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一道黑色的閃電,伊勒德轉(zhuǎn)眼越過了阿木爾,徑直沖向那匹飛奔的白色頭馬。吶喊喝彩聲轟然抬起,薩日的男男女女都興奮地高呼著他們族長的名字。
如同一只展翅的鯤鵬,伊勒德凌空躍起,穩(wěn)穩(wěn)地落在了那白馬之上。
白馬昂首嘶鳴,狂踢猛踏,回旋急轉(zhuǎn),卻怎么也甩不脫緊緊貼靠在身上的伊勒德。它于是開始揚蹄狂奔,踏進薩日湖中,激起大片水花,須臾之間又竄出層層水霧,沖向天邊那一片艷紅的晨霞。
伊勒德黑色的戰(zhàn)馬緊緊追隨著主人,阿木爾和十幾名薩日部的漢子半弧形排開,朝著同一方向疾馳而去。
南江雪靜坐于戰(zhàn)馬之上,看著伊勒德和他身后的隊伍如同一只拉滿的長弓射向遠方,聽著耳畔族人們昂然的呼喊和圈轉(zhuǎn)的蹄聲,心中感受到的則是這支新生力量的勃勃生機,更對那個亦敵亦友的顛沛世子多出了幾分敬意。
一炷香的功夫,呼喊聲再度迸發(fā)如潮,太陽升起的地方,伊勒德傾身如獵豹,完美地操控著那匹白色頭馬回轉(zhuǎn)而來,金色的光芒從他身后射來,看不見他的神情,而那一頭恣意飛舞的黑色長發(fā)則寫滿了草原漢子的快意豪情。
在他身后的一左一右,一邊是伴他征戰(zhàn)的黑色戰(zhàn)馬,一邊是一身紅裝的薩日之花。
“伊勒德!伊勒德!伊勒德!”人們縱情歡呼,洋溢著對這位年輕族長的滿滿熱情。
奔至南江雪面前,伊勒德跳下白馬,身邊有人立即用繩圈套住了它。白馬正要掙扎,伊勒德則用額頭抵了抵它的鼻梁,輕撫著它的面頰溫言說了聲“去吧”,白馬便即停止了躁動。
看到南江雪投來的目光,伊勒德燦然一笑,說道,“這馬有靈性,就是性子烈。你若喜歡,等我再馴幾天便送給你。”
“這馬我喜歡!”南江雪還未答話,阿木爾已搶先開口說道,周圍的人一個個面面相覷。
“別鬧,回頭我再尋一匹給你。”伊勒德皺了皺眉毛。
“我就喜歡這匹?!卑⒛緺柨囍文?,一雙眼睛直盯著南江雪。
“自不能奪人所愛?!蹦辖┖戳艘谎垡晾盏?,他和身邊的烏蘭巴日都現(xiàn)出了些許尷尬。
“咳咳,南大小姐,一起走走?”伊勒德?lián)狭藫夏X袋,“咱們說說昨天的事兒?!?p> “好?!蹦辖c點頭。
離開人群,伊勒德和南江雪并肩走在薩日湖畔。湖水倒映著湛藍的天空,像一顆巨大無比的水晶石。
“你說伊勒德會不會喜歡上咱們大小姐了?”遠遠跟在后面的云朗帶著一張八卦臉對身邊的墨碣道,“若是那樣,咱們在極北可得了個不錯的幫手呢。”
“你看他們那個薩日之花,初次見面就對大小姐滿是敵意,我跟你說,女人的直覺可不能小覷,她必定發(fā)現(xiàn)他們族長對咱們大小姐心懷不軌,這才劍拔弩張的?!?p> “哎你猜他們現(xiàn)在在說什么呢?伊勒德會不會正在向大小姐表明心跡?這真叫不戰(zhàn)而屈人之兵??!”
“你說咱們大小姐,拋開身份自不用說,人那是既漂亮又能干,性子嘛,除了笑起來有時候容易讓人心里發(fā)毛,總體那是真不錯?!?p> “不知道什么樣的人才能配得上她,我覺得伊勒德差些意思。不過作為兄弟,我可得提醒你,你這天天跟在大小姐身邊,容易惹人眼紅遭人毒手?!?p> “哎你怎么不說話啊?以后離黎落那個冰坨子遠點,你要是也天天板著一張死人臉,我還不得憋死了!”
“云統(tǒng)領(lǐng)說什么,我沒聽見?!蹦俚馈?p> “你成心是不是?”
這一邊云朗嘮嘮叨叨,那一邊伊勒德正在對南江雪“表明心跡”。
“三千匹精良戰(zhàn)馬,大小姐要的這價格也實在太高了些?!币晾盏碌?。
“敦達爾城池堅固,物儲豐盛,若不是與世子有舊,我是不會這么大方的。”南江雪道。
“打敦達爾,我的人也要出力。既是雙方合作,三千匹理應(yīng)打個對折。”伊勒德道。
“這便是打了對折的,難道世子不知?”南江雪道。
“每年一千匹數(shù)量太大,那我們還不得天天抓馬,別的什么都甭干了?”伊勒德道。
“世子得了敦達爾,也可以花錢購置。帖木布赫是個生意人,定能為世子分憂。”南江雪道。
“沒的商量?”
“那倒不是。”
“如何?”
“為世子延至四年或是五年,亦無不可?!?p> “那么每年是……”伊勒德開始計算。
“但若每延一年,便需多給我一百匹。”
“什么?”
“這是利息。”
“你就不怕我翻臉?”伊勒德停下腳步怒瞪著南江雪。
“你我之間,怕是總有一戰(zhàn)。不過不是現(xiàn)在。”南江雪笑吟吟地揚起臉,看上去很是溫柔善良,“你需要敦達爾城,不是嗎?”
伊勒德看了她一會兒,伸手為她緊了緊斗篷,有些霸道,甚至帶有一絲兇狠。
是的,他需要。
在他身邊,除了靼塔部的一些舊人,絕大部分已是來自其他部族曾經(jīng)流離失所的人們。
在他心里,奪回曾經(jīng)生長的土地、為父親報仇固然重要,但靼塔的名字卻隨著時間的流逝、新人的加入漸漸淡去,他用經(jīng)年的心血建起的這支力量則已成了他新的家園。
他們甚至有了一個共同的名字——薩日族。
他所背負的不僅是自身過往的仇怨,更是整個薩日族期盼的未來:富足、興盛,任誰都不敢欺凌。
南江雪看到了他的志向,甚至承認了他的能力,但與此同時,她也將一條界限清晰地劃在了他們之間——北地的靖國公府,又怎能容得極北的某一支力量一味做大。
“哎呀你看你看,那個伊勒德果然不懷好意!”那一邊,云朗抓住墨碣,指著為南江雪裹緊斗篷的伊勒德夸張地叫道。
※
伊勒德最終沒有殺成價,不過他也并不是很在意。但過不多久,他就覺得,三千匹精良戰(zhàn)馬,這價格確實是“高了些”。
達成交易后的一個月黑風高的晚上,靖北北線軍潛入了四門緊閉的敦達爾城,潛入者只有兩人——南江雪和墨碣。
看著他們?nèi)鐑芍伙w燕般竄上城頭,很快隱沒在夜色之中,伊勒德的眉心忍不住一陣亂跳。
不到半個時辰,城門開了,一輛華麗的馬車在一隊騎兵的護衛(wèi)下出了城,行向了他與南江雪約定的地點,距敦達爾10里左右的一座廢棄的土石堡。
車門打開,胖乎乎的帖木布赫顫巍巍地下了車,脖子上抵著一枚鋒利的短匕,持著短匕的人正是南江雪。
那隊騎兵見狀都是大吃一驚,紛紛抽出武器,然而火把亮起,四周現(xiàn)出了甲兵足有千人。
“他們都是靖北軍的兵,帖木布赫城主你最好讓你的衛(wèi)隊小心些,若是傷了他們,我會不高興的。”南江雪笑呵呵地對手中的胖子說。
傷了他們?帖木布赫抽著嘴角,就他帶出的這二十多護衛(wèi),怕是還不夠他們?nèi)揽p的吧。
“快把刀放下!我是來談事的,你們……先都等在這。”帖木布赫道。
護衛(wèi)們面面相覷,猶猶豫豫地放下了武器。說實話,看到周圍這般景象,他們也一點都不想動手。
“城主大人最是通情達理?!蹦辖┖軡M意,隨即對前方的伊勒德笑道,“世子,帖木布赫城主我?guī)湍阏垇砹?,咱們的酒菜可備好了??p> 伊勒德!他怎么會跟靖北軍有來往?而且還能搬動南大小姐?帖木布赫心念轉(zhuǎn)動,既而又腹誹,請嗎?南大小姐你這“請”的方式還真是很客氣呢!
憑著祖宗留下的這座堅城和這片風水寶地,帖木布赫過的頗為富裕。
極北各部落雖然時常彼此攻伐,但天生的生意頭腦讓帖木布赫在這種攻伐中找到了生存空間,馬匹、糧食、皮革、鐵器成為他周旋的武器,也讓他被很多部落視為“伙伴”。
不是沒有人想把“伙伴”一口吞掉,卻怕其他人不答應(yīng),帖木布赫就在他搭建起的這種微妙的平衡中,享受著他的快活日子。
可是韃塔部看上去正準備打破這個平衡。
韃塔部的大君阿拉達圖和他的兒子那森,一個有勇,一個有謀,兩人又都頗具野心,這些年持續(xù)做大,就連靖北北線軍此次進攻,都輕巧的放過了鄂多,對韃塔則是一味打壓。
如今韃塔雖然新敗,但要拿敦達爾城,估計極北各部落也只會象征性地抗議一下而已吧?這讓帖木布赫這段日子以來都惶惶不安,想不出什么好辦法保全祖宗的基業(yè),以及自己的快活日子。
今天晚上,他本想抱著美妾好好睡上一覺——他覺得最近自己操心的都瘦了許多,結(jié)果來了兩個不速之客。
其中那個女不速之客把匕首架在他的脖子上,邀請他出城見個人,說也許他不用把敦達爾交給韃塔人,又讓那個男不速之客去護衛(wèi)他的老婆孩子,說這么一個月黑風高的晚上,他們?nèi)菀壮鑫kU。
苦不堪言的帖木布赫只好爬出被窩,穿戴整齊,坐上他的豪華馬車,深更半夜對著守城的軍士從車窗里探出半個腦袋,威嚴地說,“還不開門!我出去辦點事!這可是關(guān)乎敦達爾生死存亡的大事,耽誤不得!”
是不是關(guān)乎敦達爾的生死存亡他不知道,他和他老婆孩子的生死存亡肯定是非常關(guān)乎。
“你到底是什么人?”出了城,帖木布赫憋了半天還是忍不住問道。
“北地南江雪?!迸凰僦托Φ?,“我知道城主跟我們北線軍私下里也有些生意往來,所以一般情況下,我是不愿傷害城主的。”
帖木布赫聽罷渾身一震,差點被匕首劃破自己肉嘟嘟的脖子。
飛翔的鼴鼠
******** 伊勒德:啊,對我的形象我還是比較滿意的!南大小姐什么時候?qū)ξ覄有模? 沈明瑄(冥冥之中):滾! 伊勒德:阿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