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信使”
秦昭明一揮廣袖,哼了一聲轉(zhuǎn)過頭去。
“本殿下可不認為能夠識破本殿下偷梁換柱之計的人真如你自謙的這般庸碌,你年歲不大,倒是相當(dāng)有本事啊。”
烏云不知何時散開,皎月同屋中的燈燭交錯,將舉杯之人的臉照了個清晰。
那是一個不過十七八的少年。
雖還只是少年,但一張面皮卻生的是難以言喻的好,周身那有些不符年紀的深沉之氣竟也壓得住一身深靛色的袍裾。
少年也不惱,見秦昭明不接,便自顧擱下手中茶杯,一撩袍裾跪地,抱拳道:“殿下身在盛京,卻能夠?qū)⑦h在慶安府的舒子躬收為幕僚,微臣自愧不如?!?p> 他的話好似討好,但卻并非恭維。
舒子躬不過是慶安府富商舒家的獨子,又是庶出,莫說是堂堂皇子,就是在慶安府周邊小縣城的縣令都低看他三分。
可偏偏就是這樣一個低微如塵埃的人,卻是個過目不忘,多謀善斷的天生謀士。
秦昭明耳目遍天下,自然聽說了這位商戶之子的本事,本就有意同他相見,便隱瞞了身份同他來往了兩封密函。
誰知這舒子躬果真神人,大門未出,僅從字里行間的詞言斷句中便推測出了秦昭明的身份,接著更是將慶安府知府貪污之事如實上報給了秦昭明。
秦昭明畢竟是從吃人不吐骨頭的深宮里爬出來的,自然明白舒子躬是在借此事向他示好。
秦昭明雖已隱約明了了這舒子躬的本事,但他既身為皇子,知曉他身份之人也是多不勝數(shù)。
舒子躬家中是富商,若慶安府貪污之事坐實,身為富商之家必然受創(chuàng),難保舒子躬是早調(diào)查出了他皇子的身份,有意利用他的身份之便而除去慶安府貪官。
秦昭明不喜歡被人利用,但細想來,即便如此除去慶安府貪官似乎亦是有利無害的舉措。
一來秦昭明可借此事在順嘉帝跟前借機邀上一功,二來也可以借機在慶安府安插上自己人以籠絡(luò)百姓,而慶安之行一趟想來也能看清楚這位舒子躬究竟是否真如傳聞那般。
只是秦昭明畢竟身在盛京,若貿(mào)然由他提起慶安府之事必然突兀,反而弄巧成拙。
這舒子躬果真知曉他的難處,亦懂得籌謀,兩日工夫,便有了老乞丐冒死遞聯(lián)名書給順嘉帝,秦昭明順勢奏請親身前往慶安府一說。
都是聰明人,一來二去的,秦昭明心中便有了打算,于是索性借到慶安府的機會同舒子躬會了面,將話頭挑明。
舒子躬果真不出他所料,當(dāng)即跪地磕頭,表示愿以一己之身效忠于秦昭明。
秦昭明自然不能夠這樣輕易的將他收為己用,舒子躬自然不會傻到不求回報為他賣命,便主動落下話來,直言秦昭明出使慶安府自然是圖名,以他舒子躬的手段想助秦昭明名利雙收并不難。
只是若此事成了,秦昭明便要將他帶入朝堂,入仕為官。
秦昭明心知肚明舒子躬的打算,他若辦下這貪污之事,盡管功勞是掛在他秦昭明的名下,卻等于是他親手奉上把柄到舒子躬的手里。
若是他食言,以舒子躬的心機,必然會利用此事逼他就范。
如果舒子躬只是對他表忠求個安穩(wěn)也就算了,偏偏這一招讓秦昭明起了興致。
秦昭明不喜歡做刀,但他一向欣賞會用刀之人。
這樣既有本事又有野心的人才,秦昭明自然樂于收為己用,便順水推舟,承接下了這承諾來。
既同舒子躬有了盟約,秦昭明索性撒手將此事全權(quán)交于舒子躬手中,只余下了兩個心腹例行監(jiān)視,自己則打道回了盛京城,處理各耳報傳來的密函信箋。
而舒子躬也顯然不負他所托,不過幾日便布下請君入甕之局,讓慶安知府乖乖認了栽。
只是背后事涉京官,朝堂之事往往牽一發(fā)而動全身,而秦昭明的目的也不過是將慶安府安插上自己人及百姓口碑,自然不希望將小小慶安府之事鬧大,便給舒子躬飛鴿傳了信箋,讓他盡快解決了慶安知府。
這正為舒子躬及各處密函之事忙的焦頭爛額,卻不想幾日前,有人僅憑一己之身便打傷了一眾守衛(wèi)護院,輕易的便闖入了他的別苑之中。
來人劍眉星目,頸若象牙,指若玉雕,墨發(fā)束銀冠,身穿一件暗色絨領(lǐng)斗篷,掩藏著一身靛色窄袖直裾,襯的他寬肩窄腰,俊逸非常。
明明出手狠厲決絕,赤手空拳便打的眾人哭爹喊娘半晌起不來身,進屋時卻偏偏還是那樣清雋斯文的模樣,一根發(fā)絲不亂,一塊衣角未臟,仿佛剛剛動手的并非是他本人。
秦昭明見了來人不由得一驚。
他不動聲色的起身,掩藏起身后桌上的各個密函,喝到:“江楚珩,本殿下是皇子,你只身闖入本殿下的別苑,難不成是要造反不成?”
江楚珩抿唇一笑。
他伸出手,修長如玉的雙指間,赫然夾著一封密函。
“微臣不敢,只是與諸位同僚打獵比賽射藝時無意中截獲了這封密函,微臣見寫信之人身份尊貴,想著茲事體大,便只好做一回信使,將此密函交于殿下處理?!?p> 他說著便跪地,將密函呈在秦昭明面前。
秦昭明警惕的盯著他,但余光掃過那密函,看到上面的火漆印卻惹得他一怔。
密函上帶著淡淡的茉莉香,上頭的紅印有些暈染,卻還是讓人不難認出落款之處所寫的是“溫慶”二字。
溫慶是秦懷璧的封號,自然是她所發(fā)出的密函。
可宮中無人知曉他早已折返盛京城,秦懷璧即便是遞送密函也該送去慶安府,自然不會遞送到這來。
秦昭明接過那信箋,眼神卻依舊盯著江楚珩。
將過十八的少年,清雋俊逸,恍若無暇美玉,在大魏是人人稱嘆的少年英才,對外卻是周邊各國光提出名字都要抖三抖的羅剎閻王。
十三入軍營,十五便拜了鎮(zhèn)國大將軍楊鞘為師,更是輔佐楊鞘輕松掃定千憂國,順利坐上副將之位。
楊鞘年老,平定千憂后身子衰竭,再無法征戰(zhàn),信任的唯有這個一向得力的幼徒,但又擔(dān)憂江楚珩年歲太輕無法立軍威,便特意為江楚珩做了一個局來測試其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