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可依搶過來孩子,眼神也變得陰鷙:“就是因為孩子,因為孩子我才會被他冷落,我一次生一個,憑什么你能一次生兩個?她生了女兒,你卻生了兒子,那時候,路君屹就不愿意回來了,你們憑什么?憑什么!”卓可依瘋了一樣把孩子往地上摔,周瑾言拼了命站起來,又被路云旗帶的人一掌打趴下,曲庭闌被路云旗踩著,也站不起來,二族老的夫人要站起來救孩子,被路云旗一劍刺入心臟,孩子也被重重地摔在地上,當場沒了聲息……周瑾言渾身顫抖著昏死過去,曲庭闌破口大罵,就在卓可依母子兩人都以為事情已定的時候,路云崢帶著人趕來了山上,周圍的人都拿著弓弩對著幾人,路云旗劍指曲庭闌要挾路云崢,曲庭闌叫他不要管,路云崢不忍心看著自己的母親受傷,讓路云旗放下武器,曲庭闌卻大吼:“殺了她,崢兒,她殺了你的孩子!”路云崢看到地上單薄的襁褓中一個小小的嬰兒,滿目猩紅地看著路云旗,路云旗卻不以為意,“連路君屹我都殺了,何況是這么個孽障!”曲庭闌聽到路云旗殺了路君屹時,目光黯淡了,她看著路云旗指著她的劍,不知道哪里來的力氣,握住劍就刺進了自己的喉嚨,速度之快,在場所有人都沒反應(yīng)過來,路云崢看著自己的母親沒了,沖上去就和路云旗打了起來,身邊的護衛(wèi)也和路云旗帶來的人打了起來,女眷們集體制住了卓可依,路云旗和路云崢兩人自小學的東西都差不多,路云旗更是會使陰招,路云崢漸漸落了下風,路云旗看著路云崢有些支撐不住,就趁機把袖子里的毒粉灑出來,路云崢看不清東西了,路云旗尋著機會就要出劍,關(guān)鍵時刻作為護衛(wèi)長的初年用暗器擊中路云旗,路云旗吃痛,初年把路云崢扶起來,路云旗又撒了一次毒粉,順勢就把劍刺進了初年后背,貫穿了整個胸膛,路云崢的眼睛稍微能看見東西了,也沒有任何猶豫地拔劍刺向路云旗,力道之大,貫穿了路云旗整個肩膀,護衛(wèi)們也清理完了其余作亂的賊子,初年把一把鑰匙交給路云崢,叮囑他照顧好自己剛出世的女兒,就這么沒了生息……
接著各位女眷回了路家,官兵正在將幾家的領(lǐng)頭人押送回官府,路云崢帶著路家族人道謝,還給了州丞百兩白銀作為答謝,州丞將白銀分賜給出力的官兵,自己則躬身道謝,若不是路云崢妙手回春,怕是自己的妻子就撐不過去了,理當報恩,他不收金銀財帛,可官兵們死傷慘烈,需要安撫,他將此次相助視作診費,就此告辭。
處理好路家的各位族人的尸身,路云崢就去看望周瑾言,只看到她呆呆地坐在床邊,抱著枕頭輕輕哄著,嘴里還念著寶寶乖,寶寶不鬧,我們回家了。路云崢看了也心疼不已,坐在她邊上握住她的手:“瑾言,瑾言……”周瑾言抬頭看著他,目光呆滯,沒有半分往日的光彩,隨即又低頭去哄她懷里的孩子去了,路云崢反而流了眼淚,想起了那個襁褓中的嬰兒,那母子二人真是好狠的心,看著眼前的周瑾言,路云崢想起了初年,于是去了初年的宅子,正巧看見與初年交好的婆婆正在哄著床上的小嬰兒,粉粉嫩嫩的可愛極了,手里拿著初年給她做的小玩意兒,笑得正甜,可是婆婆卻笑不起來,可憐的寶貝,出生不過半個月,母親和父親都沒了,從今以后就是孤身一人了。
路云崢走過去向婆婆說明來意,婆婆自然是知道路家的,也知道初年一直跟隨的路家少家主是個極好的人,也心疼他們剛剛失了愛女,于是就把孩子交給了路云崢,初年給孩子起名初桐,路云崢感念初年救了他一命,本來也要照顧這個孩子,若是這個孩子能夠安撫周瑾言的喪女之痛,周瑾言必然對她更好。
路云崢一路抱著孩子回去,一個大男人,沒怎么照顧過孩子,自然免不了哭鬧,剛走到周瑾言院子門口,初桐的哭聲就引來了周瑾言,周瑾言披發(fā)赤足,跌跌撞撞地跑出來,直奔路云崢的方向,卻依舊不曾抬眼看路云崢,只是看著她懷里的孩子,路云崢把孩子交給她,輕聲說:“這孩子叫初桐,是個女兒?!敝荑员е⒆酉蛭堇镒呷?,邊走邊輕輕喊著:“桐兒乖,桐兒乖,娘親在呢……”路云崢知道她現(xiàn)在是聽進去了,只是恢復(fù)還需要些時日,路云崢隨著她進去,喚人端來溫水,給周瑾言擦拭著臉,手,腳,第一次做這種事,自然不太熟悉,他也沒有讓侍女幫忙,周瑾言一直看著孩子,不理會他,初桐被周瑾言哄著,慢慢就睡著了,周瑾言看她睡著了,在一旁也昏昏睡去,可是手還是緊緊扯著襁褓,路云崢為她整理好被子就出去了。
路家正在設(shè)靈堂,雖說有官府相助,可路家族人死傷依舊慘重,父親被路云旗殺害,母親殉情自戕,還有他那個剛出生就無辜慘死的小女兒,還要去打造棺槨,好好下葬,盼她早登極樂家仆侍女也死傷無數(shù),既要入土為安,也要設(shè)靈堂供奉,還需統(tǒng)計名單加以撫恤。
等路云崢處理完所有的事情回到屋里的時候,周瑾言正抱著初桐喂奶,路云崢轉(zhuǎn)過身坐到一邊,等她照顧好孩子,喚人打來水給周瑾言洗漱,周瑾言依舊是那副魂不守舍的樣子,只有在看到初桐時眼睛才稍微有點光彩,路云崢也不急,總得給她時間讓她慢慢恢復(fù),依舊是梳洗完畢后,周瑾言在床上躺著哄著初桐,路云崢搬來小榻放在床邊,防止晚上周瑾言有什么不妥??粗荑院逯跬_心的樣子,心里的愧疚感更深了些,這么多年自己專注路家的事,都忽略了自己的妻子,一直以來周瑾言在他面前都是果決端莊的,第一次看到她脆弱的一面,路云崢心里很不是滋味,他此刻多么希望周瑾言還能如從前一般,發(fā)一下她的大小姐脾氣,同他吵鬧一場,甚至是撲在他懷里哭一次,可這些都沒有,原本沒有過的悸動也在此刻蔓延開來,路云崢自嘲,原來自己也如同那些話本子里的男人一樣,賤得很,欣賞英勇果決的女人,卻依舊在她們脆弱的時候才會真的對她們產(chǎn)生憐惜之情,正如現(xiàn)在的周瑾言。
一連過了大半年的時間,周瑾言才慢慢從失去孩子的痛苦中恢復(fù)過來,漸漸接受了自己的孩子離開了的事實,更是把初桐當做自己的親生女兒一樣對待,路云崢也是由衷地感謝這個小生命,路云崢的兒子路鳴通如今也才三歲,整日圍著這個妹妹轉(zhuǎn),周瑾言和路云崢經(jīng)此一事,對孩子的要求也沒那么高,只希望他們能夠平安快樂的長大,兩個孩子整日圍在身邊,周瑾言也感到滿足,路云崢如今已是家主,要處理的事情自然比以前更多了,但是他仍舊每天晚上回來,陪陪兩個孩子,同樣也是為了陪周瑾言,他想彌補過去那段缺失的時光,周瑾言其實不介意,她知道當時路云崢并沒有任何娶親的想法,她是因為路云崢曾去周家同她父親談生意,遙遙一見,覺得他生的好看,身姿挺拔,俊秀如玉,且談吐溫和卻有力,只覺得是一個好男兒,所以路家上門提親時,憑著那一點的好感,就這么嫁了。
嫁進來之后才發(fā)現(xiàn)路云崢是個不太熱情的人,一心撲在路家的家事上,周瑾言也不甚在意,只覺得路云崢這樣也很不錯,與她相敬如賓,沒有其他夫妻那樣的濃情蜜意,卻也不像話本里所寫的深宅大院一樣受盡冷落與白眼,路云崢只是無心男女情愛,該負的責任一點也不少,這樣更好,就以路云崢這樣的性情,日后也不會有三妻四妾,那怕是有一天情竅開了,有了喜歡的女子,納進門來,她的身份擺在這里,路家明媒正娶的正房妻子,路云崢再喜歡也越不過她去,畢竟相比于女子,周瑾言覺得路家對路云崢更加重要。還有更重要的一點,她也沒有那么喜歡路云崢,自然也不在意,她不是閨閣小女子,一心只撲在夫君的情愛上,依靠那一點點愛意度過余生,她隨父親見過世間風光,眼界自然不同,年少時那遙遙一見,總也抵不過歲月漫長。
即使家變發(fā)生之時,路云崢仍舊在外,周瑾言也沒有責怪,細想,又有什么能夠責怪的呢?路云旗的狠毒,潛藏于心,日日相處的人都不知道,遑論與他不親近的路云崢;卓可依的癲狂,朝夕相處的老家主怕是到死都不會相信自己一心所愛的女子能夠殘忍到對剛剛出世的孩子下手,枕邊人都了解,又怎么能要求路云崢洞察人心,況且要不是路云崢報官求援,官府老爺念在救妻之恩出手相幫,莫說是孩子,就是整個路家,又能剩下幾人?
路云崢如今的變化,周瑾言自然是知道的,她無意識時路云崢為她洗漱這些事情身邊的丫鬟也已經(jīng)告訴她了,只是周瑾言不能確定,路云崢究竟是因為愧疚還是因為對她動了情,她也已經(jīng)不想猜了,直接問。路云崢更是不藏著,直接告訴周瑾言,自己確實惡劣,骨子里還是有男人那種自恃強大的劣根性在,可是他也知道,自己并不是僅僅是因為看到了她的脆弱才對她產(chǎn)生的憐惜,而是在悄無聲息之間就已經(jīng)愛上她了,只是當時自己投入在路家家業(yè)里,沒工夫理會心里那方被她占據(jù)的小小位置,如果不是這次意外,那么或許等到年邁之時,再也操心不動時,才會看著對方已經(jīng)老去的容顏,驚覺自己就這么忽略了她一輩子,那才是真正的遺憾吧。路云崢伸手扶住了她的肩膀,輕聲說:“瑾言,你不用急著說什么,我也不求你現(xiàn)在就接受我,現(xiàn)在不愿意沒關(guān)系,我愿意等,一輩子都行?!彼幌MF(xiàn)在這種情況下她還要分出多余的精力來照顧他的情緒,反正現(xiàn)在她是他的妻,只要她不走,一切都好說。周瑾言手里還抱著初桐,感覺到他的手之后回頭看了看他:“哪有什么愿不愿意,嫁你的時候不就愿意了嗎?”路云崢倒是笑了,是了,以她的脾氣,如果不是自己愿意,就算是路家的身份,怕是也強迫不了她半分。路云崢抱了抱她,卻被她瞪了一眼,路云崢尷尬的后退一步,剛剛差點碰著孩子,路云崢被瞪了一眼,反而在一邊傻笑,那個明媚又直爽的周瑾言又回來了,他看向周瑾言懷里的孩子,由衷地感激。
路云崢還是和從前一樣,把大部分精力投入到路家的建設(shè)中,路家因為路云旗的不認真斷掉的銷路,失去的利潤,還需要補救。他也和從前不一樣,回去總是會和周瑾言說一說當天發(fā)生的事,兩個孩子在一邊陪著,快三歲的路鳴通坐在床上認真地陪著同樣坐在床上的奶娃娃玩,拿著各種玩具逗她開心,一家子愉快又幸福。
至于卓可依的另外三個孩子,因為自小就養(yǎng)在路家小院里,由幾位族老照管,五歲就已經(jīng)上學堂,和卓可依并不親近,路云旗生性陰鷙,和幾個兄弟也不親近,他們也沒受到影響,現(xiàn)如今只有四族老和五族老還在世,二人把剩下的幾個孩子看管得嚴,目前還沒出什么亂子。
路云崢的家主之位做得穩(wěn)固,自己的兩個親兄弟很能干,在左右?guī)偷拿芏啵靠梢赖膸讉€孩子都是明事理的,知道自己的母親和大哥做出了那樣的事情,幾個人跟著族老做事也勤謹、老實。最小的路云佳更是五族老的妻子一手帶大的,生完路云佳的卓可依整日如同瘋魔一般,甚至時常將路云佳扔在屋里不管,路君屹考慮到她可能是產(chǎn)后郁癥,所以將孩子托付給剛生過孩子的五族老的妻子照顧,所以路云佳對于親娘卓可依更是一點好感也沒有。兩個妹妹也是早就嫁了人,路家事情發(fā)生的時候兩個人都沒受到影響,等接到消息趕來的時候已經(jīng)是收拾殘局了,路云佳也因為自己親娘的作為自己去路家的佛堂跪經(jīng)七日,以求眾多冤魂早登極樂,為自己的娘和大哥贖罪,另外兩位哥哥也去了,路家族老看他們誠心贖罪,也就沒怪罪他們,只是路家的核心,就是他們觸碰不到的了。
路家在幾個兄弟的努力之下蒸蒸日上,發(fā)展更勝以往,幾個人的小家也是越過越好,路云崢和周瑾言也迎來了他們的第三個孩子,眾人沉浸在一片喜悅的氛圍內(nèi),路家是醫(yī)家,更是不必擔心周瑾言的身體問題,可是好景不長,周瑾言懷孕八個月時突然早產(chǎn),路家上下所有人都著急準備,路云崢更是快馬趕回路家,焦急地在產(chǎn)房外等待著周瑾言生產(chǎn),已經(jīng)六歲的路鳴通牽著四歲的初桐的手站在一邊,初桐的小眼睛一直盯著產(chǎn)房,聽著周瑾言用力的聲音,緊張地抓住路鳴通的衣服,路鳴通拍拍她的手安慰她,大家左等右等,直到天黑也沒有孩子的哭聲……
門被打開,三族老的妻子、四族老的妻子和五族老的妻子一起走出來,面帶悲戚,直接跪在路云崢面前:“家主,夫人她不行了,您,進去看看吧……”三族老夫人話還沒說完,路云崢就沖進了產(chǎn)房,看著面色蒼白躺在床上的周瑾言,上去握住她的手:“瑾言,瑾言,別害怕,我來了?!彼澏兜穆曇糇屓寺犃艘灿X得難過,周瑾言蒼白的笑笑:“云崢,對不起,孩子,還是沒保住……”路云崢搖頭:“孩子還能再有,你沒事就好?!比謇线M來給周瑾言把脈,眉頭緊皺,看著路云崢搖搖頭,表示周瑾言救不回來了,路云崢眼里的淚水大顆大顆砸下,溫度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