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國公發(fā)作
鷹臺,爽朗的笑聲不時傳來。
靖國公南懷瑾坐于主位之上,下手一位身著輕甲的將軍,劍眉虎目,雙肩寬闊,發(fā)髻雖有些斑白,但腰身卻甚是挺拔,正是南懷瑾的庶出兄長,靖北北線軍總指揮南懷安。
在座的還有南懷瑾的弟弟南懷仁、妹丈拓跋敬,北地上師上官長鶴以及數(shù)位望族家主。南江風(fēng)、南江云,以及拓跋敬的兒子拓跋珉也在場,正與一些望族子弟敘談?wù)f笑。
“大小姐到了!”伴著侍衛(wèi)的傳報,一席白衣的南江雪已步入了鷹臺,隨她同來的墨碣、黎落和塔拉則在廳邊的廊下止住了腳步。
“大伯父!”看到南懷安,南江雪的臉上綻放出明媚的笑容。
“看這孩子,滿眼睛都是他大伯父,我這個當(dāng)?shù)牡故侨?dāng)沒看見。他大伯父到底哪里比我對她好了?”南懷瑾指著南江雪笑道,引來了眾人的一片笑聲。
“拜見爹爹!”南江雪呲牙一笑,向南懷瑾躬身行禮,既而又向南懷仁和周圍團(tuán)團(tuán)一揖,“見過三叔。見過各位叔叔伯伯?!弊g已有人趕忙起身,年輕一輩則盡皆站了起來,黎落也終于見識到了這位大小姐在北地傳說中的地位。
“都坐吧!”南懷瑾揮手笑道,南江雪則竄到南懷安身邊,高高興興挨著她的大伯父坐了下來,早有侍從在案幾上添上了果品杯盞。
“兩年未見,小雪可是又長高了不少?!蹦蠎寻残Φ?。
“兩年的春圍,大伯父都沒有回來??墒菢O北人很不安分?”南江雪道。
“這幾年靼塔部一意做大,吞并了幾個部落,又屢屢結(jié)盟犯境,確需多加提防?!彪m是面對一個少女,南懷安卻答的認(rèn)真。
“侄女聽說,那阿拉達(dá)圖的兒子那森是個狡猾多智的家伙,不少結(jié)盟之事都是由他主持的。”南江雪道。
“小雪身居雪歸山,卻也對前方戰(zhàn)事如此關(guān)心?!蹦蠎讶试谝慌孕Φ?。
“三叔這是夸獎小雪吶?!蹦辖┬Φ?,“前線的戰(zhàn)報和戰(zhàn)例,侄女確也看過一些。”
“不錯,阿拉達(dá)圖悍狠卻不善謀,倒是他這個兒子不容小覷。他不僅在極北實施吞并聯(lián)盟之策,而且對我們的幾座軍輜重鎮(zhèn)也是虎視眈眈,野心著實不小?!蹦蠎寻驳?,“我此次回來,一是向公爺述職,二是想向公爺請令,酌情向樊城增派戰(zhàn)將駐兵。”
“樊城是北線軍需要地,確需加強(qiáng)?!蹦蠎谚溃按耸麓蟾缱鲋鞅憧?,何須專程跑上一趟。倒是樊城后方郡縣官員,執(zhí)政方面要注意保障樊城所需,還請上師親自督辦吧!”
“是,公爺放心?!北钡厣蠋熒瞎匍L鶴躬身應(yīng)道。
“關(guān)于增兵一事,我建議可用一部分新兵,同時再抽調(diào)部分北線的兵馬?!蹦蠎寻驳?。
“北線軍能征慣戰(zhàn),又熟悉極北人的戰(zhàn)術(shù),如此以老帶新,甚好?!蹦蠎谚c頭道,“樊城的趙老將軍經(jīng)驗豐富,但近年來舊疾纏身,確實需派青壯一代輔佐分擔(dān),今后便可讓老將軍回鄉(xiāng)安養(yǎng),含飴弄孫,這樣我也能心安一些?!?p> 見南懷瑾有意培養(yǎng)新的樊城守將,南懷仁正要說話,卻聽南江雪已接口道,“爹爹,女兒倒是有個提議。”
“哦,小雪有何提議?”南懷瑾含笑看向女兒。
“塔拉大哥現(xiàn)為北線蘢甲督校,不僅善戰(zhàn)而且善防,屢立戰(zhàn)功。此前果霍洛之戰(zhàn)的軍報我看過,打的相當(dāng)漂亮。若由塔拉大哥率部協(xié)助趙老將軍鎮(zhèn)守樊城,爹爹以為如何?”南江雪道。
“嗯,塔拉的才干我是知道的,做事也頗為周全,且他進(jìn)駐樊城,必能更好地配合北線戰(zhàn)事,確是一個好人選?!蹦蠎谚挥牲c頭說道,“大哥看呢?”
“一切但聽公爺安排。只是塔拉畢竟年輕,公爺當(dāng)真派他前去,少不得要趙老將軍多花上一些時間悉心教導(dǎo)才是。此次他也隨我回來了,公爺可要見見?”南懷安道,南懷仁的眼中卻滑過了一抹不易察覺的暗色。
“哦,甚好,那孩子我真是好幾年沒見了?!蹦蠎谚吲d地說道。
聽到南懷瑾的說話,塔拉忙從廊下走出,快步上前,撩衣襟跪倒在地,“末將塔拉,叩見公爺!”
“起來說話?!蹦蠎谚?。
“謝公爺!”塔拉站起身來。
青年戰(zhàn)將皮膚微黑,身姿挺拔,眉宇中皆是多年軍旅的軒昂沉穩(wěn)之氣。
“英氣勃勃,果是我靖北的好兒郎!”南懷瑾面露欣賞之色,“方才我們的話,你可都聽到了?”
“是,末將聽到了。”塔拉答道。
“你可愿往?”南懷瑾道。
“末將愿往。多謝公爺賞識!”塔拉躬身道。
“要謝便謝小雪吧?!蹦蠎谚Φ?,“若不是她提起,我倒一時也沒能想起,怕是你姨丈也不肯替你開口,擔(dān)個什么徇私之名吧。”
說著故意看著南懷安,“也不知道薦你去樊城是徇私,還是把你攥在身邊才是徇私,哈哈哈!”說到后來不由放聲大笑起來,南懷安則瞪了因擠兌自己而興高采烈的弟弟一眼。
“多謝大小姐!”塔拉當(dāng)即轉(zhuǎn)身鄭重地向南江雪行了一禮。
“去吧,你們這些同輩也該多熟悉熟悉。風(fēng)兒還是你北線的同袍?!蹦蠎谚钢g的一干子弟對塔拉說道,南江風(fēng)則把塔拉喚去了自己的坐席。
南江雪向南懷瑾笑道,“女兒推薦了這么好的人選,爹爹可有獎賞?”
“剛剛送了你三千雪狼,怎地又要禮物?”南懷瑾笑道。
“那倒也是?!蹦辖┬Φ?,轉(zhuǎn)頭又對南懷安道,“侄女為北線分憂,大伯父可有表示?”
“你這丫頭!”南懷安笑斥道,“既是這般能干,不如過兩日隨大伯父去北線做個帶兵的將軍可好?”
“千萬莫上你大伯父的當(dāng)!到了你大伯父的帳下,那真是羊入虎口,不脫層皮才怪!”南懷瑾朝南江雪連連擺手,轉(zhuǎn)而又瞪著南懷安佯怒道,“我調(diào)走了你的子侄,怎地你便來搶我女兒?”眾人又是一陣大笑。
正說笑間,忽見一個華衣婦人拉著南山海沖進(jìn)了鷹臺,后面還急急跟著南懷仁的長子南山原和另一個惴惴不安的婦人。
“拜見公爺!”那華衣婦人對南懷瑾行了一禮,臉上卻是一副憤憤之色。
“怎么回事?”未及南懷瑾說話,南懷仁已皺起眉頭開口問道。那華衣婦人正是他的大妻,南山海的生母陳巧璐。
“海兒不知怎地得罪了咱們大小姐,和幾位公子都跪在太陽底下受罰。這不,還有卓家小少爺?!标惽设催呎f邊拉過身后那惴惴的婦人,“本想到國公夫人那討個人情,聽說大小姐在此,便想著不如直接向大小姐賠罪。去!給大小姐賠不是!去??!”說著便去推南山海。
“我……我不去!”南山海扭著身體,然后又捂著胳膊“啊啊”地叫了起來。
南懷瑾看向南江雪,見她閑閑地安坐在南懷安身邊,笑吟吟地看著眼前的場面,那種笑容落在一些人眼中,都莫名地生出了一種寒噤噤的感覺。
“海兒……海兒的胳膊還受了傷?!标惽设磪s似無感,她捧著兒子的胳膊,又心疼地補(bǔ)充道。
“都是小雪的不是。小雪是見幾位少爺口出不遜,山海又要鞭打塔拉大哥,這才出手?jǐn)r阻,許是一時失了分寸。不過那胳膊我當(dāng)時便接上了,原來沒有接好嗎?嬸娘莫急,不如讓侄女再看看?”南江雪微笑道,身子雖沒動,但南山海已下意識地向母親身后躲了躲。
眾人聽到南江雪的一番話,都不由皺起眉頭,塔拉待要起身,卻被身邊的南江風(fēng)伸手?jǐn)r住,向他投去一個“安坐”的眼神。
“你因何要打塔拉?”南懷仁的臉色已變得很是難看。
他素知自己這個兒子,仗著嫡子身份和母親溺愛,驕矜成性,身邊又整日跟著幾個紈绔捧著他一道惹是生非,不想今天被南江雪撞見,而他那個不懂事的大妻竟還鬧到了南懷瑾面前,真是不知輕重,自找倒霉。
“說話??!”見妻子愚蠢,兒子無用,南懷仁怒氣更勝,驀地提高了嗓音。
“也……也沒什么……就是瞧他不順……”南山??钥赃赀甑卣f著。
“你說!”打斷了南山海,南懷仁向長子南山原喝道。若是任由二兒子再往下說,還不知會說出什么混賬話來。
見父親詢問,南山原邁步上前,先向南懷瑾躬身行禮,既而說道,“稟父親,是山海等人對塔拉出言無狀,卓家少爺又說要試試身手,這便打了起來。后來小雪妹妹出手,奪了山海的鞭子。塔拉從始至終……未曾還手。讓他們跪在那里反省,是兒子的處置,若有不當(dāng),還請父親責(zé)罰?!?p> “南山原!你還是當(dāng)哥哥的!”陳巧璐恨聲道。
“你閉嘴!”南懷仁一拍桌案,杯盞齊跳,“如此這般,你還有臉跑來鬧事!”
“我……”看到丈夫發(fā)飆,南懷瑾也面色不善,陳巧璐吞了吞口水,終是咽下了喉嚨里的話。
“兄長,小弟治家無方,萬分慚愧!”南懷仁站起身來,對南懷瑾躬身說道。
“咱們北地兒郎素來尚武,年輕人血?dú)夥絼?,磕磕絆絆都在所難免,公爺莫要動怒?!币娔蠎谚p眉皺起,眼瞳微縮,一旁的南懷安忙出言勸道。
“我北地兒郎,確是英武爽快,但卻不是這般橫行霸道,胡作非為,盡學(xué)些南方紈绔的行徑!”南懷瑾怒道,“一個沙場御敵的戰(zhàn)將,被一群錦衣玉食的小子折辱,豈不是寒了我前方將士之心?北地要想立足,又怎容這樣的做派?此事,竟還出自我南家!”
席間眾人已盡皆站了起來,南懷仁當(dāng)即跪倒,“公爺教訓(xùn)的是,小弟知錯!”
陳巧璐和兩個兒子見狀也都忙忙跪了下去,那卓家婦人則早已嚇得魂飛魄散。
“既然他們?nèi)绱瞬恢旄叩睾?,那便全都送去極北前線,好生歷練,自己掙得軍功,也算有點耀武揚(yáng)威的資格!”南懷瑾寒聲道。
“公爺開恩!海兒他……他……”陳巧璐臉色蒼白,嘴唇哆嗦。北線苦寒,戎人兇悍,她哪里舍得讓寶貝兒子到那里受苦,更何況刀槍無眼,那可是搏命??!
“公爺,后輩們年少頑劣,多加教訓(xùn)便是,長大之后自會懂事??v是歷練,也非行伍這一條路可走,公爺三思!”南懷安道。
“大伯說的是!公……公爺開恩啊!”陳巧璐慌忙說道,又從后面拉扯丈夫的衣襟,“你倒是也求求公爺??!”
南懷瑾看了看南懷安,心知哥哥不愿這幾個小子到北線給他添亂。
他早聽說南山海和那幾個貴族子弟平日里仗勢欺人,如今竟還大刺刺地折騰到了自己眼皮子底下,一時真是氣惱難平。
在南懷安靖北北線軍的強(qiáng)力戍衛(wèi)下,北地境內(nèi)這些年得以安享太平,已呈現(xiàn)出盛世氣象,農(nóng)牧持續(xù)發(fā)展,政商日漸繁榮,但與此同時,卻也滋養(yǎng)出一些貪圖享樂和腐敗驕橫之風(fēng)。
上官長鶴曾與他議論過此事,也已擬修法令,以整飭風(fēng)氣,如今看來,徐徐圖之實是太溫和了!
“公爺息怒!”南懷安見弟弟抿著雙唇也不言語,戰(zhàn)裙一掀也跪在了地上,“塔拉姑且也算的上是族內(nèi)兄弟,兄弟間一時沖突,倒也稱不上戰(zhàn)將受辱,懇請公爺網(wǎng)開一面!”
南懷瑾知道大哥的顧慮。
他的這位兄長因庶子身份,生母寒賤,少時曾屢受欺辱,若不是自己同情他的遭際,且與他脾氣相投,一力維護(hù),他在族內(nèi)都恐難立足。
早年間,南懷安隨他沙場征戰(zhàn),此后便常年駐扎北線,很少回來,從不參政,也不過問宗族之事。
他妻子早亡,膝下無子,身邊唯有一個妻家的遠(yuǎn)房子侄塔拉。塔拉少年從軍,做事勤勉,性子與他的姨丈一般,少與族人交往,甚至更加謹(jǐn)慎,所獲軍功,都是真刀真槍拼出來的。
南懷安大半生腥風(fēng)血雨,在北線軍威日隆,有人便到他耳旁吹風(fēng),讓他小心有人手握重兵,難免包藏禍心,南懷瑾反而對進(jìn)言者大家斥責(zé)。幾十年并肩作戰(zhàn),數(shù)次的性命相托,他對南懷安的感情和信任已遠(yuǎn)超旁人,包括他嫡親的弟弟南懷仁。
“既然大哥開口,我便給了這個面子?!逼坛烈?,南懷瑾冷哼道,“懷仁,此事交你處理。另外,今日哪家子弟鬧的事,報與我知道!”
“是!多謝公爺!”南懷仁叩首道。
飛翔的鼴鼠
******** 南懷仁:陳巧璐你這婆娘!可真能給我添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