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杰原本以為,顧杰急于對馮家出手,不但有奪取《血元術(shù)》的原因,多半還有出一口氣的心理。
可聽著這話,他才知道,自己是小看了顧杰。
也是,面對贏不了的對手,氣有什么用呢?還不如把生氣的功夫用來提升自己,等打得過了,就不用生氣了。
因為可以直接殺之后快。
就像顧杰對馮玉堂做的那樣。
念及于此,樓杰不免回憶起顧杰的行事風格,才發(fā)現(xiàn)他不光是嘴上這么說,實際也是這么做的。
無論是對方勝江,還是對馮家,顧杰都是謀而后動,從不意氣用事。
但只要決定了動手,也絕不拖泥帶水。
往往都是別人還沒反應(yīng)過來,他就搶先發(fā)難,根本不講任何規(guī)矩,蠻橫又無可阻擋的奠定勝局。
這樣的手段或許有些卑鄙,卻非常有效。
......此等心性,真不像是個十八歲的少年郎啊。
樓杰想到這,突然沉默了下去。
好一會,他才問道:“顧杰,你覺得玉樓幫怎么樣?”
顧杰沒有回頭,眼皮卻是微挑。
他道:“樓幫主,我剛拒絕了黎副使的招攬?!?p> 樓杰聞言,臉上閃過一絲驚訝。
緊接著,他臉色舒展,笑道:“此間事了,我得請你喝一杯?!?p> 顧杰點點頭:“多謝幫主?!?p> 二人都沒把話說透,卻都說清了自己想要表達的意思。
至此過去半刻。
楊、周二位供奉全力出手,打得馮家那管家捉襟見肘,其余武師趁機伙同傅彥和等人,砍殺了好幾名馮家護院。
局勢眼看就要穩(wěn)定。
結(jié)果就是這時,旁邊院墻突然翻出來幾個錦衣華服的人影。
這些人有男有女,俱都身形龐大,動作如風,一落地便當場打死數(shù)名玉樓幫普通幫眾,往外沖去。
其中一名領(lǐng)頭的中年男子渾身熱浪蒸騰,一身肌肉臌脹如鐵,有個玉樓幫的武師上前阻攔,一交手便被其一拳打碎了胸骨,吐血而亡!
這一擊威勢奪人,頓時嚇得不少玉樓幫武師止步不敢向前。
樓杰見狀,眉頭大皺:“四段?不對,不止四段!”
“是血元秘技?!?p> 顧杰淡淡道。
樓杰面露恍然。
“沒想到馮家除了馮霄漢,還有這等人物?!?p> 看著這幾人眼看就要突圍成功,他對顧杰道:“此人太過強悍,在場除了你,怕是沒有人能攔住他,看來得你親自出手了?!?p> 顧杰眼角余光劃過領(lǐng)頭男子的脖頸,在其玉佩之上停頓了片刻,卻沒有動。
他道:“我與此人不過伯仲之間,打起來多半得兩敗俱傷。既然有現(xiàn)成的幫手,我何必將自己置于險地?”
顧杰歷來不做無謂的好勇斗狠,更別提沒有把握的情況下。
這種時候,要是受樓杰激將,腦袋發(fā)熱沖上去,那是自己給自己找麻煩。
更何況......黎顯忠看了這么久的戲,也該上場了?,F(xiàn)在他可是在幫飛龍軍打下手。
想到這,顧杰轉(zhuǎn)頭朝一喝:“黎副使,這幾人武藝高強,我不是對手!還請黎副使屈尊將其拿下!”
飛龍軍到場后,一直沒有動靜。
黎顯忠勒馬站定,在旁邊隔岸觀火也有好一會。
此刻聞言,他面露淡笑:“偷奸?;男∽印!?p> 話落,他看向身側(cè):“王道長,可曾查得分明了?”
黎顯忠旁邊站著一個身披大氅的中年人。
此人手捏著一粒芝麻大小的蟲卵,腦袋籠罩在兜帽中,只余花白雙鬢垂下,此刻渾身一動不動,仿佛神游。
黎顯忠見狀,也沒有再催促,只是靜靜的等待。
過了片刻,中年人突然摁指一捏,捏碎了蟲卵。
一只絲線大小的蟲子迅速竄出來,就要往他的手掌里鉆。
也沒見他做什么,偏偏這蟲子卻仿佛被無形的氣膜所阻擋,哪怕使勁全力,瘋狂竄動,也只是在肌膚的上方幾毫米處打轉(zhuǎn),怎么也鉆不進去。
中年人不緊不緩,低頭看著蟲子在掌間掙扎,扭動。
過了差不多四五息的樣子,蟲子突然像脫水一樣,開始縮小、蜷曲。
沒一會,絲線般的蟲子便干枯成團,在手掌里一動不動了。
中年人呼氣一吹。
蟲身猶如齏粉,隨風而起,一路朝馮家飄去。
中年人探手一抓,將其又抓了回來,竟是分毫不曾有落。
他將手中的蟲粉抖進一個瓷瓶,頭也不抬的對黎顯忠道:“此處確實是黑線蟲母蟲孵化之地,其蟲卵在此蟄伏了至少一天?!?p> “有勞了。”
黎顯忠拱手道。
王道長生受了黎顯忠一禮,竟是連還禮都沒有。
他負手而立,淡淡道:“你給我的這枚蟲卵有些奇異?!?p> 黎顯忠微楞:“奇異?”
王道長擺手不語,腦袋卻轉(zhuǎn)向了顧杰,手上指頭微動,一絲氤氳之氣飄出又散開。
他的臉被兜帽完全遮蔽,黎顯忠看不到他的臉色,只聽到一句輕聲細語。
“少見的蟲豸?!?p> 黎顯忠見狀,微微皺眉,卻也沒有追問。
他知道自己問了也沒用。
此人的桀驁,他早有見識,有時候連宋懷云無可奈何,更別提他了。
黎顯忠搖頭散去繁雜念頭,開始專注眼前這事兒。
王道長是他從城主府請來的奇人異士,此人不但武藝高強,還對異常、妖人等事非常精通,一手循風溯源之術(shù),連妖人都躲不過。
正是靠著這些人,飛龍城才能將妖人擋在城外。
這次行動涉及百人大戶,黎顯忠不可能只憑顧杰的說法和自己的推測就動手,他必須要提供切實的證據(jù),否則就不會得到宋懷云的許可。
所以他特意向宋懷云請了這位王道長,來驗明馮家是否真的和妖人有關(guān)。
由于王道長的法門需要時間,他到場后一直在等待。
此刻聽過王道長的說法,黎顯忠可以肯定,馮家必然有人和妖人做過交易。
——黑線蟲的母蟲孵化,需要大量血肉精氣,如果是不知情被中下,至少要一個月的進食,才能滿足這個要求。
而馮成華體內(nèi)的黑線蟲,只用了一天就孵化成功,這說明他必然主動大量的進食了大補之物,并且頓頓不落,數(shù)量驚人。
這足以證明,他是知道各中內(nèi)幕的。
或許他也是受妖人蠱惑,并不知道這么做會變成蟲人。但不管怎么說,他的行為終歸是在為妖人幫忙。
這樣的人,無論出于什么理由,都該殺。
念及于此,黎顯忠揮了揮手:“去幫玉樓幫的人?!?p> “喏!”
他身后數(shù)名校尉轟然應(yīng)聲,各自點起麾下伍長,潮水般散開。
行進之間,數(shù)百名兵卒迅速跑動換位,組成雁形陣勢,圍了上去。
飛龍軍的個體實力并不強,大部分兵卒都只是普通武者,只有幾名校尉堪堪達到了武師境界。
若是單打獨斗,這些人怕是連馮家的護院都奈何不了。
但也不知道為何,這些實力微弱的普通人,在各自的伍長帶領(lǐng)下,居然勢如破竹,瞬間便打開了局面。
有些趁亂沖出來的馮家人還沒跑遠,就被迎面而來的長戟捅成了篩子。
有個別實力高強的馮家武師,仗著實力沖破兵卒的包圍,結(jié)果剛露頭,就被一名校尉暴起一刀,斬斷了腦袋。
顧杰在旁邊看著,臉色微變。
那個死在刀下的武師至少是武師二段的水準,而那個校尉,看著只有武師一段。
按理說,這校尉是不可能殺死那名武師的,甚至連阻攔都不一定成功。
可不知為何,雙方一接觸,那校尉在原地站了片刻,突然出刀,實力居然在轉(zhuǎn)瞬間提高到了武師二段,一個出其不意就斬了武師的腦袋!
這是怎么回事?
他忍不住看了眼樓杰。
樓杰不問而知,見狀低聲道:“很驚訝吧?我當年第一次見到飛龍陣法的時候,也和你一樣驚訝。”
“飛龍陣法?”
“嗯......這是官軍才會的一種特殊功法。據(jù)說源于南寧國某人所創(chuàng),后由北淮國皇室改良后傳下,又經(jīng)各城池因地制宜加以改進,形成了各自的軍旅陣法?!?p> “每座城池的軍旅陣法都不盡相同,但也大差不差。差異只在人數(shù)、時間方面,效果都是一樣的,都能集眾人之力于一擊,做到以弱擊強?!?p> “正是因此,官軍才能在亂世中勉強守住城池,否則這天下早就被妖人、匪盜奪了?!?p> “原來如此?!?p> 顧杰點點頭。
他之前還奇怪,這等亂世之下,妖人、匪盜林立,各地亂軍四起,飛龍城卻能靠普通兵卒屹立不倒,這是很沒道理的事情。
畢竟有內(nèi)修法存在,這個世界的強者以一敵百也不在話下,普通兵卒再多,又能擋住幾個高手?
現(xiàn)在他總算明白了——有飛龍陣法這種不講道理的功法存在,只要人夠多,高手也不是完全無敵的。
但前提是,有足夠多的人。
顧杰想著,抬頭看向左側(cè)。
這么一會兒工夫,三男二女五個馮家人已經(jīng)突破玉樓幫的包圍,正欲朝長街逃走。
左右兩側(cè)的飛龍軍見狀,在各自校尉的帶領(lǐng)下,舍了面前的敵人,迅速合攏將其包圍。
這番處置不可謂不迅速,但效果卻不怎么好。
——那領(lǐng)頭的中年男子太過強悍,即便兩名校尉依靠陣法實力大漲,依舊不是其對手。
雙方一照面,就有兩名兵卒被其一拳一腳打死。
兩名校尉拼命糾纏,卻只能勉強阻擋他一人,并且打得險象環(huán)生,幾次都差點喪命。
余下幾名男女雖然不算太強,卻足夠解決兵卒,見狀登時紛紛動手,打得飛龍軍人仰馬翻。
顧杰眉頭微皺。
他原本是想借黎顯忠的手,兵不血刃達成目的。
結(jié)果黎顯忠雖然派了飛龍軍幫忙,自己卻不出手。
他剛才已經(jīng)通過接觸馮玉堂,詢問筆記本得到了《血元術(shù)》的下落,其中的下冊,正是在那領(lǐng)頭壯漢、馮家二房管事人馮先和身上。
若是讓此人逃了,日后怕是再難得手。
“果然,在超常的實力面前,再縝密的計劃,都難免出現(xiàn)紕漏?!?p> 顧杰心下暗嘆。
這是一個個人武力能改變戰(zhàn)局的世界,馮先和用現(xiàn)實告訴了他,什么叫腦袋好不如拳頭硬。
當然,這其中也有他計劃不周,黎顯忠不出力的緣故。但不管怎么說,都是因為馮先和夠強。
還好,我的拳頭也比較硬。
顧杰想著。
他轉(zhuǎn)過身,大步跨出。
隨著前進,他的周身肌肉迅速臌脹,身形拔高,一抹異樣的血色紋路隨之浮現(xiàn),自雙腎處分流而出,繞過上身,匯聚在心口。
熱浪緩緩變得洶涌,皮膚猶如火燒般泛紅,大片肌肉盤曲交結(jié),撐破了上衣,讓顧杰看起來比普通兵卒兩個加起來都大。
剛才殺馮玉堂的時候,顧杰控制了血元秘技的激發(fā),只將其用作于提高拳力,所以身形雖然也有變化,卻不算太過驚人。
此刻他全力運轉(zhuǎn)血元秘技,異象頓時無比明顯,導致戰(zhàn)場上不少人被嚇了一跳,個個瞠目結(jié)舌。
其中不少馮家人更是又驚又怒。
要知道即便在馮家,《血元術(shù)》也只有核心子弟和最受信任的成員可以學習,顧杰一個外人,到底是從哪學的?還練到了如此地步?
顧杰沒有理會周圍人的視線。
他變走為奔,腳下一踏,青磚發(fā)出沉悶的撞擊聲,整個人瞬間加速,沖向馮先和!
馮先和早就用余光注意到了顧杰,見狀亦是瞬間提高了血元秘技的運轉(zhuǎn)。
他的身形在眨眼間再度膨脹,雖然不及顧杰夸張,卻也小不了幾分。
聽著耳后風起,馮先和一拳逼退兩名校尉,轉(zhuǎn)身一看。
一只碩大的拳頭呼嘯而來!
嘭!
千鈞一發(fā)之際,馮先和與顧杰雙拳對撞。
悶聲炸開,熱浪騰騰,二人各退一步,又雙雙沖向?qū)Ψ健?p> 旁邊兩名校尉見狀,立刻舉刀相助。
這二人實力不強,之前能攔下馮先和,純粹是因為其沒有盡全力運轉(zhuǎn)血元秘技,加上飛龍陣法過于不講道理,靠著數(shù)十名兵卒合力,才勉強維持了戰(zhàn)局。
但軍陣搏殺,練的就是一個以多打少,合擊勝強。
兩名校尉別的不會,使絆子、下陰招卻不比顧杰差。
趁著馮先和與顧杰糾纏住,二人左右夾擊,刀刀往要害砍,一個砍頭,一個就砍腳,一個捅胸口,一個就斬手,雖然都被馮先和躲開,卻也讓他疲于奔命。
馮先和一怒之下,想要先解決這兩人,結(jié)果剛一分神,就被顧杰一掌正中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