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說說,如果咱們現(xiàn)在出發(fā),什么時候能抵達安慶?”
面對李士實的問詢,朱宸濠沒有直接回答,反而提出一個問題來。
“如今這個季節(jié),順江東下的話,估計差不多未時能到。”
劉養(yǎng)正像個老道般掐指算了算,然后給出來一個答案。
朱宸濠對劉養(yǎng)正點了點頭后道:
“沒錯,可若是在那個時間段到達,恐怕我大軍老遠就被安慶軍民給發(fā)現(xiàn)了吧?!?p> “殿下這是故意延后出發(fā)的時間,好控制抵達安慶的時辰啊……
您,您是想要夜襲安慶!”
王綸稍一思索便明白朱宸濠想要干嘛了。
“沒錯,孤就是打算夜襲安慶,以最小的代價換取最大的利益。”
見朱宸濠承認王綸之言,李士實有些不以為然地道:
“區(qū)區(qū)一座安慶城,殿下您是不是有點……”
“安慶,不可小覷啊?!?p> 朱宸濠笑了笑后便下令道:
“傳孤令諭,大軍未時出發(fā)?!?p> 至于安慶為什么不好打,他既沒必要,也不可能去跟這些人詳細解釋。
從湖口到安慶,不到150公里。
順江而下,所需的時間也就6、7個小時。
若是天一亮便出發(fā),那下午2、3點就該到地方了。
這大江上無遮無攔的,除非眼瞎,否則是個人都能看見突然到來的船隊。
數(shù)量龐大到能遮蔽江面的艦隊突至,又怎么可能不引起安慶軍民的警覺?
雖說守軍沒啥準備,己方一舉下城的幾率很大,但一場鏖戰(zhàn)恐怕也在所難免。
朱宸濠有這樣的顧慮很正常。
因為安慶的知府是張文錦。
這個人,可不是那些庸官所能相比的。
此人早就斷定寧王必反。
安慶作為南京的門戶,當然是最先承受攻擊的地方。
于是,他一直都在為即將到來的戰(zhàn)爭做著準備。
另外,統(tǒng)領水陸兩軍守備安慶的,那可是能擠進大明名將榜的都指揮僉事楊銳!
他可是經(jīng)應天巡撫李充嗣推薦,并獲得喬宇和王瓊這兩位大明兵部尚書認可,為防寧王叛亂而特意安排到此的。
這兩個安慶地位最高的文武官員,還都是載入了史書的狠人。
歷史上,寧王圍攻安慶時,身為武將的楊銳,就曾拿把刀在城墻上大片活人!
而身為文官的張文錦也不遑多讓——
他直接將另一個時空中的潘鵬全家,無論男女老少全都拉到城墻上“咔嚓”了。
倆人這番操作下來,將攻守雙方都嚇得夠嗆。
只不過攻方被嚇得心膽俱裂,士氣大跌;
而守方士卒則嚇得唯命是從,不敢不拼命。
這也是歷史上寧王晝夜猛攻安慶十幾天,卻仍只能望城心嘆的原因之一。
有這兩個滾刀肉在,朱宸濠覺得,即便本方能一戰(zhàn)攻陷安慶,恐怕自身也難免有所折損。
他總共也才6萬家底,要是在安慶死傷慘重,那接下來打南京就困難咯。
朱宸濠只想用最小的代價拿下安慶城。
于是,他決定夜襲。
因為他知道,自打朱重八奪取安慶后,這座古城已有一百多年沒經(jīng)歷過戰(zhàn)亂了。
承平如此之久,又沒能獲得寧王已反的消息,安慶城內(nèi)的軍民根本不可能意識到危險已迫在眉睫。
如此,自己的軍隊在夜色掩護下,又趁著絕大多數(shù)守軍都在沉睡之際,說不定輕而易舉就能拿下城池。
在做出這個決定之前,朱宸濠也曾受前世所看那些小說影響,擔心過夜盲癥的問題。
不過在實際了解后,他發(fā)現(xiàn)軍中雖也有到了晚上就兩眼一抹黑的,可卻遠沒想象中的那么多。
思索一番后,朱宸濠覺得這也很正常。
畢竟夜盲癥除了極少先天性和后天病變的,都是因為缺乏維生素A。
雖然這個時代的平民確實不可能經(jīng)常吃動物內(nèi)臟和雞蛋,可富含維生素A的胡蘿卜已經(jīng)傳入大明100多年了啊。
更何況,除了胡蘿卜,還有很多其他蔬菜也含有維生素A。
二十世紀五十年代,咱們志愿軍在跟漂亮國侵略者作戰(zhàn)時,軍中之所以會出現(xiàn)大規(guī)模的夜盲癥,也是因為戰(zhàn)士們很長一段時間只能吃炒面的緣故。
后來通過補充蔬菜跟雞蛋,這種狀況也就消失了。
所以,只要蔬菜足夠,大多數(shù)古人根本就不會得夜盲癥。
朱宸濠認為,古人之所以很少發(fā)動夜襲,根源應該還是在于照明。
單靠月光和火把,真的太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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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朱宸濠繼續(xù)停留湖口不動之際,閔廿四、涂欽等率領的偏師已打到了九江府城之下。
時間,就這么一分一秒的流逝著。
直到下午兩點多鐘,朱宸濠才命令全軍出發(fā),直擊安慶。
不過就在船隊陸續(xù)從鄱陽湖進入長江時,有走舸靠近樓船來報,說是攔截到了一艘從九江駛出,向下游奔逃的官船。
經(jīng)確認,船上之人正是九江知府汪穎。
“汪穎?哈哈哈。”
朱宸濠聞言大笑,隨即便讓人將汪穎押來。
他如此高興也不奇怪,因為歷史上正是這個汪穎逃離九江后跑到了安慶,將寧王造反的消息給傳了過去。
沒過多久,一個狼狽不堪的中年男子就被帶進了船艙。
“你就是汪穎?”
朱宸濠饒有興趣地打量著面前之人。
“下官……下官正是。”
男子忙點頭應是。
這個汪穎也是江西官員,按理說原主以前應該見過。
只不過原主并未太在意那些中下層官吏,因此朱宸濠現(xiàn)在對此人也沒啥印象。
看著眼前這個誠惶誠恐的男人,朱宸濠似笑非笑地問道:
“汪知府,你不在自己的府衙呆著,跑這大江上來干嘛???”
“下官……”
汪穎一陣無語,暗道我會在這里,還不是因為你沒在自個兒封地老老實實呆著嗎。
不過這話他可不敢說,只能跪地俯首道:
“下官惶恐,之所以出逃,亦只因不敢與殿下為敵。
下官愿歸順大王。”
“你愿歸順于孤?”
朱宸濠看著趴在地上的汪穎搖了搖頭,
“你身為九江知府,既不能在我大軍抵達時棄暗投明,又不能盡忠職守與城池共存亡。
你倒是說說,孤要你這種既無用、又無膽、還無能之輩又有何用?”
“殿下饒命啊,下官是真心……”
“拉出去沉江。”
朱宸濠只覺一陣厭惡,直接打斷了汪穎。
如狼似虎的軍士立即將不斷求饒的汪穎拖了出去。
整個過程中,艙中的王綸和李士實等謀士一直都沒開口,只是在聽見朱宸濠命令將汪穎沉江后相互看了幾眼——
似乎,寧王殿下很喜歡將人沉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