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西里看守長,新來的看守挺壯實的,他好像當(dāng)過兵,你挑選的吧?眼光真的不錯!”布萊頓用討好的神情等待著卡西里燦爛的笑容。
“什么看守?新來的看守?”卡西里不假思索的猛然追問道:“你在哪里見過他?”怯生生的老布萊頓看著聲嚴(yán)厲色的卡西里,半天才回答說:“番茄園,他就在番茄園呀,現(xiàn)在應(yīng)該還在那里!我?guī)闳タ纯?.....”
“快點,帶我去!”卡西里好像發(fā)現(xiàn)了什么新鮮獵物似的一時變得格外精神起來,他那紫黑色的披袍也頓時威風(fēng)凜凜。此刻的老布萊頓就像一條開道的牧羊犬一樣慢跑在卡西里的前面,還不時沒忘向后恭敬地望望。
“伊貝珊!伊貝珊!伊貝珊!”
“爸爸,我在這兒!爸爸,怎么了?有什么事嗎?”
“剛才呆在這兒的那個家伙呢?”伊貝珊一看見卡西里狡黠的兩撇小胡子,就知道這下子她可能要倒霉了,甚至包括自己可憐的老父親。想到這里,伊貝珊反而故作平靜的回答說:“他走了。”
“去哪兒了?朝哪個方向走的?”
“他什么都沒告訴我,我以為是新來的看守呢?!币霖惿河脽o辜的眼神掃視了卡西里一下??ㄎ骼镱D時火冒三丈,吼道:“伊貝珊,你竟和外面的男人在蒙太奇莊父的番茄園里約會,難道你不知道地窖里的牢房是用來做什么的嗎?”
“布萊頓老頭,你現(xiàn)在能回答我為什么番茄園里前幾天丟失了那么多熟透的大番茄,還倒伏了一大堆番茄樹?”
聽到這里,布萊頓直打哆嗦,不敢再出聲。伊貝珊望著可憐的父親真想把所有罪責(zé)索性都承認(rèn)了,然而她知道那樣做簡直愚蠢之極。
“卡西里看守長,我向整個莊園的守護神發(fā)誓,我真的沒有做過你所說的那些事情!”
伊貝珊抓了一把自己的裙擺,連忙跪倒在卡西里面前,再三的央求著:“爸爸和我真的是清白的!我不敢騙您的。我怎么會破壞這美麗的番茄園呢?”而在卡西里眼里這只不過是一種可笑的掙扎。伊貝珊傷心、惶恐的樣子不但沒能撥動卡西里的善心之弦,反而激起卡西里內(nèi)心作為蒙太奇莊園看守長的“無比尊榮”和不可一世。
“布萊頓園丁,我了解你對蒙太奇莊父的無比忠誠,也更加相信這件事情與你沒有絲毫關(guān)系??墒?,你的女兒,伊貝珊的行為果真不可饒恕。所以,我得把她關(guān)進莊園的地牢里,等候警察的調(diào)查和莊父的懲處?!笨ㄎ骼锵翊蠓ü僖话慵ぐ旱年愓f著:“伊貝珊,請堅強起來,既然做錯了事情就應(yīng)該乖乖的承受后果!”
布萊頓仍舊不做言語,只是呆呆的注視著卡西里那尖尖的靴子,似乎他在潛意識里懇求那黑亮的靴子可以幫助自己受難的女兒。
一開始,卡西里的跟班克魯?shù)聨缀跏峭现霖惿和白?,走了沒多遠(yuǎn),伊貝珊抖擻了一下自己的肩膀,直直的昂頭走去。
伊貝珊心想,自己早該離開這可惡的莊園,離開一味想終老在莊園里的父親,甚至——甚至離開這死氣沉沉的斯多哈小鎮(zhèn)......
到了地窖口,克魯?shù)掳岩霖惿汉莺莸貜娡屏讼氯?,踉踉蹌蹌的伊貝珊差點被腳底下的一根繩索給絆倒,幸好一把扶在了墻邊的一根木棍上。
一道木柵墻把地窖靠里面的一小半空間隔擋開來,那些犯錯誤的傭人就如伊貝珊一樣常常被關(guān)在這里受渴挨餓、煎熬忍痛的。伊貝珊再次瞅著這魖黑的地方,她逃離的想法愈發(fā)濃重而又堅決。整整一個下午,她思來想去卻找不出一個可以踐行自己想法的合理端頭。
天黑了沒多久,伊貝珊回想起上一次她和父親被關(guān)在這里時的情景。當(dāng)她和父親剛一進地窖,牢房里面已經(jīng)或高或低的突兀著幾個形態(tài)各異的身影。
等地窖的木擋板重重的扣上以后,牢房里的寂然終于讓一個蹲坐著青年男子用一陣?yán)悟}給打破:“卡西里那只死豬,要是讓我再見到他,我一定把他打翻在地,他不求饒才怪;仗著他父親曾經(jīng)是斯多哈老鎮(zhèn)長的外甥女婿,他才謀得莊園的看守長職位,實際上我真是一拳就可以掄翻他!”
“波爾夏,你就是臉瘦嘴肥,就你還敢打卡西里?總是說不在莊園賣命了,要去倒賣貂皮,自己給自己當(dāng)主人,做大商販;可是,出走過五次都回來了,是不是在鎮(zhèn)子上游蕩還不如呆在莊園里?”一旁少婦模樣的女人很輕蔑的奚落道。
實在瘦削的波爾夏聽完這些,他若有所思,用雙手重重的抹了一下自己的臉龐欲言又止,就一聲再也不吭了。他蜷縮在墻角里,可能在默數(shù)自己往日的哀痛。緊挨著他的大胖子遂自言自語道:“誰不想離開這該死的莊園,整天被別人吼來喊去,還動不動就挨罰,被關(guān)地窖...”
“你呀,呆在莊園就知足吧!總比你侍弄那些花兒好,運氣順當(dāng)還能賣些出去,要么花一死就是一大片,一年到頭也攢不了多少錢?!睗M臉毛胡子的老頭很交心的對大胖子繼續(xù)勸說著:“有時候你忙碌一年都不夠在莊園里幾個月的吃喝穿用,就踏踏實實呆在這兒吧!”
“你想啊,在莊園里,一切消耗歸莊園管,沒有在外頭那么拮據(jù),壓力那么繁重;在這兒只要今天把今天的太陽伺候落山了,明天再把明天的白晝熬到晚上,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多省心啊!”毛胡子老頭越說越起勁,不時還會自豪的揚起一些并不妥帖的手勢。
“省心?我看還是不用做人才夠省心,變成牲畜算了,沒有思想,不用愁吃穿花用,只要到了該喂得時候,自然有人將剩飯剩菜、污湯臟水一塊送來,吃飽喝足吧!”波爾夏端正著頭很鄭重的說道。
頓時,毛胡子老頭似乎覺察到瘋狗似的波爾夏在罵自己,又強壓了一下火氣,朝著波爾夏說道:“年輕人,你這輩子再折騰也是在蒙太奇莊父的一攤尿水里和泥打轉(zhuǎn)。不信,你瞧好嘍!”柵欄里的氣氛變得有些難堪,見此一直沉默著的蘇提拉老太太慢吞吞的撲了幾下單薄的裙擺,接著朝牢房里所有人道了一句:“凡事不會總都那么糟的,你們也別吵吵了,靜一下,讓地窖里的老鼠睡個好覺吧!”
老太太的話音一落,剛才人語交錯的地窖里一下子安生了許多,僅有混雜的呼吸聲相互碰撞著......
回想著、回想著,伊貝珊終于緊靠著木柵睡著了。不知過了多久,忽然,伊貝珊搖擺著頭發(fā)站了起來,她被噩夢所驚醒。她夢見一個陌生男人在緊追著自己拼命地撕扯她的頭發(fā)。伊貝珊過了好久才平復(fù)了內(nèi)心里的驚悸。她猛然又想到白天番茄園里的那個家伙,多半就是因為他自己才會蹲在地牢里受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