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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地風(fēng)云錄

第121章:燕京之慟

北地風(fēng)云錄 飛翔的鼴鼠 3016 2022-03-06 08:29:33

  燕京城外十里,數(shù)不清的巨大喪幡連接成片,素衣白麻的宗族、官員、軍士和老百姓滿臉哀戚,面朝北方靜靜而立。

  天很藍(lán),沒有風(fēng)。

  似有隱隱的雷聲自遠(yuǎn)方響起。

  當(dāng)隆隆之音漸行漸近,一支浩蕩的軍團(tuán)出現(xiàn)在人們的視野里。

  他們穩(wěn)穩(wěn)前行,盔甲上,戰(zhàn)槍和馬匹上都系有白麻,隨著他們的步伐飄展成海。

  隊伍最前方的正中央,一輛挽著重重白絹的黑色靈車,靈車邊一女子,肩背筆直,一身重孝。

  等候的人群中,同樣一身孝服的國公夫人托婭忍不住全身一顫,喃喃的一聲“公爺”,雙膝已彎了下去。

  身畔的南江云和南江雨一邊扶著母親的身體,淚水也一邊奪眶而出。

  抽泣的聲音不斷響起,達(dá)官顯貴們紛紛跪倒,立于眾人之前的南懷仁與身周幾人對視了一眼,咬了咬牙也跪了下去。

  他自是不想跪的,這一跪跪的到底是死去的南懷瑾,還是接掌了靖北鷹符的南江雪呢?

  他怎會承認(rèn)她的權(quán)力?

  他怎能在那個小丫頭面前屈膝下拜?

  但面對國公爺?shù)撵`柩,他這個臣屬和弟弟,又怎能不表現(xiàn)出足夠的哀痛與尊敬?

  淚水在南江雪看到母親的時候迷滿了雙眼。

  她輕輕閉了一下眼睛,既而跳下坐騎,默默朝前方走去,步子很快,卻又極穩(wěn)。

  在她身后,所有的騎士都下馬肅立,整齊的動作伴著戰(zhàn)甲的鏗鏘之聲,落進(jìn)人們的耳中,震入人們的心里。

  “娘?!弊叩侥赣H身前,南江雪跪在了地上,聲音很輕,但握住托婭的手卻很是有力。

  “小雪……”托婭看向女兒。

  “姐姐……”南江云和南江雨也伸出手去,放在了南江雪攥著托婭的手上。

  鼓聲響起,身披彩羽的巫者和贊者跳起了迎靈的舞蹈,那鮮亮而搖蕩的色彩,在一片素白之間,在豐盛的伊什那草原之上,似一朵昂首怒放的生命之花。

  一陣鷹嘯從頭頂傳來,有振翅的雄鷹盤旋于高高的天空,和著大地上的鼓聲與舞蹈,竟久久不愿離去。

  有人悲泣不止,有人默默垂淚,南懷仁的眼睛盯著挺拔而立的南江雪,一雙瞳子忽明忽暗。

  他設(shè)想過她可能的反應(yīng),是痛哭失聲來博取同情,還是出離憤怒以先聲奪人,但是都沒有。

  盡管臉色那般蒼白,盡管睫毛上淚光閃爍,但她依然挺拔地站在那里,像草原上的海子,深邃沉靜,倒映著遼遠(yuǎn)的群山和群山上的廣闊藍(lán)天。

  而他們身后的雪狼和赤雷,也如淵渟岳峙,卻又可以在任何一個瞬間倒海翻江。

  這讓他感到氣悶,甚至一種更加令人惱怒的心慌。

  她竟然沒死!

  殺手死士、雇傭兵團(tuán),甚至極北的重甲騎兵,層層追殺,竟沒能殺死她!

  而南懷瑾,竟也在他本以為天衣無縫的設(shè)計中逃出生天,一路奔去北線,然后在臨死之前昭告天下,將北地的軍政大權(quán)交給了自己的女兒!

  好膽量!好謀略!

  只是,她終究不過是個羽翼未豐的小丫頭罷了!

  他有什么可氣悶心慌的呢?

  沒了南懷瑾的縱容庇護(hù),難道她還真以為自己可以跟過去一樣要風(fēng)得風(fēng),要雨得雨?

  難道她還真以為自己手中的靖北鷹符,可以讓北地上下口服心服,俯首聽命?

  十里車馬喪幡,靈車一路前行。

  鐘聲長徹,燕京城內(nèi)外城門大開。

  盛夏時節(jié),整座城池卻如被白雪覆蓋,街邊的房舍都自覺地掛起了白幔,身著素服的老百姓默默地站在道路兩側(cè),當(dāng)那刻有金色鷹紋的黑色靈車轆轆而過時,他們伏跪在地,延綿起一片哀聲。

  他們的國公爺,他曾經(jīng)身披戰(zhàn)甲從這里整裝出發(fā),奔波于北地的邊關(guān),沙場浴血,保境安民,一場場征戰(zhàn),一次次凱旋,從世子到宗主,他身先士卒,阻擋著敵人的狼煙鐵蹄,他帶出了一批批北地的大好兒郎。

  褪下戎裝,他依然殫精竭慮,推出一系列改革的政令,讓這塊土地不斷闊開寬整的道路,繁榮的城鄉(xiāng),迎來一個又一個蓬勃的春夏,富足的秋冬。

  他曾經(jīng)步上街頭,微笑著坐在某處,看著熙熙攘攘的街市,或是買上兩個熱氣騰騰的包子,興致勃勃地跟其他客人聊著天。

  有人認(rèn)出了他,對著他俯身下拜,他急忙攙起他們,笑問大家平日里做什么營生,家中可能吃飽穿暖,受了欺負(fù)可有人為他們做主撐腰?

  將銀錢塞進(jìn)那訥訥的老板手里,他爽朗一笑,“再幫我裝幾個,回去好讓夫人也嘗嘗。”

  他從不回避積弊陋習(xí),雷霆手段,讓人望而生畏,然而他又總是懷著一顆仁慈之心,惟愿江山如畫,百姓豐寧。

  人們敬重他,愛戴他,希望他長命百歲,澤披四方。

  然而,他卻驟然薨逝,這漫天飛舞的冥紙猶如層云壓頂,讓他們悲戚且張惶。

  他們不明白為什么那樣一個雄姿英發(fā)的人如今竟躺在這黑漆棺槨里,也不明白為什么南境的堇翼軍會全副武裝地跟隨三爺北上燕京城。

  他們不知道許多達(dá)官顯貴那滿臉的諱莫高深到底說明了什么,也不知道靈柩旁的那個年紀(jì)輕輕的北地女繼承,從今往后能帶著他們走向何方。

  猜度與權(quán)衡,陰謀與暗戰(zhàn),已在上層開始了激蕩交鋒,也拷問著“江山如畫,百姓豐寧”和“權(quán)利與生死”之間,究竟孰輕孰重。

  “公爺?shù)降资窃趺此赖??在臨確城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一個突兀的聲音突然自人群中響起,打破了哀泣的氛圍,引發(fā)出一片不安之聲。

  “公爺為什么會去臨確城?”

  “什么人刺殺了公爺?”

  “公爺離開燕京時還好好的,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

  有人忿然,有人沉思,有人疑惑,有人擔(dān)憂,各式各樣的目光隨著這些有意無意的議論甚至喧嚷,盡皆匯聚在了南江雪的身上。

  南氏宗族也向南江雪看去,南懷仁則微垂著眼簾,一語不發(fā)。

  輕輕拍了拍母親的手,南江雪脫開人群,邁步走到了隊伍的最前方,鷹衛(wèi)統(tǒng)領(lǐng)冥犀和貼身護(hù)衛(wèi)墨碣則緊隨其后,寸步不離地站在了她的身側(cè)。

  “到底發(fā)生了什么?我也很想知道。”南江雪微微仰頭,做了個深呼吸。

  “我想知道,為什么孛日山會燒起漫天的大火,為什么五千來歷不明的武裝隊伍會藏匿山中,我想知道究竟是誰射中了我父親的心臟,這幕后的主使又是怎樣的人,能擁有這么大的手筆,殺害北地的宗主,靖北軍的主帥!”

  悲哀而沉冷的聲音從女子喉間響起,撞進(jìn)了綿長的街道上每個人的耳中,“敵人?渠宛?極北?還是別的勢力?”

  “一千鷹衛(wèi),僅存一百三十六人,草場一片焦黑,山谷血流成河,若沒有家賊作祟,在我北地的土地上,他們又如何能這樣暗度陳倉!這樣長驅(qū)直入!這樣肆虐猖狂!”

  “在我趕赴臨確城的途中,又何以會遭到連番截殺,那般的不計代價,那般的不死不休,想要的,究竟是我南江雪的命,還是我手中的靖北鷹符?!”

  她的聲音依舊悲哀而沉冷,卻如重錘一般敲擊著每個人的心臟,那畫面如此真實,問題如此鋒銳,令得那一雙雙看著她的眼睛專注而又茫然。

  冥犀攥著劍柄的手暴起了青筋,托婭的身體輕輕顫抖,南江云和南江雨一左一右站在母親身邊,緊抿著嘴唇,殺氣陡漲,他們身后的一眾宗親官員忍不住交頭接耳起來,南懷仁的臉色則變得有些陰沉。

  “為什么去臨確城?”并不理會身后的竊竊私語,清冽的目光掃視著四周的人群,“因為,父親相信臨確城。那里有誓死護(hù)衛(wèi)北地的熱血兒郎,那里有跟他并肩浴血的兄弟同袍,他可以在那里交托生死,在那里,把心之所想,心之所愿,說個清楚明白!”

  “大小姐的意思,是燕京城不可信嗎?”又一個聲音響起,人們環(huán)顧四望,卻找不到發(fā)聲之人。

  “可信嗎?”南江雪冷冷一笑,“若是可信,我三叔何用調(diào)動堇翼,兵發(fā)燕京?”

  南懷仁眸光微縮,沒有說話,只是輕輕扯動了一下唇角。

  “父親光明磊落,此生最大的心愿便是北地的安寧富足。如今他英年早逝,四方虎視眈眈,渠宛沉兵西境,極北厲兵秣馬,江雪雖然年輕,但狼煙起處,必見江雪身影?!?p>  “而我希望,當(dāng)我與兒郎們沙場搏命的時候,北地政令不更,郡府如常,農(nóng)牧不輟,商貿(mào)順通,所有人各司其職,明辨是非,安心勞作,不得過且過,不自亂陣腳,否則,即便我們勝了戰(zhàn)場,也會輸了將來。”

  南江雪說著抬臂拱手,“謝謝大家迎我父親入城。今日天地為壇,萬千祭念,厚義長情,我靖國公府縱是拼了滿門的性命,也定會守護(hù)南懷瑾的心之所想,心之所愿!”

  朗朗的女聲傳播開去,偌大的燕京城哀聲再起,熱淚滿眶。

飛翔的鼴鼠

********   新卷開張,加更一章^_^   下一章畫面會快閃下祇都,四皇子有日子沒出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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