊走走跑跑,破罐破摔,追不上來了。
我的喉嚨又干又痛,小腿軟而無力,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面。現(xiàn)在用嘴巴喘氣也有些來不及。
我前面還有5個人,有3個跑在一塊。跑在最前面的是體育委員蕭晨,第二的是唐亞,人稱唐老鴨。蕭晨大概還有一圈的樣子就到終點了。
“蘇苪東,加油!”我抬頭一看,原來是趙奕。
我在她的加油聲中超過了跑在一起的那三個,一下子擠到第三的位置。
我覺得每一步都要費盡全力,我覺得自己像一只踩上粘鼠板的大老鼠,每一步都在垂死掙扎。蕭晨還有最后兩百米,而我離他還有一小段路。
我開始沖刺,但并沒有快多少,反而使我無限接近崩潰的臨界點。我把頭揚得老高,粗糙的呼吸音,沉重的落地聲,熱烈的加油聲,最后混成一片嘈雜,我什么也聽不清,終點就在前面。我覺得頭皮發(fā)麻,覺得頭發(fā)已經(jīng)根根豎起。滿腦子都是想停下來歇一歇。我以迄今為止最難看的跑步姿勢,超過了一樣精疲力竭的唐老鴨,距離蕭晨只有幾公分了,眼看著就要追過他,拿到第一。
終點不過是二三米,蕭晨僅以零點零幾秒的時間差奪得第一,而我則是在剛剛跨過終點線時被自己凌亂的腳步絆倒在地,當(dāng)場撲街。這就是跑第二的代價嗎?可我想要的卻是第一!
人總是在想要走得更遠時,跌倒了,然后就再也沒有機會爬起來。
我的褲子破了一個大洞,膝蓋流血了,上面沾滿黑色的煤渣,血順著小腿流下來,我當(dāng)時卻沒感到多少疼痛。
我覺得很累,大口喘著粗氣,也站不起來,剛剛跑下的1000米使我極其難受。我有點想吐,我覺得心跳得很快,快要在胸口裂開來了。
偉哥拖起倒在地上的我,從圍著我的一圈人里把我扶了出來。
我只是依稀記得體育老師在喊著,“去水龍頭上沖干凈,把他送到醫(yī)務(wù)室,醫(yī)務(wù)室在三樓?!敝惖脑?。
走了大概幾百米,我終于感覺好多了,不再像剛跑完時那么吃力,我看了一眼流血的膝蓋,還傷口摻著砂子真惡心。
“阿餅,你說你跑這么賣力干嘛?”偉哥笑瞇瞇地說。
“有嗎?”我有氣無力,不想承認(rèn)自己剛才是為了爭第一摔跤的。
星河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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