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新兵團

　　與額爾扈特部的那場仗加上灰砂統(tǒng)領(lǐng)的認可，南江雪恢復了參將軍階。

　　可是好景不長，這位國公爺心尖尖上的北地大小姐，很快因北線大將軍考教臨確布防時答的不夠完整，不僅被降回了督校，還被罰去城外值崗，然后又先后因為軍姿問題和值崗期間隨便說話，被降為護校。

　　盡管被劃歸蒼焰統(tǒng)領(lǐng)夏之嵐麾下，但南江雪和她的雪狼、羽林卻經(jīng)常被南懷安調(diào)到這里或者那里，一時跟著赤雷一起操練，一時又被派去和黑旗巡邏。

　　與蒼焰合作的一次圍點打援終于使她得以升遷，卻又因軍報寫的不合格降了一級。

　　南懷安大將軍對大小姐的疼愛歸疼愛，但刁難也是真刁難——這是北線軍上下達成的共識，而大小姐也用實際行動詮釋了什么叫“仕途坎坷，命運多舛”。

　　不過大小姐的性子還真是不錯，癟癟嘴后，便該干嘛干嘛去了，包括沒給上級武官行禮乖乖地被關(guān)了三天禁閉。

　　這段時間，南江雪最常問的一句話就是，“今天我是什么來著？”

　　“您是小校?！蹦倩卮?。

　　“好吧?！闭J命地點點頭，大小姐準備去向新的上官報到，迎頭正撞見黎落和云朗。

　　未及黎落開口，南江雪已經(jīng)向自己的親衛(wèi)隊統(tǒng)領(lǐng)行下禮去，“見過督校大人！”

　　黎落一怔，而不久前剛剛晉升為佐校的羽林統(tǒng)領(lǐng)云朗見狀，立即一陣風一樣跑走了，待要躬身的黎落則被南江雪惡狠狠地瞪了一眼。

　　“站那別動！”南江雪小校姿勢很謙恭，口氣很蠻橫，“你想害我又被關(guān)禁閉嗎？”

　　黎落無奈，只好直挺挺地受了大小姐一禮，周遭的雪狼都在肚子里偷笑不已。

　　作為雪狼統(tǒng)領(lǐng)，黎落自是需與南江雪經(jīng)常在一起，但臨確城的其他武官——將級武官還好——都不約而同地采取了“非必要不見面”的原則，遠遠見她現(xiàn)身，立即掉頭便走，生怕大小姐喊出“見過某某護?！?、“見過某某佐校”、“見過某某督校”。

　　對于自己竟遭到這般嫌棄，南江雪痛定思痛，勵志奮發(fā)圖強。

　　于是，她白天勤勉操練，晚上挑燈夜戰(zhàn)，把臨確布署、北線安防、數(shù)年軍報、極北紀要，以及武器配備、軍資供給統(tǒng)統(tǒng)啃了一遍，其間查閱資料無數(shù)，騷擾武官多名，更是時常搶走護衛(wèi)龍羽的差事，吊在大將南江風的身邊，笑呵呵地遞上一杯熱茶，然后便開始滔滔不絕地問東問西。

　　可當將軍要出行時，她又突然消失的無影無蹤，害的被趕走的龍羽急匆匆跑回來，滿頭大汗地打聽他家大公子去哪了。

　　但無論如何，功夫不負有心人，武官們對于南江雪的百折不撓和敏而好學都很是贊賞，而南江雪也通過數(shù)次應答、巡防、演習和實戰(zhàn)的不俗表現(xiàn)，終于在春天來臨之際艱難地爬回了參將的位置。

　　然而，隨之而來的還有另一道總指揮官令。

　　即：令南江雪隨新兵團三日后赴昆凌郡輔助當?shù)鼗膲按焊乱?，其間不領(lǐng)參將銜，不得透露身份。準墨碣同行。雪狼留駐臨確城，暫由南江風直接節(jié)制——這是夏之嵐強烈要求的。

　　“大將軍，末將雜事太多，雪狼還是由大公子親自來帶吧！”夏之嵐如是說。

　　夏之嵐確實事多。

　　北線三位中將協(xié)助正副指揮官處理軍務(wù)，蘢甲統(tǒng)領(lǐng)葉楓人在昆凌，灰砂統(tǒng)領(lǐng)沙加總是到處游蕩，所有事情都堆在他一人身上。

　　而且這雪狼，說聽話吧，確實也不犯錯，但跟著南江雪久了，總讓人心里七上八下的，若能趁機把他們?nèi)咏o大公子，那真是再好不過。

　　當日，南江雪竄進了南江風的駐地。

　　“末將南江雪，叩見大公子！”參將恭敬行禮。

　　“起來吧。”大公子笑道。

　　起身后的參將則一屁股坐在了副指揮官的椅子上，抓起一只蘋果一邊啃著一邊口齒不清地說，“哥，給我講講昆凌和蘢甲?！?p>　　※

　　昆凌郡位于臨確城以南，西部是綿延的蕩秋山系，向東則是大片平原和林場，水資源豐富。

　　昆凌本可作為臨確城的重要補給站，但駐于翼城的太守甘慶卻一直推三阻四，一時說農(nóng)民懶惰，地方守備軍都得勒緊褲腰帶，一時又說商人奸滑，打造出來的軍械質(zhì)次價高，更常有蕩秋山匪患不決，自己實在是忙的不可開交，北線軍的事懷安大將軍您要不再想想別的辦法？

　　這甘慶是榆州世家百里承澤的姻親，百里家族在南方勢大，又與南家三爺南懷仁交好，從不涉政的南懷安不愿與他那個異母三弟掰扯，更不想給一貫支持他的南懷瑾增加麻煩，讓人說公爺就是偏心，于是將北線的補給重擔更多地壓在了樊城和其它幾處要塞之上。

　　見南懷安退讓，甘慶越發(fā)得意起來，不但放任自己的宗親、有些頭臉的府中下人在昆凌橫行跋扈，還把百里承澤的次子百里洪帶到了南懷仁面前，想在北線軍晃上兩年，混些軍功——北線出來的人，那身價就是不一樣。

　　當然，這就犯了南懷安的忌諱。

　　遭到拒絕后，甘慶覺得在百里承澤面前失了面子，一面說了南懷安一堆壞話，一面走動關(guān)系，讓百里洪當上了昆凌守將劉陽的參軍——名為參軍，但被甘慶連拉攏帶打壓的昆凌守將，哪里敢得罪百里家的公子，自是事事順著那小爺?shù)男囊狻?p>　　百里洪上任后，昆凌地區(qū)動亂頻出，以致南懷安不得不請令南懷瑾，派出蘢甲軍，以操演為名進駐昆凌，以免北線軍前面對付極北，身后再出什么亂子。

　　是以，南江雪入臨確后，一直都沒有見過北線五大軍團中的蘢甲。

　　蘢甲以步兵為主，同時擁有一支精銳的輕重混合騎兵團，是城池攻守戰(zhàn)的一支勁旅。

　　派新兵團輔助春耕秋收，甚至于偶發(fā)的水路整拓、災疫救防，是北線軍的一個傳統(tǒng)，有時候正規(guī)部隊也會被調(diào)派。

　　南懷安認為，這樣不但可以幫助地處邊境的一些地區(qū)解決實際問題，也能夠鍛煉軍士，同時讓他們知道，軍隊與百姓之間應當是一種怎樣的關(guān)系。

　　南懷瑾對此大為贊賞，并將其推行到了靖北軍的其他軍團當中。

　　三日后，一支兩千人的北線新兵團從臨確城整隊出發(fā)，帶隊的正是黑旗寅字團和辰字團的統(tǒng)領(lǐng)，參將賀蘭峻。

　　賀蘭峻在南江風15歲獨立掌軍時曾是其帳下前鋒，驍勇善戰(zhàn)，足智多謀，如今也已成長為北線的一名青年猛將。

　　行前，這位與大小姐相熟的青年猛將遭到了南懷安大將軍的嚴厲警告——所有新兵必須一視同仁，對南江雪更要嚴加管束。

　　不是一視同仁嗎？那“更要嚴加管束”可算得上“一視同仁”？賀蘭峻腹誹著。

　　夏之嵐很同情他，拍拍他的肩對他說，“兄弟保重。還有這荒墾和春耕若是需要，就請令大將軍晚點回來吧！”惹來周圍幾員戰(zhàn)將的一頓大笑。

　　賀蘭峻抽著嘴角看向南江風，后者卻踱開了步子抬頭看天，“今天的天氣真不錯呀！”

　　※

　　從臨確城向南有一些小村莊，因守著大軍駐扎地，漸漸引來一些小商小販在此販賣物品，休沐的軍士常會到這里光顧。

　　賀蘭峻避開了這些村莊，率隊穿行于溪林草場之間。

　　當日，兵團于一處水源旁扎營休整。

　　點起篝火，新兵們圍坐在一起，一邊啃著干糧一邊興高采烈地聊著天。

　　早春的夜還帶著冬季的寒涼，但那一張張年輕的臉孔卻散發(fā)著無窮的熱力。北線軍——在很多熱血男兒的心里，那便是英雄的代名詞。

　　“我叫馬平，清澤人?！?p>　　“啊，我家是常水的，咱們就隔著一條江！”

　　“是嗎！說不定咱們小時候還見過呢！”

　　“哎，你們以后都想去哪支軍團??？”

　　“這得是上官們決定吧？不過要是可能，我想成為蒼焰！有朝一日做夏將軍帳下大將！”

　　“我想當灰砂！縱橫極北，神出鬼沒，那感覺！”

　　“當然是黑旗呀！就算只做大公子的衛(wèi)兵我也愿意！

　　“跟著賀蘭將軍就行，以后準有出息！”

　　“赤雷赤雷，上官將軍那可是鷹衛(wèi)出身！”

　　“我想當蘢甲的兵，奪唐斛克的那場仗，蘢甲打的多漂亮??！”

　　一個話題讓新兵們越發(fā)興奮起來。

　　“喂，墨雪，你想去哪??？”有人用胳膊撞了撞身邊的一個俊俏新兵。

　　“這個嘛……我還沒想好。”俊俏新兵嘻嘻笑著。

　　“看你生的跟個姑娘似的，不如去大小姐那吧！”有人大笑著攬住俊俏新兵的肩膀。

　　俊俏新兵也只是笑，但一旁的另一個新兵卻冷冷地看了一眼那搭在墨雪身上的胳膊，那人干咳兩聲，不情不愿地收回了手臂。

　　那新兵名叫墨雪，看上去像是個尚未長成的少年，甚至都還沒變聲，生的又過于俊俏，一同參軍的哥哥墨杰對他又很是照顧，少不得常會被同伴們嘲笑一番。

　　只不過那墨杰功夫甚好，看似溫和，可有的時候那眼神卻著實可怕，一眾新兵也不敢鬧的太過。

　　“敢擠兌大小姐，你們都不想活了！”有人笑踹了同伴一腳，也算是解了圍，“沒聽說嗎？8個鷹衛(wèi)啊，都沒打過大小姐！”

　　“還有還有，咱們的將軍們，多多少少都被大小姐折騰過！”

　　“也就懷安大將軍能擺平大小姐，那軍階升升降降的，怕是整個北線都沒誰了，哈哈哈！”

　　看著眾新兵手舞足蹈地議論著，墨雪忍不住揉了揉鼻子。

　　“哎，墨杰，你這名字跟大小姐的貼身護衛(wèi)一樣??！”有人突然想了起來。

　　“寫法不一樣，笨蛋！不過你和墨雪跟他沒有什么親戚關(guān)系吧？”

　　“哎呀要是有什么親戚關(guān)系，能把兄弟弄進雪狼嗎？”

　　“你想的美！”一頓拳打腳踢，笑鬧聲不絕于耳。

　　有人吹起了草葉，有人唱起了樸素的歌謠：

　　那一天我離開家鄉(xiāng)，

　　奔赴白雪紛飛的戰(zhàn)場。

　　娘親把皮襖塞進我的懷里，

　　爹爹交給我一把古老的戰(zhàn)槍。

　　他說你看雄鷹振翅，鐵骨柔腸，

　　北地的兒郎啊，

　　那就是你們當有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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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越來越多的人跟著唱了起來，滿滿的男兒壯志，也含著一抹淡淡的鄉(xiāng)愁。

　　金紅色的篝火和那一張張爽朗的臉龐映在墨雪清澈的雙瞳里，和著那簡單的旋律，一直流入她的心底。

　　對他們來說，以戰(zhàn)士之名，光榮的活著，或是光榮的戰(zhàn)死，以實在的戰(zhàn)功獲得家人蔭賞，生命的意義就是這般明了干凈吧！

　　“??！華子，你的手怎么了？”

　　“哎呀，我身上也有！”

　　一些聲音打斷了人們忘情的歌唱，有人圍了過去，七嘴八舌的嚷嚷起來。

　　“又疼又癢！啊，我的腿……怎么好像不聽使喚了！”

　　墨雪和墨杰也跑了過去，一個新兵卷起褲腿，上面有好幾個鼓起的青包，像是被哪種厲害的蚊蟲叮咬了一樣。

　　眼見那些青包越來越鼓脹起來，墨雪一把攥住了那新兵欲待抓撓的手，從懷里掏出一把匕首，一句“忍著”，便用匕首快速在那幾個青包上各劃了一個深深的十字。

　　“?。　毙卤敖械耐瑫r，周圍的人也叫出了聲。從青包上流出來的血水，竟然帶有一層亮晶晶的藍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