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輕音低語,“我真的見過她?我怎么一點印象都沒有?!倍筇ь^,看向花影,“我跟她說什么了?”
“具跟隨的小廝說,蘇寧樂進入房間之后,您就遣退眾人,并不能聽見談話內容。但是,有杯子落地碎裂的聲音。蘇寧樂離開房間的時候,臉色也的確不好?!?p> 司輕音沉吟半響,“蘇寧樂也不像是個乖的,怎么還不算一夜未歸,他老子就找上門了?不會是父子倆做的局吧。他想干嘛?找我對峙?猜穿我身份?”
花影低聲開口,“送信的小廝焦急不是假的,他說他出來的時候,蘇家家丁已經開始向府內沖了?!?p> 司輕音訝然,“他瘋了?曲家好歹也是京郊大戶,是寒州曲家的分支,雖不敵他蘇家勢大,但也都是從地方上到京都來的世家。他這么硬闖,是要跟曲家撕破臉,結下死仇嗎?這般魯莽,不怕引來其他世族恥笑嗎?”
花影還沒開口,一直沒走的郝季末忽然開口,“那個姓蘇的小子,不會真的在曲府吧?!?p> 司輕音瞟他,“你把他抓到曲府去的?”
郝季末連連擺手,只是那份慌張,怎么看怎么有些興奮的味道,“怎么可能,這可真不是我?!?p> 花影道,“也許,是有人讓蘇老認為,蘇寧樂確定就在曲府?!?p> 怎么確定?難道有人在曲府里見過他?若蘇寧樂真的在曲府,那可真是一百張嘴都說不清了。
司輕音眉眼一挑,對著郝季末勾了勾手指,“郝小廝,你再去趟曲府,偷偷的確定一下,蘇寧樂是不是真的不在府上?!?p> 郝季末見她動作時還一臉戒備,但聽得任務簡單,自然滿嘴答應,出門時那細高身影都是蹦蹦跳跳的。但他還沒蹦跶出門,又撤了回來,“那個,蘇寧樂長什么樣?”
司輕音臉色一黑。
好在花影想起還有一副畫師畫梅送來的蘇寧樂圖像,連忙去取了來。
郝季末笑瞇瞇展開畫軸,“咦”了一聲,不等司輕音發(fā)問就竄到司輕音身前,給她看畫軸。
這一看,司輕音也愣了一下,因為那畫軸上的蘇寧樂,是個女裝美人。從精致頭飾到柔美衣裝,再到妝容表情,怎么看都是閨中小姐。只是美人眼中含愁,似有無盡話語,想說卻開不了口。
畫梅畫真,果真不是虛言。
這便說得通了,如果蘇寧樂是個女子,她夜半失蹤,當?shù)淖匀皇且l(fā)瘋。也難怪蘇寧樂最厭恨別人說她像女子,不過是怕被看穿,欲蓋彌彰罷了。
司輕音再次交待,“她有可能是男裝,但也不排除被人換回女裝的可能,你只管記住這張臉,在府里偷偷的翻找,切勿讓人發(fā)現(xiàn)?!彼曇艏又兀叭绻娴脑谇?,你就把她偷出來。”
郝季末滿臉孩子氣的興奮,得令而去,幾步翻出庭院的高墻,在一陣侍衛(wèi)的驚呼中消失了身影。
但就算蘇寧樂真的被人偷偷放進曲府,目的是什么?別說讓曲府與蘇府交惡,就算是公主府與蘇府交惡,一時間都很難想到,有誰會從中得利。
好在司輕音也睡飽了,她揮手放侍女回去休息,只留下花影一人陪在身邊。
再有兩日就是及笄大典了,桑諾的話,她還沒有想明白。乍聽之時,只驚嘆于內容本身,但現(xiàn)在細細想來,問題的重點還有一個,就是桑諾為什么要跟她說這樣一番話。
桑諾隱居之后,幾乎不與權貴走動,連皇兄的招攬都拒絕了,一副毫無野心抱負的姿態(tài),而卻選擇忽然對當朝公主說出這樣一番驚世言論,為什么?他必然知道,這樣的話出口,很有可能會給他招來殺身之禍。
司輕音雙手捧著茶碗,細細聞著茶香,在茶氣氤氳間,閉眼思索。
桑諾有無數(shù)理由什么都不說,但他若說了,且是這般直切入骨的說了。便是只有一個原因,他在投誠。司輕音不禁興奮起來,至少桑諾愿意與她這個公主交的,至于原因,大概還是當年國師的那句的話吧,公主九嫁護國。
但若只是投誠,似乎又沒有必要一見面,就把關乎他生死的言論說出來,他隨便說些什么,等日后了解了自己的品性,到那時再決定說與不說,不才是一個隱世高人的正常做法嗎?
他是真的不怕,公主本有反心將他滅口?還是認定公主不會因為,怕此等言論不脛而走,就殺他滅口?
司輕音可不認為桑諾是個會把自己的性命,輕易交到陌生人手上的人。
要么,他本就對公主了解頗深。
要么,他就是在試探,試探這個公主,到底有沒有異心。
或者,兩者兼有。
司輕音眉頭深鎖,眼睛卻明亮,“花影,桑先生平日可有早起的習慣?”
“桑先生向來天明而起,夜間卻是晚睡,每每會夜讀,超過子夜才睡。”
司輕音掀被下地,“來給我更衣,我現(xiàn)在出城,等先生天明起身,就能直接見到先生了?!?p> 花影動作利落,嘴也利落,“時間還早,主子好歹吃些東西再走?!?p> 司輕音一邊任侍女給她系腰帶,一邊端了尚溫的粥,大口灌下,“吃好了?!?p> 司輕音依舊選擇了男裝,一身月白長衫,頭發(fā)整齊高束,拋開那些繁復富貴裝扮,趁得整個人非常精神。
司輕音不過是按照往日習慣,便著了男裝,但真要出門的時候,又轉身回來,頗為正式的換了女裝,雖然沒有按照公主的規(guī)矩穿戴,但端雅正式,足可顯示對桑諾的重視。
馬車也選了更豪華的,依舊未掛公主牌,她雖要正式邀請桑諾入府為賓,卻還不想太過招搖,畢竟桑諾還沒點頭。
這一折騰倒是把郝季末給等回來。
只見他稚嫩的臉上滿是好奇驚詫,圍著女裝的公主連連咂舌,連肩頭上的人都忘記放下來了。
司輕音把裙擺提起來,生怕被郝季末這個沒眼色的給踩了,“蘇寧樂真的在曲府里?”
郝季末這才記起自己是回來復命的,把尚在昏迷的蘇寧樂放到地上。蘇寧樂被捆了手腳,一身衣衫雖然臟亂,但還完整,沒有撕扯的痕跡,她人也正昏迷著,眼睛上被綁了布條,臉上也沒有什么傷痕或者淚跡。她女兒家的身份應該沒被猜穿。
“不是在曲家,我是在一輛馬車上把他帶回來的?!焙录灸┠抗庖琅f落在公主身上,“還真是看不出來,你換了身衣服,居然漂亮這么多?!彼E然貼近,把司輕音嚇了一跳,“這怎么眼睛都大了不少呢?皮膚也更細了?!焙录灸┟嗣约旱哪橆a,眼睛忽然放出光彩來,“我要是換上女人裝扮,是不是也能瞬間變美?”
司輕音抬手把幾乎貼在自己臉前的男人推開,對著聞聲而來的暖竹道,“去寫個條子,綁箭射到蘇家大門去。就說,要白銀三萬兩換他兒子性命。交易時間地點什么的,你去定。記住,人要還回去,錢也要拿回來?!?p> 暖竹低頭拱手,看了眼昏癱在地蘇寧樂,“以她的脾氣,若是知道自己才值三萬兩,估計又要生一場大氣?!?p> 司輕音嘴邊露出一絲笑來,揮了揮手,暖竹依言而去,也有人上前抬走了蘇寧樂。
司輕音這才又把目光放在郝季末身上,這小子不過幾句話的功夫,已經開始嘗試在臉上抹胭脂了,也沒有暈開,紅彤彤的一大坨糊在臉上,妖怪一樣。
司輕音嘆了口氣,勾手讓人到眼前來。郝季末這樣的,若是口頭吩咐定然是不會聽的,只能自己動手給他擦拭。司輕音一手拽著男人衣領,把人拉到近前來,一手用帕子沾了茶水在他臉上蹭,手勁不小,很快那一處嫩皮就被蹭得發(fā)紅。
“你剛才說在馬車上找到蘇寧樂?說仔細些?!?p> 郝季末雖然臉嫩,但是個子著實很高,司輕音這時又坐下了,他便成了一個大弓腰的姿勢,別扭又難受,他不自在的扭了扭身子,司輕音捏領子的手一緊,他就不動了。
“曲府那可是真熱鬧,闖府的把府衙都給驚動了,那姓蘇的老頭是真的硬氣,官兵來了都照樣動手,曲府不是不開門嗎?把曲府外頭的樹都給砍了,就地做梯子,把曲府當城給圍攻了。不過我可沒耽誤時間多看熱鬧,我是認認真真在曲府轉了一圈,沒見著人。我才又到門口看熱鬧的?!焙录灸M臉等待夸獎的笑容,換來司輕音在他臉上蹭得更用力了,“輕點輕點,哎呦!然后我就看見外圍里有個人,他看熱鬧不往前擠,反到往外跑?!?p> “你就追上去看了?”司輕音終于把他臉上的胭脂擦干凈,松手道。
“我追他干什么?”郝季末一雙大眼睜得溜圓。
“那你說他干什么?”司輕音咬牙切齒,“說重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