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的山野中。
和云沿著河流快速而下。
河岸就是山間官道,是山里唯一沒有障礙物的道路,每一步都能結(jié)結(jié)實實落在石塊上,還有月光能照下,停供足量光源。
和云此刻全力奔逃,每一步都跳躍極遠,月光下的白袍刺目晃眼,在山林間幾下就閃爍而過。
不知過了多久。
天微微發(fā)亮,呈現(xiàn)一種不黑不白的青色,山間的潮氣開始凝結(jié)出晨霧,彌漫在山間。
和云已經(jīng)能看到平澤縣。
若是換做往日,這個時辰早已有人家在忙碌,煮個豆腐或者開始熬粥攤餅準(zhǔn)備販賣。
換做江家這等富有人家,更是整夜都不會熄燈,此刻早有下人起來在打掃院里院外。
但此刻的平澤縣卻是一片死寂,整齊排列的青磚瓦房依然完好,卻空無一人,有些房屋的門窗都開著,但里面卻是靜謐的幽暗。
和云遠望片刻,隨后立刻下山進縣,踏上青磚路面,穿過街道,來到在能遙望山體的老槐樹下。
他坐在樹下。
看著來路靜靜調(diào)息。
一眼能看到盡頭的寬闊街道,此刻沒有半點動靜,隨著時間流逝,山間的白色晨霧飄進縣內(nèi),將他的視野阻擋。
和云依然心中不安。
平澤縣距離羊頭淵已經(jīng)極遠,但他卻總覺得,那無頭人影還在身后。
和云開始檢視身體。
此刻他體內(nèi)幾乎沒有污邪力量,靈氣充盈思維順暢,感覺不到半點被侵蝕的感覺。
之前在平澤縣與邪祟近距離搏殺,所沾染的污邪和現(xiàn)在差不多,這種程度不需要處理。
體內(nèi)沒有,但體外卻有。
練氣七層的道肢,本來已經(jīng)是純粹的道肢,但不知道在什么時候,它又沾染了不少污邪力量,比和云體內(nèi)濃郁十?dāng)?shù)倍。
邪肢祭養(yǎng)出的道肢,似乎更容易再次吸收污邪。
但這也不算大事。
這點污邪,根本不至于讓和云產(chǎn)生幻覺,看到那無頭異象。
和云仔細(xì)回想剛才情景,回想那無頭人出現(xiàn)時的景象。
可能是因為他注視金丹邪肢的時間太長,神智遭到了侵蝕,所以才產(chǎn)生幻覺,被所謂異象纏身。
但這也只是可能。
按理說,他從頭到尾也沒看那邪肢幾秒,不至于有此結(jié)果。
唉。
還是先回仙宗吧。
不論此刻是否還有異象影響,這個選擇都是絕對沒錯的。
和云起身。
咔嚓。
頭頂忽然有聲輕響。
隨后一根繩索垂落到眼前。
和云抬頭看去,老槐樹的龐大樹冠黢黑昏暗,比碗口還粗的枝干層層疊疊,嚴(yán)實密集不透光亮。
而在他頭頂正上方。
那無頭的黑袍人。
正蹲在枝干上。
俯身‘看’著他。
那不知在何處掛斷的繩索,依然系在這人手上,末端垂到樹下,垂到和云的面前,似乎是想遞給和云。
“……”
和云立刻后退十步。
道肢右臂拔出青劍,然后在原地靜靜看著這無頭單臂的詭異東西。
他能直接看到,這人脖頸有宛如實質(zhì)的污邪逸散,像是黑色的煙霧,從那猙獰的血肉斷口涌出。
它的境界無法判斷,但應(yīng)該是筑基起步,如果它是邪祟,那一定是修士變成的邪祟。
和云只感到一種讓人顫栗的致命威脅,似乎稍有不慎就會死亡。
看得時間越長,和云心底就越發(fā)寒,因為他根本就看不出,眼前這人到底是異象還是現(xiàn)實存在的邪祟。
事到如今。
不管是哪一種,都是極其難以處理的麻煩。
下一刻。
這無頭人忽然一步跳下樹干,接著一個閃身靠近和云,手中死死抓著繩索,也不知道是來索命,還是來遞給他。
和云快速后退。
同時心中發(fā)狠,直接取出另外一條練氣九層的左臂邪肢,撕開道袍左臂下方的布料,露出白皙皮膚,運轉(zhuǎn)太生經(jīng),強行對準(zhǔn)結(jié)合。
這條左臂邪肢還有不少污邪沒有完全逸散,但此刻和云也顧不得其他,因為這條練氣九層的邪肢,就是他現(xiàn)在的最強手段。
和云沒有進入凝氣八層,控制道肢的方式還是提線木偶,無法同時駕馭兩條道肢,故此他依然以右臂為主力,左臂只是輔助。
因為這條左臂是初次接合,倉促之間只能臨時用太生經(jīng)強行驅(qū)動,缺乏祭養(yǎng)和練習(xí),動作較為僵硬。
但多少能增加幾分生機。
和云一拍儲物袋,再次取出兩把一模一樣的的青劍,分別放入自身右手和道肢左臂。
這青劍是最低級的法器,價格便宜,和云一百靈石買了五把放在儲物袋內(nèi),就是在此刻使用。
這一系列接合道肢的動作,不過是幾個呼吸就全部完成,作為再生道修士,這個動作他做過無數(shù)次,熟能生巧閉眼都能做到。
現(xiàn)如今,和云白袍碎裂,身上有四條手臂,手持三把青劍,模樣已經(jīng)如魔似邪,沒有半點仙意。
但他的對手也一樣離譜,這人脖頸上只有猙獰斷面,卻沒有頭顱,左臂也空空蕩蕩只剩右臂。
單論這副皮囊賣相,他們誰也不比誰好,都是人間罕見,一看就絕非善類。
和云控制三臂同時輕輕揮舞,三把青劍在空中劃出玄妙軌跡,看起來復(fù)雜卻又暗合某種劍道。
雖然兩條道肢,一條沒有劍意,一條尚未祭養(yǎng),不能使用八臂十方劍道的法術(shù),但基礎(chǔ)的劍招是可以施展的。
只是這幾個呼吸的動作,和云后退的距離就已經(jīng)被追上,無頭人已經(jīng)距他不足五米,并抬手襲來。
和云側(cè)身躲避。
但卻沒有完全躲開。
他想試探一下,這無頭人能否傷害到他,以此判斷它是否是異象。
但事實卻是。
這無頭人以和云完全無法捕捉的速度,甩動它唯一的右臂。
它手中繩索被這一甩的力量帶動,居然化作鋼繩一般筆直,破風(fēng)聲猛烈呼嘯,直奔和云的面部而來。
嗡!
和云道肢右臂抬劍去擋,青劍極具顫動,似是無法承受如此巨力。
咔!
只堅持不到一瞬,這法器青劍居然直接斷裂成碎片。
而和云的道肢右臂,也被巨力推動,連帶著他整個人,都向后退了十幾步。
和云面色陰沉。
胸腹有氣血狂涌。
就這一擊,他的道肢居然差點被打掉,若非他有筑基巔峰的戰(zhàn)斗經(jīng)驗,化解了一部分力量,那他這條道肢恐怕已經(jīng)和青劍一樣碎裂。
眼前這無頭人。
身體多處受傷,沒有頭顱,不會使用法術(shù),只會使用肉體蠻力,也沒有絲毫技巧可言,但這蠻力,卻極其離譜。
更讓和云發(fā)愁的是。
不管它是異象還是邪祟,都是能對自己造成傷害的。
這樣的對手,若是沒有其他應(yīng)對手段,很可能會在今天送他上路。
想到這里。
和云低頭看向道肢右臂。
如果以毀掉這條道肢為代價,使用極上太生經(jīng)可以爆發(fā)更強威力,但有沒有用,卻是個未知數(sh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