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寒之川!那是極寒之川!你瘋了,”知道他們位置后的殷琇氣急敗壞地傳音,“你該不會是想滅口吧?”
瓊?cè)A沉聲道,“你腦子里都在想些什么?既然人交給我了,你就閉嘴,回你的夷天宗去,莫要在我這里指手畫腳?!?p> 停頓片刻,她緩了緩語氣,“她是冰凰。”
極寒環(huán)境之下,有利于徹底激發(fā)陸瑤真的血脈,說不定還能第一次涅槃。
殷琇許久無言,瓊?cè)A沒等到回答,果斷切斷傳訊。
此時的陸瑤真已經(jīng)把一套普普通通的拳法打了幾遍。
毫無作用。
寒意似附骨之疽,那點微末熱意根本無法抵擋。
不過兩個半時辰過去,她的意識就已經(jīng)有些模糊,甚至開始覺得發(fā)熱。
很熱,急需一點涼意。
但陸瑤真卻清楚,這只是幻覺。
雖然本能在極度渴求,她卻不能放縱。
眼看著捱不過了,她才運用靈力。
意識逐漸清晰,真切的暖意彌漫在四肢百骸,她抱著腿,蜷縮著,舒服得喟嘆一聲。
這樣舒適的感覺并未持續(xù)多久,因為她的靈力……真的極其有限。
修為不足真是讓人苦惱啊……
使用靈力取暖就像飲鴆止渴,在靈力耗盡之后反而愈加難熬。
有那么一刻,她懷疑自己會不會永遠停留在這里,覆上霜雪,融于冰川。
再堅定的意志也會隨時間消磨,陸瑤真搖搖頭,整個人趴倒在地,雙手張開,就像在擁抱冰川,擁抱嚴寒。
安靜許久的瓊?cè)A忽然出聲:“你是妖,并非只有靈力。作為冰凰,寒冰是你的天賦,而非你的桎梏,你要被它壓垮,被它打敗嗎?”
“你的血脈,就是你的武器,你擁有它,如今更要嘗試著去利用它?!?p> 這話說得沒頭沒尾,陸瑤真還是不明白該怎么使用妖力。
就像使用靈力一樣嗎?
不,不對。
靈力來自于天地,妖力卻是來源于自身。
血脈……血脈……
對了!
血!
可是她搞錯了一件事,血脈不是血液。
所以她的嘗試依舊沒有結(jié)果。
血脈到底是什么東西?
“這里?!杯?cè)A抓著陸瑤真手,覆在她的胸口,感受著她跳動的心臟,一次一次,平穩(wěn)有力。
心……臟?
那里有一顆跳動的“種子”,無法看見無法觸摸,卻生機勃勃,強大無匹。
這便是血脈嗎?
她隨著那顆“種子”的跳動而呼吸,在兩者徹底一致之時,一種玄秘的力量席卷全身。
這種力量是冰涼的,但與剛剛咄咄逼人的冷厲不同,這時它溫馴得如同養(yǎng)熟了的家狗。
周圍的嚴寒已經(jīng)不成威脅,陸瑤真感受到如在溫暖春風中一般的暢快舒適。
她站起來,剛想跟瓊?cè)A分享一下成功的喜悅,誰知忽然感覺體內(nèi)一陣燒灼,她一個踉蹌,栽倒在地。
“冰中火!”瓊?cè)A滿臉喜色,但很快就被凝重代替,她連忙安撫陸瑤真,“撐住。”
陸瑤真覺得自己像是被串起來的羊,翻滾著架在火上烤。
但這還只是開始,到了后來,無數(shù)火星鉆進血肉骨髓,又燃燒成火苗,寸寸肆虐,寸寸灼燒。
雖然瓊?cè)A沒說,但陸瑤真卻明白這次如果能撐過去會有很大的好處,于是,她緊緊咬著牙關(guān),哪怕手心被掐得血肉迷糊也不敢松懈。
她痛得在地上翻滾,臉上額頭青筋畢露,雙眼充血,恍若厲鬼。
瓊?cè)A看著她就像看到曾經(jīng)的自己,心莫名軟了一瞬。
可她這時候什么都不能做,什么都不該做。
三個時辰過去。
整整三個時辰,大汗淋漓的陸瑤真喘著粗氣,渾身痙攣,但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疼痛戛然而止,她并沒有等到曙光。
她躺在地上,望著天上緩緩流動的云,喃喃自語:“我失敗了?!?p> 鼻子有些酸。
說不上是失望還是挫敗,來到修仙界后因為順遂而升起的得意偃旗息鼓。
“一次失敗不算什么?!杯?cè)A拿著帕子替她擦干凈額頭上的汗。
一個小法術(shù)就能解決的事,她偏偏選擇了另一個麻煩的方法,但是透過帕子,陸瑤真感受到她冰涼的手掌,那些紛紛亂亂的思緒奇跡般被安撫下來。
陸瑤真沒有看瓊?cè)A。
如果失敗不算什么,那為何她對自這個失敗品沒有絲毫溫情?
是的,自己就是失敗品,無法修行,便是失敗,所以,瓊?cè)A能理所當然地把她當做塵緣斬斷,就好像拂去衣角上無意沾染的塵埃。
只有在她重新展露資質(zhì)后,瓊?cè)A才將她放進眼里。
“涅槃并非那么容易。按理來說,每一只鳳凰成年之前至少都要涅槃一次??晌夷菚r候,直到成年也沒有涅槃?!?p> 瓊?cè)A失敗過太多次了。
無數(shù)次想過放棄,無數(shù)次想過認命,但她偏偏憑著一股不甘的勁,挺過一次又一次。
那時候族人甚至懷疑她不是鳳凰,他們說她是廢物,是野雞,整個鳳凰族,甚至無她立錐之地。
“他們可真討厭,”本來心情灰敗的陸瑤真忿然地罵了一句,“你打回去了嗎?”
“那是當然,他們罵我我也不能慫啊,雖然無法涅槃,但那些小雞崽子哪里有我能打。雖然越到后來,我越是劣勢,還總被揍,但我也沒退縮過?!彼@露出與氣質(zhì)大相徑庭的痞氣,說起不快樂的往事也平平淡淡得像是講述他人的故事。
她沒有朋友,父母也接受了她無法涅槃的事實,再也沒來管過她。
所以,毫無留戀的瓊?cè)A才獨自離開棲梧界外出闖蕩。
“鳳凰族,根本沒有我的梧桐?!?p> 瓊?cè)A一時沉默,陸瑤真看了看她平靜的臉色,追問道:“后來呢?”
“后來?”瓊?cè)A灑脫一笑,“后來我十年之內(nèi)涅槃五次,修為飛漲,然后,就成了九疊山的妖尊?!?p> 她輕描淡寫地帶過當時的危險,語氣輕松。
“真厲害?!币膊恢拉?cè)A那些日子是怎么熬過來的。
瓊?cè)A從脖子上取下一條小山形狀的吊墜,咔擦一下,一分為二。
“這是半山,里面有一株梧桐?!边@是她在陸瑤真出生時種下的。
當時她已經(jīng)回到九疊山,鬼使神差地種下這棵梧桐,本以為沒有送出去的機會,誰知道還有一日,它還能回歸自己的主人。
陸瑤真很喜歡這份禮物,興許是天性作祟,只是捏著墜子,她便有一種安心的感覺。
不過再看瓊?cè)A的時候,陸瑤真就有些不知所措了。
她壓根沒想到,瓊?cè)A還有這樣的心思,不得不說,這份禮物在陸瑤真堅定的心上敲出了一道裂縫。
瓊?cè)A啊瓊?cè)A。
好意可遠比惡意和漠然更難應對。
她該怎么面對她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