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臺市遠(yuǎn)郊男子監(jiān)獄。
今日,是那個男人的刑滿釋放日。
清明后溫煦的和風(fēng)有些愜意,林澤站在監(jiān)獄大門的對面,掏出打火機(jī),點了一支香煙。
“喂,阿巖,一會兒見到那家伙可不準(zhǔn)哭鼻子啊。”林澤吐出一個青白色煙圈,對身旁站著的,比自己矮半個頭的男生說道。
“切,”被稱為阿巖的男生留著一頭黃色卷毛,面容白凈,眼睛是澄澈的淺棕色,看起來一副人畜無害的模樣,可他的左耳卻打了一整排的耳釘,脖子上紋著一個顯眼的紋身。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阿巖反駁道,“再說了,別看那家伙坐了三年牢,可我聽酒吧的朋友說了,那家伙剛到監(jiān)獄就混成了獄霸,就連監(jiān)獄里的黑道都對他避讓三分呢……說不定比我們辛苦地打工過得爽多了……”
“哦,”林澤彈了彈手中的煙灰,笑了下,“這倒是很像那家伙的做事風(fēng)格呢?!?p> 那個該死的家伙。
雖然表面波瀾不驚,卻總是具有毀滅性的破壞力,而且似乎到了什么環(huán)境中,都能活得很好呢。
吱悠——
金屬擠壓的聲音在寂靜中響起。
林澤和阿巖不約而同抬起了頭,看向那扇緩緩敞開的大門。
時間,在這一刻靜止。
兩人仿佛能聽到自己清晰的心跳聲。
三年。
那個男人,終于要回來了。
漆黑色的監(jiān)獄大門,在兩人熱切的目光中緩緩打開,一個身著寬松黑色外套,和發(fā)白的牛仔褲,把背包單肩甩在身后的男人,走了出來。
“……”
一絲酸澀在喉嚨處哽咽,阿巖看著那個走出來的男人,胸膛激動地跳動,忍不住紅了眼眶。
那個男人從監(jiān)獄大門出來后,看到林澤和阿巖兩人,他慢慢停下來了腳步,站在原地,看著對方。
跟預(yù)想的不一樣,那個男人雖然剛剛出獄,可他的頭發(fā)并不是和尚頭,而是他最喜歡留的那種過耳短發(fā)。
有些慘白的臉上,是沒有刮干凈的青色胡渣。
那個男人就這樣注視著林澤和阿巖,有幾秒鐘的時間,然后,他撓撓頭,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
“今天天氣真好?!?p> 那個男人身上帶點痞氣,笑著說道。
“曉——”
阿巖再也忍不住了,沖過去,一把抱住了那個男人,在他懷里放聲大哭。
“哎,大哥,又不是你坐牢,我都沒哭,你哭什么啊……”李笑曉嘴上嫌棄,卻還是輕輕拍了拍撲到自己懷里的阿巖。
“都三年過去了,阿巖這小子還是沒有什么長進(jìn)啊。”李笑曉看向林澤,笑容里百感交集。
“哈哈哈……說好的不準(zhǔn)哭鼻子呢,阿巖你這小子。”
一旁的林澤也笑了,他走過去,拍了拍李笑曉的肩膀,說道,“就讓這小子嚎兩嗓子吧,你不在的這三年……他過得很難。”
說著,林澤又抽出一支煙,叼在嘴上,點上后,遞到了李笑曉的嘴邊。
“兄弟,雨花臺,你最喜歡的香煙牌子?!?p> 李笑曉的表情動了一下,他接過了林澤遞來的那只煙,狠狠吸了一口,然后,拍了拍阿巖的后背:
“喂,小巖,你哥我好不容易出獄了,讓我開心一點好不好。再說了,……你難道不覺得兩個大男人這樣抱在一起哭很奇怪嗎?”
林澤吸煙的節(jié)奏停頓了一下,他看著眼前笑容燦爛如盛夏陽光的李笑曉,一種熟悉的安全感油然而生。
這個男人,哪怕是坐了三年牢出來,照樣一身桀驁,灑脫不減。
他,哪怕是真的淪落到了一無所有的境地,還是能夠帶給人安全感,只要有他在,就總覺得可靠。
同樣作為男人,說實話,林澤還真是有點嫉妒這個該死的家伙呢。
…
離開監(jiān)獄后,三人結(jié)伴去公交站臺坐公交。
“抱歉了曉,這邊太偏了,如果打車回市里的話,可能需要一百多塊錢呢,所以我們還是坐公交吧。”
林澤解釋道。
李笑曉笑了一下,一只胳膊搭在林澤肩膀上,另一只搭在阿巖肩膀上,笑道:“我們之間還客氣什么?!?p> 說話間,三人走到了公交站臺。
公交站臺處,一副巨大的海報呈現(xiàn)在三人眼前。
這是目前國內(nèi)最當(dāng)紅的樂隊——“Present”的巡演公告。
Present,是一個四人流行搖滾樂隊。
由吉他手阿陡,貝斯手羽,鼓手爆音,以及一個女主唱薇薇安組成。
Present三年前出道,一出道便因為一首《不死鳥》一炮而紅。
一躍成為國內(nèi)頂流,單曲銷量至今無人打破。
色彩絢爛的巨大海報上,三個樂手身著黑衣守著各自的樂器,分布在兩側(cè),而女主唱薇薇安則是穿著白色紗裙,站在海報的正中間,握著麥克風(fēng),笑容甜美地注視著前方。
站在這巨大的海報面前,有一種在與主唱對視的錯覺。
李笑曉盯著海報上的薇薇安的臉龐,罕見地沉默了。
阿巖臉上浮現(xiàn)起難以掩飾的難受,他握緊了拳頭,低下了頭。
林澤先是吸了一口煙,然后,嘆了一口氣,說道:
“他們現(xiàn)在已經(jīng)成了國民偶像,尤其是薇薇安。有一大幫瘋狂的粉絲??傊芗t,到處都有他們的痕跡,公交站、地鐵、商務(wù)寫字樓、超市……還有電腦、手機(jī)、購物軟件、微博……能想象嗎,他們實在是太紅了,簡直無處不在啊。
“這還只是海報而已,等你到了市中心,發(fā)現(xiàn)無論走到哪家店,都在放他們的單曲的時候,那才叫恐怖呢,哈哈哈……”
林澤說到最后,自嘲一般地笑了。
“曉,這才剛開始呢,如果見到一副海報都能讓你難受的話,那你以后的日子真是沒法過了。”
林澤說道。
李笑曉看著海報上笑容甜美的薇薇安,搖了搖頭,說道:“我并沒有難受,我只是,沒有想到會以這種方式,再次見到薇薇安?!?p> “別再提這個叛徒啦!”阿巖突然爆發(fā)了,他激動地?fù)]著拳頭,大叫道。
“……她背叛了我們,背叛了樂隊,她還害得曉坐牢!……這個該死的女人!”
阿巖激動地手指都在微微顫抖,他握緊了拳頭,牙齒因為憤怒在咯咯作響。
林澤沉默不語,別過頭去,抽著煙。
李笑曉嘴邊卻揚(yáng)起一絲無所謂的笑容,拍了拍阿巖的肩膀:
“小巖,在背后說一個女人壞話,這行為可不搖滾啊。”
阿巖臉上浮現(xiàn)起痛苦的表情,他一把甩開了李笑曉的手,說道:“我可不是寬宏大量的人!不管你們怎么想,反正我是永遠(yuǎn)都不會原諒這個叛徒的!”
“我沒有叫你原諒薇薇安啊,”李笑曉搖了搖頭,“不過,仇恨可是這個世界上最沒有用的東西啊。”
阿巖愣了一下。
林澤拿著香煙的手指也微微一頓,他轉(zhuǎn)過身,看向李笑曉。
李笑曉的目光又回到了海報上,他雙手插在褲兜里,注視著海報上薇薇安那雙熟悉而陌生的眼睛,嘴角帶著堅定而灑脫笑容,一字一句地說道:
“就讓我們用音樂說話吧。用吉他挑戰(zhàn)吉他,用搖滾挑戰(zhàn)搖滾,用Princess挑戰(zhàn)Present。
我們失去的一切,我會都拿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