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曲沒有造成太大影響,和云與江家其他人快速走上漆黑官道,卻見難民隊伍前后延伸都望不到盡頭。
地上泥濘不堪,千湖郡城的第一波難民都氣喘吁吁,就算撐著傘渾身也被雨水打濕。
左右環(huán)視,入眼所見基本都是年輕力壯的男人,少見婦儒老幼。
混在隊伍中的馬車馬匹也走不了多快,在人群中緩緩前行,通常都是由人牽著行走,唯一作用就是托扶著老婦孩童。
平澤縣的難民,人人手里都有自制的火把,這對千湖郡城的難民來說也是好消息。
他們倉促出逃,根本顧不上拿這些,就算拿了也早已熄滅,只有些修士能在半路靠法術(shù)做些火把。
災(zāi)難是在傍晚發(fā)生,此時卻天都快亮了,這些難民走了一夜。
純粹的漆黑雨夜,他們這一路走得實在是艱辛至極,都不知道他們是怎么熬過來的。
隊伍中倒是不乏有些靈氣護體的低階修士在維持秩序。
應(yīng)該有一部分修士早就走山路去了關(guān)山郡城求援,剩下的正道修士,應(yīng)該是在難民隊伍末尾。
這只是和云的推測。
動亂之中人心難測,誰也不知道誰會做出什么事情,有些人只顧自己,也有些人會用命救人。
但千湖郡城有萬數(shù)邪祟,其中還不乏被污染的修士邪祟,這種情況,誰又能救得了誰呢。
千湖郡城主是筑基初期修士,結(jié)果也沒有成功存活,幸存者只知道他在千湖郡城里試圖救人,但好像也沒救下幾個。
和云收斂思緒,一步步走在泥濘之中,不停左右環(huán)視,在觀察留意官道兩旁的山體結(jié)構(gòu)。
重生前走這截路時,他看到了數(shù)段山體滑坡的痕跡,官道上經(jīng)常能見到比人高的巨石。
和云懷疑這巨石和難民隊伍有關(guān),瀕臨掉落的巨石,或許會因為難民隊伍制造的震動而掉下。
和云必須要十分謹慎。
他們走得不算快,基本和其他難民的速度相仿,江父年紀剛到五十,雖然走得費力卻也不慢。
如果照這個進度,或許他們能有驚無險抵達關(guān)山郡城。
……
接近一個時辰。
難民隊伍來到了青澤縣,此縣的反應(yīng)和平澤縣類似,但速度就比平澤縣慢一些,直到和云等人經(jīng)過,縣里的人才剛剛跑出。
“夫君,我們沒事了嗎?”
江林梓歪著腦袋貼在和云脖頸,睜眼看著兩旁黑漆漆的山峰,又看著云層裂縫中隱隱泛起的白色。
天應(yīng)該是亮了。
但厚重陰云遮擋著陽光,視線還是和夜晚一樣昏暗,強不了多少,頂多是山體輪廓能看清了。
“你睡一會吧?!?p> 和云一直用手托抱著她,這么長時間都絲毫未動,江林梓也不是十來歲的小女孩,她及笄了。
和云手臂微微有些僵硬,只覺得整個左半邊身子都暖呼呼的,和右手形成鮮明對比。
但和云沒打算把她放下,前半截路要保存她的體力,等和云要去廝殺,不能再抱她時,她才有力氣跑。
“夫君,我想……”
江林梓忽然低頭悄聲開口,說了一半和云就明白了她的意思,知道她為什么要問剛才的問題。
“……”
和云稍微一滯。
這個問題他還真沒辦法解決,只能回頭看向江家的丫鬟。
而就在這時。
后方的難民隊伍一陣驚呼,和云順勢看去,卻見后方原本相對平靜的人群,忽然開始騷亂奔跑。
和云心中微沉。
官道并非筆直向東,尤其是在縣城附近,總是會有一截彎路,繞到縣城旁邊,有時甚至?xí)嗬@出十里路來。
那萬數(shù)邪祟在隊伍后方,殺戮難民的速度絕非常人敢想,隊伍越來越短,一旦走上彎路,就會被邪祟快速追到隊伍前面。
此刻還只是零散幾個。
等到了下一個縣城附近,會有大量邪祟走山路追來,到時這些難民的生死,就只能全看運氣。
“快去?!?p> 和云把江林梓放下。
江林梓知道事情輕重,立刻快步跑向丫鬟,讓丫鬟拿著火把和傘,一起朝旁邊的樹叢跑去。
和云思考片刻,還是跟了上去,在附近遠遠眺望后方的騷動,這時江父也跟隨過來,對他問道:
“你是從千湖郡回來?”
“是?!?p> 和云點點頭。
江父這個猜測是合理的,和云提早知道動亂,最有可能的原因,就是他剛剛從千湖郡趕回來。
“情況嚴重?”
江父繼續(xù)問道。
“萬數(shù)邪祟?!?p> 和云如實開口。
“……”
江父被這句話嚇到。
羊頭山幾十年出一個邪祟,都能把平澤縣搞得人心惶惶,不得不讓大戶人家領(lǐng)頭捐錢請修士解決。
此刻后面居然有上萬邪祟,幾乎比平澤縣的人口還多!那他們這些難民還能活多久?
二人沉默。
直到江林梓回來,和云彎腰繼續(xù)把她抱起,然后繼續(xù)朝東行走。
又走了盞茶功夫。
前方的山體坍塌,官道被埋且范圍極大,馬車都被放棄,大量難民堆積在一起,人擠著人,都朝那唯一的狹窄路口擠去。
和云眼見這種情況。
就仗著江家人多火把多,繞進山林走了山路,他手持火把走在最前,一步一步穿梭在草木之中,選擇最適合的路線。
一行人越來越遠離官道,卻也引得不少人跟上他們,不一會就形成一條火把長隊,都深入山中。
……
這山路確實不好走。
走了半個時辰,和云才帶隊走出,在山坡上再次看到了官道。
但此刻官道上的情景卻讓人無比膽寒,尖叫聲呼喊聲此起彼伏,有三個邪祟,正大肆在人群中殺戮,地上到處都是難民尸體。
好在還有兩個凝氣期修士拖住了其中的兩個邪祟,但打著打著就落到下風(fēng),眼看就要不敵。
長途跋涉消耗太多,他們不是邪祟對手,甚至還可能會在戰(zhàn)斗中遭到污染,最終也化作邪祟。
“怎么辦?”
江父立刻詢問。
“走官道?!?p> 和云大致判斷出,此地距離下一個縣城還有十五六里左右,已經(jīng)進入彎路,恐怕山里的邪祟會更多。
“好?!?p> 江父立刻點頭。
和云拔出腰間長刀,朝著官道而去,江家的人紛紛跟隨,但后面的人卻遲疑停步開始竊竊私語。
官道上有邪祟。
而且眼看著那兩個修士不是邪祟對手,為什么還要走官道?繼續(xù)走山路不就好了?
聽著他們的談?wù)摗?p> 和云也沒什么好說的。
這些難民逃難,身上多少帶著些武器,剛才那位父親都帶著一把尖刀,江家下人也都人人帶刀。
這么多人一起上,一人一刀都能砍死這兩三個邪祟,它們只是被污邪之力污染,又不是不死之身。
可惜難民不敢,不然這三個邪祟根本堅持不到現(xiàn)在,也不可能制造地上這么多尸體。
這既在期望之外。
卻也在情理之中。
邪祟的可怕深入人心,絕大多數(shù)難民都沒有反抗的勇氣,畢竟持刀上去是需要付出代價的。
“下來走走?!?p> 和云放下江林梓。
他要去先把這三個邪祟解決,帶著江林梓顯然是不合適的,萬一她被污邪之力影響那就得不償失。
“嗯?!?p> 江林梓乖巧下來。
她走到江父身邊,在周圍的火把下,看著自己夫君身披大衣,淡然持刀朝邪祟走去。
她沒有擔(dān)心。
也沒有絲毫緊張。
明亮的眸子倒映著她夫君的背影,心跳加速,總覺得她的夫君,就是全天下最帥氣的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