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梨花與油畫(9)
管家開車來接時,一路上三人都很沉默。
白青子識趣的搶先坐進(jìn)了副駕駛,給剩下兩人留足了空間,盡管薛橙雀躍的一直在試圖搭話,但言凜始終眼瞼也不曾掀動。
等回到家,還不等兩人說些什么,白青子迅速安排好女傭端茶點,自己則已身體不適的理由回了二樓房間。
仰躺在床上,凝望著天花板,白青子開始思考自己在這個故事里的定位。
在反派最落魄的時候靠近他,治愈他的精神與軀體,這任務(wù)聽上去怎么也不像是普通配角會去做的事,可能還會影響到后續(xù)反派的感情線。
她需要以什么身份去合理做這些呢?
如果她的任務(wù)就是不斷刷新好感,將他從淤泥里牽引出來,那為什么不把這份工作直接交給天命伴侶呢?
落魄油畫師與混血的貴族小姐,聽上去就是很曲折優(yōu)美的故事啊……
白青子抱著枕頭翻了個身,門外傳來了管家焦急的勸阻聲跟靠近的腳步聲。
下一秒,房門就被興奮至極的薛橙推開,她愣住,瞳孔緊縮張大嘴震驚的轉(zhuǎn)了一圈,亢奮尖叫出聲。
“白同學(xué)?哇!這些!這些畫都是你的個人藏品嗎?無論出多少錢都可以,賣給我好不好,拜托了!”
薛橙雙手合攏舉在胸前,幾乎眼冒星星。
哪怕是家境絕對優(yōu)渥的薛橙也沒看見過如此繁多的言凜真品,就算是在中高檔的畫展上,也不一定收藏的會比白青子房間里的多。
白青子有些尷尬。
這些畫是她為了抵抗男主打壓言凜畫作價值這件事,為了讓言凜重拾信心才費心費力從市場收購回來的,屬于私有物,她倒真不想轉(zhuǎn)手。
不過畢竟人家是官配,以后要在一起談戀愛的,這些畫…就當(dāng)是白青子臨走之前送的禮物吧。
雖然心里這樣想著,白青子沉吟片刻,笑著直直望向了薛橙的眼睛:“全部轉(zhuǎn)手是不可能的,但是你可以挑幾幅。”
薛橙扁扁嘴,有些不高興。
她向來是家里的團(tuán)寵,朋友親戚追求者全是知名人物,被寵慣嬌養(yǎng)著還沒有被人拒絕過什么要求。
她愿意高價收購,白青子竟然還不樂意?
不過轉(zhuǎn)念一想,她都已經(jīng)找到言前輩本人了,不過是幾幅畫而已,大不了以后讓言前輩多給她畫幾幅,她就不信還有自己追不到的人。
白青子坐在床沿,靜默看著薛橙在最昂貴最出名的那幾幅作品之間猶豫不決,鬼使神差的,白青子取下了窗前掛的那一幅《梨花》。
“這個?!?p> 薛橙狐疑的回頭。
她盯著白青子遞來的畫打量幾秒,緊接著洋洋得意雙臂環(huán)抱胸前,臉上出現(xiàn)了譏諷與鄙夷,語氣也變得陰陽怪氣起來。
“白同學(xué)不想賣就早說嘛,干嘛拿這種破爛殘次品來搪塞我?這線條一看就不是言前輩的風(fēng)格,我喜歡了他好多年,你不可能騙得過我的。”
說罷,薛橙又瞥了白青子一眼:“不過你要是急缺錢的話,我倒可以看在言前輩的面子上,把這幅也買了。”
真是,高高在上的語氣啊。
明明是反派命定的伴侶,卻連他的畫作都無法辨認(rèn),只一味的追求昂貴價值跟知名度。
她愛著他,還是單純愛著他那雙值得炫耀艷羨能創(chuàng)造出奇跡的手?
白青子將《梨花》收回,小心翼翼抱在懷里,再抬頭時,她的臉色已經(jīng)冷淡了許多。
“不好意思,不賣了。天色已經(jīng)很晚了,管家送客吧?!?p> “你什么意思???!你故意耍我呢,我還以為你是真心想賣給我,你其實私藏著這些畫也只是想等它日后升值再賣錢吧!”
薛橙的基礎(chǔ)人設(shè)就是心直口快,任性恣意,沒有彎彎繞繞的心機,一眼能看見底的本質(zhì)。
所以她才會是言凜命定的伴侶,唯有開朗熱忱之人,才能以積極態(tài)度覆蓋他陰暗過往,沒有秘密可言,將他在意的瑕疵一一撫平。
但現(xiàn)在,薛橙這份直白,顯然起到了反作用。
白青子看見了門框外側(cè)站著的言凜,也沒注意到他在那里站了多久,到底都聽到了多少。
房間里,不服氣的薛橙還在喋喋不休,挑剔的目光瞪著面無表情的白青子:“真討厭,果然班上同學(xué)都不跟你玩是有原因的!”
她長在國外,接受的教育思想更加明朗,因此更加看不起白青子這種沉默寡言柔弱的模樣。
白青子沒什么想辯解的,管家會意,連請帶勸的將薛橙帶出了屋子。
看見房間門口的言凜,薛橙還有些委屈,迫不及待的開始告狀:“言前輩!她竟然拿有瑕疵的不知道哪來的畫作冒充你的作品,想高價賣給我誒!”
能收藏那種劣質(zhì)作品的人,一定不懂油畫,竟然她白青子連畫都不懂,憑什么跟在言前輩身邊?
薛橙越想越氣,絲毫沒發(fā)覺這是自己的嫉妒心在作怪。
渴望著得到在意的她,在憤慨的說完這番話之后,得到的卻只是言凜那雙清冽如平湖的眼底波瀾不驚的死寂。
少年倚著墻,伸出自己纏滿繃帶的指,眼尾上揚弧度有些諷刺:“不好意思,那就是我的畫?!?p> 一瞬,薛橙心底巨石高高懸起,不敢置信的瞪著眼望著言凜那雙手,仿佛想要在上面找到些許偽裝的蛛絲馬跡。
之前她一直沒注意到他手上的傷,也沒關(guān)注過言凜身上發(fā)生的事,直到此刻,她才發(fā)覺自己剛才的言辭到底意味著什么。
薛橙臉色有些難看,雙手背在身后,手足無措結(jié)結(jié)巴巴的細(xì)聲解釋著。
“言前輩,我不是那個意思,我……”
她一句話還沒說完,管家便再次擋在了她面前——
“薛小姐,我讓司機開車送您回去?!?p> 空氣,終于安靜。
目送著薛橙垂頭喪氣消失在一樓大門口的身影,白青子收回視線,墊著椅子將那幅《梨花》重新掛回了床頭,隨后拉開窗簾。
滿室鎏金色光線流轉(zhuǎn),映照畫布栩栩如生,鮮活燦爛將她裙擺印上一層綺麗,繾綣得無以復(fù)加的暖色調(diào)。
而她站在那些光中間,微微偏頭。
“言學(xué)長,我是不是…稍微有些狡猾呢?”
如果她沒有主動將《梨花》遞給薛橙,那么今日的薛橙便會以一個喜愛油畫仰慕言凜的好孩子的形象,在他心底留下第一印象。
但她,還是想試探這所謂的命定伴侶,到底能不能接受對方的不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