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舊地
狐岐山。
狐岐山地處神州西部，梧桐山以東，山中樹木稀少，多是低矮灌木，土地表面有許多青碧色的石塊，反射著太陽的光澤。
小狐與靈兒兩人御劍而行，在這熟悉又陌生的景象中，尋找他那記憶深處已經(jīng)被時間消磨殆盡的影子。
山中有河，名為勝水河，河水清澈緩流，里面魚兒很少，卻有很多蒼玉。河邊不時出現(xiàn)的鳥獸，似乎沒有什么警惕之心，小狐兩人在它們身邊飛過，嚇得它們一跳，但沒有一只逃跑，反而探頭探腦的瞅，眼神里閃爍著好奇。
“這里的野獸不怕人哦。”靈兒一邊看著小狐，一邊笑嘻嘻的說道。
自離開了咸滄，靈兒又把帷帽帶上了，還給小狐也準(zhǔn)備了一頂，小狐帶了一陣兒，覺得礙事，又摘掉了。
小狐聽靈兒這么一說，本沒覺得什么，但下意識的翻了翻自己記憶深處的畫面，他猛然一呆，隨即苦澀的說道：
“哪里有不怕人的野獸，不過是沒了天敵，活的悠哉忘記了危險...”
“天敵？”靈兒本沒反應(yīng)過來，但她忽然掃了一眼小狐的尾巴，恍然間便明白了。
靈兒知趣的沒有繼續(xù)談?wù)撨@個話題，反而小狐心中冒出了一個問題，既然九尾狐族已經(jīng)不存在了，那就已經(jīng)沒有了威懾力，為什么沒有其他猛獸進山占地呢？
小狐搖了搖頭，不再去想這個沒用的問題。他的心跳的很快，對于前方即將到來的一切，他似乎還沒有做好準(zhǔn)備，也不知道該做些什么準(zhǔn)備。
這片山脈的青碧之色不如以前濃郁了，飛鳥野獸的體型也都比以前縮小了許多，他心中暗暗詫異，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變化。
山脈占地極廣，起伏連綿不斷，兩人飛了近一個時辰，終于在一處殘破的祭壇處停了下來。
“是這里！”
這是一個方圓十丈的圓形石臺，石臺中心是一個半人高、長寬九尺的方形祭壇，被中間一道巨大的裂隙分成兩塊，祭壇四周石臺之上刻畫著神秘的陣紋，陣紋縫隙間長出雜七雜八的青草，不時的還有一些爬蟲一閃而沒。
在哪些雜草的掩映之下，他們看見了數(shù)十具蒼白的骸骨，有的還依稀完整，但大多數(shù)已經(jīng)散碎了。
石臺邊緣四周四個方向均立著一個焰塔，高度略低于祭壇，塔尖上的焰槽布滿了細(xì)小的樹枝和干草，依稀可見里面住著一些叫不上名字的小獸。
小狐記得這個祭壇，這是九尾狐族用來祭天的法場，不論再怎么破敗不堪，他還是一眼就認(rèn)了出來。
他收起金雷棍，落在法場之上，環(huán)顧四周，一種熟悉而冰冷的感覺傳遍全身，他腦海一晃，雙目泛酸。
“這祭臺...”
小狐手伏在祭壇之上，不知道為什么，他心中猛的一痛，一種強烈的靈魂震動迸發(fā)，讓他發(fā)混發(fā)懵。
這祭壇之中，竟似有什么東西與自己的靈魂相連，讓自己感受到一種極為溫暖、熟悉、渴望、懷戀的情緒，這種情緒不受時間消磨，亦超脫了空間的限制，讓他雙目通紅，內(nèi)心狂熱，幾近瘋狂。
“小狐，你怎么了？”
靈兒拍了一下小狐的肩膀，小狐回頭看她，那一雙通紅的眼睛和滿面的狂熱之氣嚇的靈兒趕緊松開了手，下意識的后退了半步。
小狐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的狀態(tài)給靈兒帶來的影響，只因他此時所有的心緒都在這塊祭臺之上，他雖心中詫異、疑惑，但那種感覺是那樣的強烈，以至于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
“這祭臺中，似有我極為重要的東西?！?p> 小狐圍著祭壇繞了幾圈，那種靈魂的聯(lián)系和震動越來越微弱，他心中一橫，運起靈力，一道金光長棍砸在祭壇之上。
“轟...”
一陣塵土四濺，祭壇本就粗壯的裂紋瞬間崩開，小狐顧不得震得發(fā)麻的雙手，仔細(xì)的關(guān)注著祭壇的變化。
灰塵漫舞之中，一道透明的身影出現(xiàn)在祭壇之上，那是一個披著長發(fā)、面容模糊的女子虛影。那女子虛影身側(cè)，還有一孩童大小的虛影混混沌沌、不知不覺的顧盼著。這女子虛影一步踏出，來到小狐身前，張開雙臂，欲將小狐擁抱入懷。小狐雙目呆滯，一股靈魂深處的顫栗讓他忘記了一切，就那么愣愣的站在原地，眼睜睜的看著那虛影在擁抱他的動作中與那孩童虛影一同緩緩消散在了天地之間。
小狐驟然感覺心中痛的一窒，他在面前的虛空之中撈了一把，卻什么也沒摸到。
“你是誰...”
小狐冥冥之中感覺到那是一個對他很重要的人，但他搜遍自己所有的記憶，怎么也想不起她的身份。
“陣紋！”
靈兒本也是被剛剛突如其來的一幕吸引了，但當(dāng)她無意間看到石臺之上的景象時，不禁叫道：“小狐！陣紋消失了！”
小狐聞言一怔，低頭看了一眼，又抬頭望去，石臺之上所有的陣紋竟全部消失不見了。
與虛影一起。
小狐知道，她們之間必然有某種聯(lián)系，不論是他和虛影之間，還是虛影與陣紋之間。
只是究竟如何，他卻無從可知了。
.
順著記憶，小狐走遍了家族的房屋洞穴，只是卻都早已坍塌破敗，無從進入了。他不敢想象，當(dāng)年到底是何種變故，竟恐怖如斯，造成了這樣的破壞。
他只依稀記得那個石室，那條有無窮長度的的洞穴走廊，還有被亂石砸得渾身浴血卻依舊把自己護在身下的周長老和賀長老...
靈兒忽然覺得身上泛起一絲冷意。狐岐山地處神州西部，與蒼州大地僅隔著一片梧桐山脈，這里既不如太華山冷冽，也不如咸滄潤暖，氣干風(fēng)凜，日高灼人，此時又剛?cè)攵荆呛馕礉M，瑟意消退的節(jié)點。
見到小狐呆愣在原地，靈兒心中有些同情，關(guān)于九尾狐族早年的事情，她亦了解許多，甚至她的身上，還有一半九尾狐族的血脈，這件事她一直沒有提起，每每想起這件事，她心中總是有些擔(dān)心、疑惑和懼怕，不知道該怎么和小狐提起。
“小狐？”
“嗯？”
小狐看了一眼靈兒，他的眼神混沌且暗淡，看得靈兒心中又是一顫。
“你說九尾狐族當(dāng)年的災(zāi)難，和逍遙子有關(guān)？你怎么知道的？”靈兒裝著一副漫不經(jīng)心的樣子，問道。
小狐盯著靈兒的帷帽，猶豫了一下，什么都沒說。
靈兒轉(zhuǎn)過頭來，看向小狐，心中恍然，便略帶鄭重的說道：“我知道你顧忌我不朽界弟子的身份，但我這個人就事論事，如果逍遙子干了壞事，那他就是個大壞蛋，我站你這邊?！?p> 小狐聞言一怔，看著靈兒的眼神略有意外，他搖了搖頭，輕聲道：“這是師公親口跟我說的，不可能錯的?！?p> 靈兒腦中一閃，不由得有些茫然，只聽她呆呆的說道：“天機仙君？”
“不可能啊...他不可能害九尾狐族啊...沒有理由啊...”
靈兒心中遲疑，卻始終想不明白，抬頭說道：“小狐，天機老頭怕不是在騙你吧？這事怎么可能與逍遙子有關(guān)系呢？”
小狐被說的一震，隨即大怒，指著靈兒叫道：“你說什么鬼話？我?guī)煿趺磿_我？”
靈兒把帷帽一扯，大聲問道：“你可知九尾狐族現(xiàn)在所居何處？”
小狐怒氣正起，聽她說著口無遮攔的話，問得不著邊的問題，越來越感覺她像是在戲弄自己。
他雙目泛紅，氣血上涌，一聲怒吼而出：“我全族覆滅！居陰曹地府！與你何干！”
“哼！”
雖說靈兒自己本身也是不朽界年青一代中的佼佼者，甚至鮮有敵手，但自她見識過小狐的神雷之威后，便本能的不敢與之爭鋒，每有爭辯，都自甘退讓。這會兒被小狐一吼，她情不自禁的哆嗦了一下，但很快一股委屈之意迸發(fā)，她也同樣吼道：
“覆滅你個大頭鬼！我太華山住著的九尾狐族千余戶，難道都是鬼魂嗎！我身上還有一半的九尾血脈，我也是鬼了嗎！”
說到這里，靈兒竟也雙目泛紅，氣息不穩(wěn)。她只覺得覺小狐又傻又笨又犟，被騙還不自知，自己好心好意告訴他還吼自己，真是多余。
這一霎她甚至覺得自己應(yīng)該轉(zhuǎn)頭就走，但轉(zhuǎn)念一想好歹也算自己的半個族親，便又打消了念頭，轉(zhuǎn)而又為自己有這么一個愣木頭族親而憤憤。
小狐是真的被她給吼呆了，他腦袋一時間沒轉(zhuǎn)過來，反應(yīng)了好一會兒，瞪著雙眼，張著大嘴，結(jié)結(jié)巴巴的重復(fù)著：
“九尾狐？千余戶？”
“在太華山？”
“你有九尾血脈？”
看著靈兒不置可否模樣，小狐起初是一萬個不相信的，但看到靈兒那么坦然的模樣，那么堅定的眼神，他的內(nèi)心瞬間像是沖進了無數(shù)的鮮血，轉(zhuǎn)瞬間便統(tǒng)統(tǒng)迸發(fā)入腦，他漲得滿面通紅，目漲欲裂，卻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口。
“真的？”
靈兒目光涌上了一絲不屑，隨即轉(zhuǎn)過頭不再看他。
“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