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季末一臉天真,“別跟我客氣,我現(xiàn)在是你的小廝,哄主子睡覺是應(yīng)該的?!?p> 司輕音臉上的假笑難以維持,“首先,你不是我的小廝。其次,小廝是不需要陪主子睡覺的。還有,我,你師侄,是女的。你能記住嗎?”
郝季末就眨巴眼睛看她,忽然就臉紅了,在夜明珠的照射下,格外詭異。不過好在,他終于放棄往床上爬了,而是直接坐在床邊地上。
司輕音躺在床上,側(cè)頭只能看見他高出床面的肩膀和頭。
郝季末背對著她,“那我半夜到你房里來,是不是也不對,是不是對你名聲不好?”
司輕音不知道他又想干啥,就“嗯”了一聲。
郝季末忽然就轉(zhuǎn)回身來,眼睛亮晶晶的,“那我是不是得對你負責(zé)?”
司輕音都想出去給師父發(fā)求救煙花了。
司輕音壓下一口氣來,磨牙,“不需要,大師伯出去就行了?!?p> 郝季末搖頭,臉居然還是紅的,他有些羞赧的又盯著司輕音看了一會兒,又背對著司輕音坐回地上,“你睡吧,我陪著你?!迸卤幌訔壱粯?,又說,“我不出聲。”
然后,司輕音就真的連他的呼吸聲都聽不見了。
司輕音把床幔從他身上拽回來,把他擋在外頭,然后翻身向里,閉眼。
被鬧得一肚子怒氣,人也被嚇得清醒了,還以為這一晚上就別想再睡,卻沒想到,被這么一鬧,反而很快就進入了睡眠。
司輕音一覺睡到天亮,連夢都沒做一個,她一扭頭,發(fā)現(xiàn)郝季末不知道什么時候,又鉆到床幔里來,正趴在床邊睡得正香。
司輕音動作很輕的坐起來,希望能在不吵醒郝季末的情況下起床下地。
“你醒啦?”郝季末的聲音里一絲剛睡醒的慵懶都沒有,他把床幔勾好,然后一雙眼睛亮晶晶的看著司輕音,滿臉躍躍欲試的好奇,“我現(xiàn)在該做什么?幫你穿衣服,還是去給你打洗臉水?”
司輕音揉了揉臉,“你能出去嗎?讓別人都不能發(fā)現(xiàn)的那種?”
郝季末問,“你是不想讓別人知道我在你房間過夜?但是他們已經(jīng)知道啦。昨晚上你睡著以后,花影進來看過,我還跟她打招呼了?!?p> 司輕音身子顫了顫,再次認命,對著外頭喊,“進來吧?!?p> 花影端著盆進來,擰帕子的時候,看了好幾眼郝季末。
郝季末全程一副羞答答的模樣,抱著腿坐在床邊地上,側(cè)頭看著司輕音梳洗。
司輕音知道不應(yīng)該對師伯不敬,但她沒忍住,還是踢了郝季末一腳,“出去?!?p> 郝季末就又一副委屈的模樣,嘴巴緊抿著,小步跑出去了,那背影就像是被始亂終棄的小媳婦,正要跑出去哭呢。
司輕音把帕子扔回盆里,身子后仰倒回床上,恨恨的捶了兩下床面。這個大師伯是師門里很特殊的存在,就連師父提起他的時候,態(tài)度都有些諱莫如深。她在沒請示師父之前,還真不方便把他的身份告訴其他人,哪怕是自己身邊的侍女。
好在這一天也不都是讓人不愉快的事情,才吃了早飯,天香樓那邊就把之前要的畫像給送來了。
既然莫如歸和蘇寧樂這兩個,一個丑一個瘋,已經(jīng)不在考慮范圍。她就直接打開畫著嚴懷安的那一卷。
畫卷上的男子清雅俊逸,眉眼之間的確與嚴復(fù)一有幾分相似,若是說有多大的不同,那便是嚴復(fù)一的氣質(zhì)清冷,更像不食煙火的神仙,而他的這位兄長,卻氣質(zhì)和煦,甚至說得上溫柔,尤其是那眼神里,水潤潤的,就像汪住了一潭深情。
“畫梅的畫最能傳神,看她的畫有時候比看見本人,更能看透這是一個怎樣的人。”暖竹語氣中不乏贊嘆,“這個嚴懷安的確算是個情種,他曾經(jīng)喜歡上一個貼身的侍婢,收房之后,就一直想給侍婢扶正,連做妾都不行,一定要娶做正妻。甚至為了這個,拒絕了家族給他安排的婚事。聽說當(dāng)時為了抗議去跪祠堂,直接跪到昏迷。”
司輕音來來回回看著眼前的畫,暖竹說的這些,她都知道,只是大家族里,可不是他一個晚輩想怎么樣,就能怎么樣的。他的確拖到如今二十五了還沒成婚,但他那礙了事的侍婢,也早兩年就得病死了。剩他一個,又能守著這份感情堅持多久呢。
他的母親算是家里的貴妾,他又是長子,雖然不是嫡子,但原本也是受過寵的。若是招他為駙馬,也不算太過丟人。
司輕音手指在畫像上點了點,“有他平日的行蹤嗎?”
暖竹回道,“他現(xiàn)在在禮部任了個閑職,每日都會去任上點卯,大概中午就會離開,大多時候會直接回府。平日里與人交際的不多,只是偶爾會去參加些詩茶會,參會也多是些清貴公子。并沒有交往特殊密切的。”
司輕音喝一口茶,有些涼了,她就放下茶杯,“也沒什么特別的愛好?”
暖竹搖頭,“收集來的消息里,并未提及。哦,他身子似乎有些孱弱,所以不是很愛出遠門,就是嚴家?guī)讉€兄弟相約縱馬打獵,他也從不參與?!?p> 司輕音沉思了一會兒,“你說這樣的人,我要怎么樣才能讓他愿意娶我?”
暖竹想了想,“這世間男子哪有不想娶公主的,不過是畏懼那些流言?!?p> 但要打破這個流言,最好的方法就是把公主娶了,然后讓大家看看,他沒有死。
司輕音正愁著,一抬頭,發(fā)現(xiàn)凝云不知道什么時候站在門口,逆著光看不清表情。
司輕音第一反應(yīng)是空山出了事,立馬就站起身來走了過去,走近了,才發(fā)現(xiàn)凝云滿面愁云,卻又不是那種急迫的焦灼,“出了什么事?”
凝云輕輕把門掩上,垂著頭,聲音很低,“昨夜,主子招人侍寢了?”
司輕音一愣,沒想到花影居然是個大嘴巴,回頭對一臉震驚的暖竹道,“把花影給我叫過來?!?p> 凝云拉住她手臂,“不是花影,是那小廝自己說的,說在主子房里睡了一夜,操勞得很,腰酸背痛,結(jié)果才到早上就被主子趕了出來。正傷心于主子的薄情?!?p> 司輕音心里大吼,我不是,我沒有!
臉上怒氣翻了起來,她現(xiàn)在是真恨不得把郝季末給卸了。
凝云看出她生氣,輕輕嘆了一聲,“主子,凝云不是在干涉主子的私事,只是侍寢這種事,還是……”
司輕音一捂臉,“我沒有?!?p> 凝云搖了搖頭,臉上的笑容格外溫婉包容,“主子大了,有了大人的心思,也是正常的。只是主子昨日是第一次,興許有些事情還不太懂,我……”
司輕音忽然滿身疲憊,“你想說啥?說那樣的人不行,會影響公主聲譽?還是想給我找?guī)讉€你覺得符合規(guī)矩的?”
凝云臉上一僵,連連否認,語速都快了些,“不不不,凝云只是想問主子,昨天夜里……唉,主子,男女不同,女子過夜之后,是有可能懷上身孕的。昨夜……”
司輕音雙手搭在操碎了心的侍女肩上,“你真覺得你主子我,啥都不懂嗎?我十二歲就跟師父混在天香樓里,什么沒見過,什么不知道。還有,你聽著,我跟大,不是,我跟那個小廝真的什么都沒有發(fā)生。他昨天賴著不走,在床邊坐了一夜,自然腰酸背痛,跟我可是一點關(guān)系都沒有。”
凝云明顯的放松下來,眼眶就有些濕潤。
司輕音怕她哭,連忙推她回去繼續(xù)照顧空山,“快回去吧?!?p> 這邊被暖竹叫來的花影也在邊上聽個明白,詢問道,“這個小廝這么不省心,即便要留,是不是也該看管起來?”
司輕音也想啊,問題是沒人看得住他,只能擺了擺手,“隨他去吧?!?p> 她現(xiàn)在是顧不得郝季末了,距離及笄大典還有不到五日,如果能在大典之前說服嚴懷安做駙馬,屆時在大典上一公布,那是最好的。
時間緊迫,她還是要爭取一下。
讓一個男人娶自己,最好的辦法當(dāng)然是讓他喜歡自己,然后主動上門求娶。但若是只有五天時間,司輕音覺得把人抓過來威脅一下,或者好好談判一下,才是比較可行的方案。
這個嚴懷安既然重情,大有要為愛人守節(jié)的架勢,那么是不是婚前約定,只做表面夫妻,對他而言,應(yīng)該還是有吸引力的?
這個人雖然表現(xiàn)的無欲無求,但生在那樣的大家族里,怎么可能沒有一絲求勝的心。做駙馬,必然是一個能很快發(fā)達的路子,能讓他在家族里迅速抬起頭來。到時候,他是不是要好好調(diào)查愛婢的死因,或者要不要給她報仇,都是可以做到的。
那么問題的關(guān)鍵,就變成了讓他相信,駙馬,不會死。
司輕音看了眼立在一旁的花影和暖竹,對她們勾了勾手指。
“花影,去把嚴家大公子,給我偷偷的抓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