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伊人已逝
這是阿琉去世的第三天。
宗月歌抱著腿坐在床上，床柱還是塌的，原本阿琉說，那天下午去讓周管家派人來修。
她的眼睛由于長期睜著，已經(jīng)通紅。宗月歌不敢閉眼，她一閉眼就會不自主的想起阿琉慘白的面容，耳邊環(huán)繞著那日約定第二天去逛汴京大街時她的笑聲。
宗月歌的精神愈發(fā)崩潰，小七作為跟阿琉同屋居住的人，已經(jīng)被周管家送往刑獄司。她終于閉上眼，合衣倒在床上，被褥依舊柔軟溫暖，好像不會被任何人的離開影響。
“小姐?！?p> 門外傳來了敲門聲，隨后是周管家的聲音。
“孫奶娘來了，正在阿琉的屋內(nèi)，說是想見您?！?p> 宗月歌捂著耳朵縮在床上，努力不去思考外界的任何事情，可腦子缺不受控制的運轉(zhuǎn)著孫奶娘的信息。
終于，宗月歌虛浮著腳步推開了門。
“周叔，我這就去?！?p> 肅靜的屋子中央擺放著一口棺材，阿琉靜靜地躺在里面。一個約莫三十來歲的婦人握著阿琉的冰冷的手，正失聲痛哭。
宗月歌進(jìn)屋便是這幅景象，她不敢看阿琉，甚至不敢看那口棺材。
婦人還是注意到了站在門口，有些發(fā)抖的宗月歌，抬起爬滿淚水的臉看著她。
“孫奶娘，我......”宗月歌一時不知該不該說些什么安慰的話，任何言語都顯得無比蒼白。
“四小姐，”孫奶娘的聲音還是帶了一絲顫抖，又很快冷靜下來，只是攥緊了握著阿琉的手，“我想帶我們阿琉回家。”
“好，”宗月歌想不出任何理由和立場拒絕一個母親的最后請求，“我......我讓父親派人送你們回......”
“不必?！睂O奶娘沒等宗月歌說完，決絕的回絕了她，“我已經(jīng)不想再和將軍府有任何瓜葛。”
宗月歌喉頭突然無比干澀：“那我......我給你們帶些銀兩......”
“都不必了?！睂O奶娘用空出來的手抹了抹眼淚，站起身來，終于直視著宗月歌，說道，“四小姐，你知道的，我只有阿琉這一個孩子?！?p> 宗月歌視線模糊，一滴淚不由自主的滑落臉頰。
“你的母親來將軍府之前，我就在這里做事，那時我還只是一個普通的打掃丫鬟，后來你的母親有了大少爺，她見我投緣，我便成了大少爺?shù)哪棠?。夫人是我平生遇見的最善良的人，大少爺?shù)纳眢w打小就不好，夫人也沒有怪罪我。再后來就有了你，我就順理成章的成了你的奶娘。你四歲那年，大少爺突然去世，那時我便知，這將軍府看似平和，實則到處都暗藏殺機(jī)。又過了兩年，夫人也突然消失。對外說夫人是由于大少爺?shù)乃溃艚Y(jié)而終，可我知道根本不是那樣。那時我便更加意識到這府里的危險?！?p> 孫奶娘說到這，目光重新落在阿琉身上：“夫人消失那年，我的阿琉已經(jīng)兩歲了，你們二人年歲相仿，住的也近，就一直在一處玩耍。我本想帶著阿琉回到鄉(xiāng)下，阿琉卻說，舍不得你，想永遠(yuǎn)和小姐一處玩?！?p> 宗月歌聽到這，已經(jīng)泣不成聲：“我......對不起她，也對不起您......”
“四小姐不要對我說這些，”孫奶娘冷淡的看著宗月歌，“我可能永遠(yuǎn)也不知道是誰害了我的阿琉，我也再也不想同這吃人的汴京有任何瓜葛，我和阿琉，這便回家了?！?p> 宗月歌躲在將軍府門口的鎮(zhèn)宅獅子后，看著孫奶娘和阿琉的棺材消失在視野內(nèi)。
她抱著腿，蹲了好一會，才站起身，剛想轉(zhuǎn)身回府，眼角忽的飄過桃粉色的衣角。
宗月歌連忙快步上前，一股奇妙的感覺順間涌入她的雙腿，動作一下變得輕盈，待她回過神，自己已經(jīng)堵住了那人的去路。
面前的丫鬟正驚恐的愣在原處，宗月歌立馬攥住了她的手腕。
是春桃。
宗月歌滿面冰冷的帶著春桃，一路上避開了所有人，回到了自己的屋子。
“你在門口干什么？”
春桃故作鎮(zhèn)定的行了個禮，眼中滿是不屑：“我家小姐派我去買些東西，這才回來?！?p> “買東西？”宗月歌蒼白的臉色和通紅的眼睛，再配上冰冷的神色，顯得有些可怖，“買什么東西需要在門口蹲守那么長時間？買的什么東西？拿出來我看看?！?p> 春桃站在原地，并沒有任何找東西的動作，反而帶了一絲嘲諷的語氣：“四小姐，我家小姐還在等我給她送呢，您還是不要耽誤我的時間了。與其操心別人院里的瑣事，不如多管管自己的下人，說不準(zhǔn)哪天，您就被身邊的人，捅一刀?！?p> 春桃這番有些以下犯上的言論并沒有激起宗月歌的怒火，反而讓她陷入深思。
春桃見宗月歌并沒有言語，只以為這草包四小姐已經(jīng)被自己唬住，福身道：“奴婢告辭?！闭f罷走出了屋子。
宗月歌越發(fā)覺得頭疼，孫奶娘臨走是看向她那絕望的一眼，不停地閃現(xiàn)在她的眼前。為阿琉報仇的想法像是一塊重石，狠狠地壓在她的心上。
阿琉的身邊除了她自己，便是院里的丫鬟小廝，他們都是和阿琉相處了多年的人，若是想要對一個沒什么背景的小丫鬟不利，大可不必等到這會兒，那么就只剩下一個人，剛來府上的，小七。
“陳尚書，本皇子讓你做的事，怎么樣了？”
三皇子府中的書房內(nèi)，蕭承翼坐在案前，半是鼓勵，半是威脅的看著自己面前拱手作揖的青衣官員。
“在下已經(jīng)辦妥，只是......”陳尚書的神色突然變得為難。
蕭承翼語氣突變：“怎么？這點小事，你作為本屆科舉狀元，竟然也有為難的地方？”
陳尚書的冷汗瞬間自額頭冒出，連忙為自己開脫：“回殿下，事情自是不難，只是那王侍郎，對殿下的計劃頗......頗有不滿?！?p> “吏部的王一白？”
“是......”陳尚書心中默默的為曾經(jīng)的同僚捏臉一把汗。
“你不用如此緊張，”蕭承翼站起來，走到年輕官員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做的很好。”
“敢......敢問殿下，王侍郎他......”
陳尚書問著，抬頭看了一眼蕭承翼，便被對方眼中的寒芒怔住。
“做好你該做的事。”
“是，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