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婆搖頭嘆息,這世間,因情所傷的人多之又多,但因情不愿再入輪回的人卻是少之又少。
“你可當真想清楚了,不愿入這輪回?“孟婆問道。
姚霜微閉雙眼,一行眼淚從她的臉頰滑落:“嗯,即知沒有結(jié)果,倒不如從未開始。人這一輩子,自然是逃不過這情傷,生生世世亦是如此?!?p> 孟婆不語,默默拿起筆準備從三生石上劃去姚霜的名字。
提筆的一瞬,一位地府差吏匆忙地進了這孟婆府:“孟婆且慢。”
孟婆不明其意,差吏走到孟婆身旁,附耳過來說了些什么,便抬眼望了望姚霜,提步出了這孟婆府。
孟婆擺了擺手:“罷了罷了?!?p> 姚霜見狀,問道:“孟婆因何事皺眉?”
抬眼望了望姚霜,孟婆只覺得造化弄人:“姑娘,我們這地府主子不收你,你還是回去吧。”
“為何?可是姚霜何時惹得這地府大人不滿了?”姚霜不解。
孟婆搖了搖頭:“即是上天注定,緣由故不重要。待你回去之后,定不要被仇恨所左右,要心存善念。忘掉以前發(fā)生的種種,重新開始,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姚霜還想再問些什么,身形卻已若隱若現(xiàn),片刻后,孟婆便消失在姚霜的面前。姚霜眼前一片漆黑。
忘掉以前的種種,重新開始嗎?可是深入骨子里的痛楚,又怎能輕易地說忘就忘。
“姑娘,姑娘。”
黑暗中,一道清朗地而又略帶沙啞的聲音將姚霜從虛境中拉到現(xiàn)實。
姚霜緩緩睜開眼睛,入眼的便是一張清秀的臉龐。墨澤軒笑道:“方才見姑娘有所動靜,起身前來查看,倒也奇怪,喚了姑娘幾聲,姑娘便醒了。”
姚霜撐床欲起,卻被墨澤軒攔住了:“姑娘還是躺下吧,免得扯動傷口,不然我這功夫可就白費了?!?p> 姚霜環(huán)顧四周,問道:“這是何處?”
“這是在下居住地地方,桃莊?!?p> 姚霜不語,隨著墨澤軒的攙扶輕身躺下。片刻后,她抿唇道:“可是公子救的我?”
“倒也沒什么救不救的,只是在下那日去蛇山采藥,撞見姑娘身受重傷,不忍讓姑娘自生自滅,便將姑娘帶了回來?!?p> 姚霜萬萬沒想到,曾經(jīng)那個心疼自己的皇姐,如今卻恨自己恨到這種地步,恨到忍心讓自己死于這荒郊野嶺,到底還是因為他楚淵霖。
姚霜輕笑道:“那便多謝公子了,有勞公子多日的照顧,姚霜感激不盡?!?p> “舉手之勞,不足掛齒,那姑娘好生休息,在下就不多打擾了?!?p> “敢問公子尊姓大名?”
“在下墨澤軒?!?p> “多謝墨公子了,墨公子慢走?!?p> 春來夏往,秋收冬藏。在墨澤軒的悉心照料下,姚霜的傷勢漸漸痊愈了。
經(jīng)過長時間的朝夕相處,姚霜漸漸對墨澤軒產(chǎn)生了一種像哥哥一樣的依賴感。有時候,她甚至覺得,墨澤軒是除了她母妃之外對她最好的人。
或許她從來不是這臨淵國的朝陽公主,或許她早一點遇到墨澤軒,或許她從來沒有愛上楚淵霖,是不是一切都會不一樣。
慢慢的,姚霜便愿將自己的故事告知墨澤軒。墨澤軒很是震驚,他怎樣都沒有想到,他所救之人,竟是這臨淵國的朝陽公主,亦是當今女帝的皇妹。也未嘗想到,一個身處公主之位的人,竟被遺棄在這野物橫出的蛇山之上。
墨澤軒伸手捋了捋姚霜的頭發(fā),輕聲道:“那你現(xiàn)在可還想復仇?”
姚霜低頭不語,輕聲道:“我蘇醒當日做了一個夢,夢見孟婆了。她和我說,不要被仇恨左右一生,要心存善念,忘掉過去的種種,重新開始?!?p> “你如何想的?”墨澤軒道。
姚霜抬頭道:“我覺得孟婆說的有道理啊,若一生被仇恨蒙蔽了雙眼,整日只想著將仇人置于死地,最后卻落的個全城通緝,滿門抄斬的結(jié)果,倒不如隱居山林,不問世事,過著這無憂無慮的生活?!?p> 墨澤軒低頭道:“的確,像你這種能夠放下仇恨,不計前嫌的人已經(jīng)不多了?!?p> 姚霜見墨澤軒一臉愁容,不僅問道:“墨大哥,你怎么了?可是想到了什么不開心的事?”
“倒也沒有,只不過是聽霜兒這樣說,有些感嘆這世人罷了?!?p> 聽到這個熟悉的稱呼,姚霜心里不禁一顫。是啊,什么都沒有變,只是昔日的往人變了,面前的人也不再是同一個了。
墨澤軒見她不語,問道:“怎了?可是有不適?”
姚霜搖頭,追問道:“此話必有玄機,既然墨大哥不愿與霜兒說,那霜兒便不問了?!?p> 墨澤軒笑道:“怎會?只是家丑不外揚。霜兒想聽,我便說給霜兒聽,只望霜兒不要嫌棄我?!?p> “墨大哥,我怎會是那種人呢?你竟如此想我,太令人失望了?!币λ粷M道。
墨澤軒笑了笑,便道:“我自幼便不討家父的喜愛,家母對我亦是不管不顧,伙伴們都嘲笑我是被撿來的野孩子。待到我差不多能成塵時,便出走家門,來到這山林中,取酒獨傾?!?p> “墨大哥,那我是不是要待到你成塵時,我才能見你微笑?”
“怎的?這些時日的笑白笑了?”墨澤軒斜視她道。
姚霜搖搖頭:“只是打趣你罷了,若是待到你成塵時,說不定我這輩子都見不著你笑了。”
墨澤軒望著她:“看來霜兒近日恢復的不錯,到有心思與我說這玩笑話了?!?p> 姚霜笑笑:“總不能一直愁眉苦臉吧?!?p> “只要拋棄這世間凡塵,一生追求淡泊的生活,不求名利,那便是成塵之時?!?p> 姚霜若有所思:“那便也希望我能有成塵之時吧?!?p> 墨澤軒揉了揉她的青絲:“一定會有的?!?p> 皇宮櫻閣內(nèi)。
楚淵霖坐在櫻花樹旁,手里拿著一幅畫,畫上的女子溫柔可人卻又不失一分稚嫩。他就這般望著,出了神,以至于身旁來了人都不知道。
良久之后,楚淵霖才發(fā)覺,他緩緩開口道:“風,現(xiàn)如今我滿腦子都是她含恨而去的樣子。”
凌風看著只有軀殼,沒有靈魂的楚淵霖,不僅搖搖頭:“這都過去兩載了,你還是沒能忘掉她。”
楚淵霖的眼睛始終未離開過那幅畫:“風,你不知,入了心的人是忘不掉的。更何況,是我親手殺的她?!?p> 凌風何曾不知,他和楚淵霖從小玩到大,從未見過楚淵霖這副郁郁寡歡的樣子:“我不相信你會親手殺了你的心愛之人,你恐是有什么難言之隱。”
“即是有難言之隱又如何?你不
知當時她看我的眼神,滿是怨恨?!?p> 凌風安慰他道:“朝陽公主她不知情,若她知道你不是有意的,她定不會怪你的?!?p> “可是我釋懷不了,我做不到,我一想到霜兒看我的眼神……我……”楚淵霖斷斷續(xù)續(xù)的說道。
凌風還想說些什么,門外的丫鬟走進來道:“爵爺,皇上宣您去靜寧殿用晚膳?!?p> 凌風揮了揮手,丫鬟點點頭,提足出了櫻閣。凌風拍了拍楚淵霖的肩膀:“故人已逝,再做多余的思念也是徒勞無功,到還不如好好珍惜眼前人,安心地當你的爵爺?!?p> 楚淵霖不語,兩眼空洞無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好好收拾一番吧,莫要皇上見你這副樣子,不然皇上又該擔心了?!傲栾L搖了搖頭,先出了櫻閣。
楚淵霖還是未說話,他呆滯地望著姚霜的畫像,仿佛只要這般望著,姚霜就會出現(xiàn)在他的身邊。
楚淵霖放下手中的畫像,準備去那靜寧殿。此刻,他仿佛覺得這靜寧殿的路程甚遠,滿腦子又是兒時三人歡快玩鬧的場景。
楚淵霖此時只感覺一陣頭暈?zāi)垦#蝗缓粑又?,兩眼一黑便倒了下去?p> 走進來的丫鬟看到楚淵霖倒在地上,慌了神:“來人吶,爵爺……爵爺暈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