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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地風(fēng)云錄

第220章:馬過關(guān)陽

北地風(fēng)云錄 飛翔的鼴鼠 3212 2022-06-12 09:23:54

  祇都皇宮,皇帝御書房。

  看著手中輕飄飄的信札,沈明瑄的眉毛凝成了一個疙瘩。

  侍立在旁的內(nèi)監(jiān)一個個壓低著身體,大氣都不敢喘上一口。

  蕭山歸來后,南妃不見了,佑晴和小五從皇宮中消失了,裕親王的渡云軒大門緊閉,那艷麗的紅衣王爺再不曾踏出半步,唯有夜深人靜之時,會從那終日由宿衛(wèi)把守的深宮中傳出裊裊的笛聲。

  御前宿衛(wèi)和大內(nèi)禁軍一個個死死閉著嘴巴,宋子言和聶遠(yuǎn)全都板著臉,皇帝的面色更是陰沉至極,就像是暴風(fēng)雨來臨前的天空,下一秒就會電閃雷鳴,天傾地覆了一般。

  如今,也不知大長公主給陛下看了什么,以至于他如此震怒。

  “啪”地一聲,皇帝將面前的茶杯連帶著一摞奏折狠狠地掀翻開去,茶水四濺,奏章翻卷,內(nèi)監(jiān)們齊齊匍匐在地,身體不由自主地發(fā)起抖來,唯有御案之前的大長公主依然站立,甚至還側(cè)身躲了躲摔碎的杯盞。

  “你們,都出去!”皇帝喝道,宮人們?nèi)缑纱笊猓泵B滾帶爬地退了出去,并很有眼色地關(guān)上了房門。

  “她竟然威脅我!她竟然威脅我!她竟然……威脅我!”皇帝咬牙重復(fù)著同一句話,說到最后,聲音中甚至帶出了一抹悲涼。

  他攥緊那封信札,隨后又將它扯了個粉碎。

  信紙紛飛,雪花般灑了滿地。

  沈心諾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站在原地,看著這個比自己小一個月的、一直與她關(guān)系不錯的弟弟如受傷的野獸一般喘著粗氣。

  “皇姐看了這封信?”皇帝目光灼灼。

  “這是給陛下的信,我不會看?!鄙蛐闹Z道。

  “她可還說了什么?”

  “她說,‘我希望,我們彼此相安無事?!?p>  “相安無事?”皇帝憤怒地笑了起來,“她做的如此決絕,竟希望我們彼此相安無事?!”

  “信我?guī)У搅?,陛下如果沒有別的吩咐,我就告退了?!鄙蛐闹Z垂下眼簾,“我想,陛下也希望自己靜一靜吧?”

  “是你放走了她?”皇帝瞪著沈心諾,眼中烈焰騰騰。

  “我沒有那么大本事放她走,當(dāng)然,也沒有那么大本事請她回來?!鄙蛐闹Z道。

  “她現(xiàn)在在哪?”

  “我離開的時候她在丹平,現(xiàn)在去了哪,我便不知道了。”

  “她……怎樣?”遲疑半晌,皇帝還是問了出來。

  “祇都城外,重傷的雪狼為了迫她離開,全都自殺了,墨碣把她擊昏后才能把她帶走。她昏迷了兩天兩夜?!鄙蛐闹Z道。

  皇帝把眼睛埋在了手掌里,搖蕩的燭火里,他的身影顯得甚是孤獨。

  見他很久沒再開口,沈心諾對著他行了一禮,然后靜靜地退了出去。

  雪狼自殺了,墨碣擊昏了她。如果那個護(hù)衛(wèi)沒有擊昏她,她打算怎樣呢?

  殺回祇都,闖進(jìn)皇宮,找他理論,亦或是找他……復(fù)仇嗎?

  若是那樣,他是否就可以見到她了呢?

  她走的如此毅然決然,如今,痛失雪狼,如沈明曄所說,她已再不肯回頭了吧?

  這許多年的深情摯愛,那日日夜夜的相守相親,都已經(jīng)灰飛煙滅了吧?

  他站起身,緩緩走到御案之前,蹲下身一片片撿拾著那些破碎的紙片,上面那熟悉的筆跡讓他的心也變得破碎不堪。

  “為太后顏面,天下平寧,望陛下勿動刀兵,北地上下,當(dāng)感皇恩。將保明主,請以蒼生為念?!?p>  好一個“太后顏面,天下平寧”!好一個“北地上下,當(dāng)感皇恩”!好一個“將保明主,請以蒼生為念”!

  簡單的幾行字,沒有追憶往事,沒有情緒宣泄,只在告訴他,若他劍指北地,她便將太后所做的一切公諸于世,攪一個地覆天翻。

  是了,她還告訴他,她將回到北地,如若戰(zhàn)起,她會以永徽郡主的身份統(tǒng)帥大軍,與他兵戎相向吧?

  而極北,“極北人還在忙著極北的事,邊境平遂”,至于夏唐,“小十三想必已經(jīng)到了那里”,她想的如此周全,屆時,無論是極北的薩日大君,還是夏唐的皇太子,都會站在她的一方,高高興興地從天元分一杯羹吧?

  人情加利益,她會把握的恰到好處!

  那女子,已不再是他寵冠后宮的柔情妃子,而變回了北地長風(fēng)中鋒芒四溢的傾世女帥。

  可是,無論傾世女帥還是柔情妃子,不都是他的情之所鐘嗎?

  如今,她的情之所鐘,還是他嗎?

  “你希望我們彼此相安無事,小雪,你是想讓我放棄天下,放棄你嗎?”皇帝將紙屑一片片拼湊齊整,喃喃自語道。

  ※

  關(guān)陽,風(fēng)聲鶴唳。

  城中的百姓大都閉緊大門,足不出戶,昔日里往來的客商也不見了蹤影。

  大街上一片蕭條,偶有零星的路人行色匆匆,余者皆是披甲巡邏的列隊軍士。

  只是人們不理解,何以游山玩水了三年的北地大小姐會突然在此現(xiàn)身,何以北地的軍隊會莫名其妙地扎營于關(guān)陽以北——北地與朝廷之間這兩年不是特別的和諧友愛嗎?

  那綿延的營帳幾乎一眼看不到頭,而營區(qū)之近,即便他們在城中,都仿佛能嗅到那甲器冷冽的味道,聽到大批戰(zhàn)馬的撩動嘶鳴。

  七日前,北地的大軍便開赴而來,關(guān)陽守將秦昭衡下令關(guān)閉四門,嚴(yán)陣以待。

  緊接著,一品將軍許印率兵三萬入城,會同守軍與靖北軍形成對峙,城內(nèi)城外一片肅殺。

  三日前,永徽郡主南江雪與靖國公府大公子南江風(fēng)來至關(guān)陽,三十余人住于城中客棧,盡管客棧被層層包圍,但北地的大小姐與大公子看上去卻絲毫不以為意,該吃吃,該喝喝,甚至還在大批關(guān)陽軍士的“保護(hù)”下,偶爾出門遛個彎。

  在南江雪進(jìn)入關(guān)陽的第一天,許印就跑去見了她。

  見故人來訪,南大小姐顯得格外高興,拉著他品茶閑談,可許印卻哪里繃得住。

  他知道南江雪曾入宮為妃,也知道她在蕭山憤而出走,事實上,他正是奉了皇帝的密旨,日夜兼程地趕到這里,一是攔截南江雪,二是鞏固關(guān)陽——皇帝似是對秦昭衡并不放心,只不過他不明白,曾經(jīng)共歷生死、那般情深意厚的兩個人,何以鬧到了今天這般田地。

  身為臣子,皇家秘辛他自是不便多問,唯有苦勸南江雪回頭,莫因一時沖動,斷了這份來之不易的緣分,更令得天下不寧,生靈涂炭。

  “回頭已是萬萬不能,至于會否燃起戰(zhàn)火,在陛下而不在我。靖北軍無意作亂,還望將軍開城,放我北歸。只要朝廷不發(fā)難,靖國公府自會安分守己。”南江雪如是說。

  許印搖了搖頭?!澳锬?,臣奉旨護(hù)您回宮,萬萬不敢抗旨?!?p>  “那便等吧?!蹦辖┮恍Γ傲硗?,將軍莫再叫江雪‘娘娘’,江雪只是陛下欽封的‘永徽郡主’。”

  南江雪在等什么呢?許印很快就知道了。

  這一日快馬入城,禁軍大統(tǒng)領(lǐng)聶遠(yuǎn)親宣圣旨,令許印和秦昭衡開關(guān),恭送永徽郡主。

  “究竟是怎么回事?”許印忍不住問聶遠(yuǎn)。

  “將軍還是不知為好?!甭欉h(yuǎn)嘆了口氣,“另外,夏唐突然邊境沉兵?!?p>  “夏唐?”許印吃了一驚,“為何?”

  聶遠(yuǎn)苦笑。

  “難道……是為了南大小姐?”許印只覺得腦子有些混亂。

  這一日,關(guān)陽城北門洞開,身披輕裘的南江雪在南江風(fēng)和一眾護(hù)衛(wèi)的伴隨下踏馬出關(guān)。

  北地曠朗的風(fēng)直沖胸臆,燦爛的陽光灑在她的身上,令她整個人都在熠熠閃光。

  浩瀚的藍(lán)天下,靖北軍盔明甲亮,整齊列隊,一面面戰(zhàn)旗招展如海,黑色的“南”字旗,紅色的“雷”字旗,紫色的“翼”字旗,在那之前,更有“風(fēng)”“雪”“云”“雨”四樣旗幟,在肅立的素甲騎兵間獵獵翻揚(yáng)。

  幾匹馬奔出陣列,皆著戰(zhàn)甲,來至且近便翻身下馬。

  南江雪露出了笑容,抬腿也跨下了馬背。

  “姐姐!”南江云一把拉住南江雪的手臂,南江雨也跨步上前,兩人一時間竟全都紅了眼眶。

  “云兒。小雨?!蹦辖┪⑽⑿χ宄旱捻右裁缮狭艘粚铀F,“你們都長大了呢。”

  “姐姐,從今往后,云兒再不讓你受半點委屈!”二十歲的南江云身姿挺拔,劍眉揚(yáng)起,一雙眼睛卻閃動著點點淚光。

  一旁的南江雨也重重地點了點頭,收起往日里的古靈精怪,十八歲的公子雙唇緊抿,透出了一種迫人的凌厲。

  “叩見大小姐!”風(fēng)雪云雨四大親衛(wèi)隊齊齊下馬,目光晶亮,膝蓋鏗鏘叩地。

  南江雪身后,南江風(fēng)及一眾護(hù)衛(wèi)也同時單膝跪倒。

  “叩見大小姐!”隨之而來,海嘯山呼,親衛(wèi)隊之后的靖北大軍一排排低下身體,甲胄撞擊著地面,似翻滾的長雷一路隆隆,綿延向北。

  關(guān)陽城頭,守城的兵士面色震駭,一張張臉僵的近乎扭曲。

  他們中的大部分人,只聞得靖北虎狼之師的名頭,卻不知道他們在淵渟岳峙間,也能爆發(fā)出如此恐怖的氣勢,更不曾想到,那傳說中的北地女帥,一席如云白裳,沒有任何言語,不見絲毫動作,只消一個現(xiàn)身,便能令這鐵甲兵流如大浪般在她面前激昂俯首。

  許印、聶遠(yuǎn)和秦昭衡盡皆身子一震,眼中波瀾涌起,滿滿的全是復(fù)雜的情緒。

  這才是她,翱于九天的鸞鳥,原本就只屬于這一片地闊天寬!

  汪洋的軍列之前,南江雪、南江云和南江雨執(zhí)手而立,兩紅一白的大氅舞動如旗幟,而他們的兄長卻靜靜跪在原地,如海的雙眸恭敬低垂。

飛翔的鼴鼠

********   第五卷《深宮風(fēng)雨》寫完了。無極斬箭,昨日那身著宮裙的絕代皇妃倏然遠(yuǎn)去,多年前戎裝立馬的傾世女帥再度回歸。以一種決然的姿態(tài),南江雪馬過關(guān)陽。   皇帝會否就此放手,北地會否再度上演兄弟之爭,而那位沉斂而執(zhí)著的邊關(guān)大將,又會如何面對她的歸來和他自己的心?   在這里,特別感謝一路支持鼴鼠的老朋友們,是你們的不離不棄,支持《北地》走進(jìn)終卷——《雪歸北地》。   今天稍晚時間加更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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