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阿嬌心里頓時咯噔一下,背脊發(fā)涼,一種說不出的感覺溢滿全身,拿著筷子的手一頓,抬眼間正好對上奚行疆的目光。
少年眼神灼灼,倒是讓盛阿嬌有些不敢直視,他的目光仿佛能夠穿透皮囊直擊靈魂,盛阿嬌也沒有把握能不能在他眼皮子底下撒謊。
終究也只能怪自己太心急,一心想著盛瓷靜的安危,在奚行疆的面前露出了破綻。
斟酌了一下措辭,盛阿嬌才開口道:“那布告欄上的女子長得像我的一個朋友,我一時間認錯了?!彼龔妷褐屪约旱恼Z氣平靜。
“朋友?”奚行疆倒是覺得有些玩味:“那賀三小姐還挺厲害的,你那個朋友倒是長得有些像……前朝宰相的嫡六女,盛瓷靜。”
從盛阿嬌揭下畫像又多番詢問開始,奚行疆就派人查了一個下午,玄鷹司的人拿著畫像多番輾轉(zhuǎn),才從一個從京都來玉陽城經(jīng)商的人口中得知那布告欄上畫的女子都是前朝宰相盛源的嫡女,盛瓷靜。
旁邊人流如織,有來自各地的商人旅客,紛亂嘈雜,可是這一塊卻安靜極了,見盛阿嬌久久不說話,奚行疆看著眼前的少女,繼續(xù)道:“有謀略會醫(yī)術(shù),甚至還會騎馬射箭,這跟之前那個趾高氣昂,耀武揚威的賀家嫡女當(dāng)真有些不一樣?!?p> “你查我?”盛阿嬌自然也知道賀梔里以前的為人處事沒有那么好,對下人庶妹也不友好親近。
“明明是你自己誘著我去查的,”奚行疆抿了一口茶,似乎是覺得這客棧的茶味道不怎么好,蹙了一下眉就把茶盞放旁邊了:“天長節(jié)宮宴你喝了三盞還能跟吏部尚書王顯付周旋,就那深山野林里你才灌多少就不省人事了,況且那酒根本不烈,你騙鬼呀?”
既然奚行疆知道自己沒醉,還由著她撒潑打滾的,盛阿嬌有些尷尬。
“這樣吧,布告欄畫像上的那個女子是不是對你很重要?”奚行疆挑眉看向盛阿嬌:“一個秘密換一個秘密,你給本世子解釋一下你那些不正常的行為,我就告訴你那盛瓷靜的事情,也可以讓你待在鎮(zhèn)國將軍府?!?p> 旁邊是熙熙攘攘的嘈雜,盛阿嬌此刻已經(jīng)心亂如麻,她該怎么和奚行疆開口?說自己其實是溫毓先皇后轉(zhuǎn)世?萬一這種荒謬的鬼神論讓奚行疆把自己當(dāng)成妖魔了怎么辦。
“賀梔里!”
一個女子的聲音劃破了沉靜,盛阿嬌聽出是趙晞鶴的音色,仿佛是尋著了救星一般朝門口看去。
奚行疆也是轉(zhuǎn)身抬頭,就看見趙晞鶴穿著一身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衣裳,帶著一頂輕紗的帷帽,全身上下都是素色,肩上挎著一袋包袱,蹦蹦跳跳地往這邊走來。
“你怎么來了?”盛阿嬌和奚行疆不約而同地問了一聲,兩人對視一眼,等到反應(yīng)過來,盛阿嬌別開腦袋。
趙晞鶴不見外地往桌子旁邊一坐,隨后給自己倒了一杯茶咕嚕咕嚕地喝了兩口,然后浮夸得熱淚盈眶:“我可算是找到你們了!”
盛阿嬌怕又和奚行疆撞話了,于是一時間沒開口,見奚行疆杵在一旁不打算說話的樣子,盛阿嬌這才道:“你好好的太尉府小姐不當(dāng),跑來這做什么?”
“知不知道什么叫做‘兔死狗烹’,”趙晞鶴說得很認真:“我古言小說,哦不,話本子閱覽無數(shù),就這么跟你說吧,眼前慕國京都這個形勢,前朝宰相倒了,吏部尚書倒了,眼下這個現(xiàn)任宰相也倒了,那下一個輪到誰了,我爹呀!”
趙晞鶴說得很激動:“這個皇帝小兒干啥啥不行,就知道東懷疑西忌憚的,這么多人倒了,我爹可謂是一家獨大,所以說我見機行事,勸了我爹一晚上,我爹也和幕僚商議了,就在昨天杯酒就釋了官職,回老家種田去了?!?p> “這小皇帝一直都不是很信任我爹的,我爹爹還是先皇提拔,跟慕徹半毛錢關(guān)系都沒有。”
盛阿嬌聽完之后問了句:“那你怎么來這兒了,不跟你爹爹嗎?”
“嗨,”趙晞鶴看似毫不在意地擺擺手:“我時間不多了,免得突然消失讓那個老頭子傷心,跟他說我有豪情壯志,仗劍遠游去了。”
“突然消失?”盛阿嬌蹙眉看著趙晞鶴。
“哎呀,說來話長了,”趙晞鶴看了一眼外邊昏黃的天,引著奚行疆和盛阿嬌往二樓走,進了一間很安靜的客房。
木門被關(guān)上,房間里面很寂靜,靠街的窗戶沒關(guān),有外頭風(fēng)呼呼吹過的聲音,趙晞鶴確定四周無人了,于是拉著盛阿嬌坐下,也讓奚行疆坐。
趙晞鶴突然正色問道:“奚行疆,你是不是疑惑阿梔的身世?”
隨后又拉著盛阿嬌的手道:“你是不是也不敢告訴他?”
奚行疆和盛阿嬌被趙晞鶴問得一陣無言。
“為了打消你們之間的猜忌,我長話短說,”趙晞鶴吸了一口氣道,聲音是房間里人都能聽見的:
“盛阿嬌,天明朝宰相嫡女,可惜眼神不好看上了慕徹,養(yǎng)虎為患,落得個盛家門庭衰落的景象,但是,她沒完全死。”趙晞鶴話鋒一轉(zhuǎn),看向盛阿嬌:“她轉(zhuǎn)世了,賀家三小姐原本被其庶妹所害而丟失了性命,盛阿嬌就成了她,賀梔里。”
“賀梔里”三字一出,盛阿嬌就不自覺的看向了奚行疆,但奚行疆聽完了這件怪力亂神的事情后好像沒有太大的波瀾,也不知道他信沒信。
天色漸漸暗了下去,趙晞鶴轉(zhuǎn)頭對奚行疆道:“但是阿嬌真的是一個很好很好的女子,也不是什么鬼神,這種事情發(fā)生在世界上的多的是,你也不用擔(dān)心,阿嬌本性純良,你倆天造地設(shè)!”
盛阿嬌被趙晞鶴說的有些不好意思,剛想開口的時候比她轉(zhuǎn)世更離譜的一幕發(fā)生了。
安靜的客房里,突然炸開了一道光,有些刺眼,待光飄散后,一個身著鵝黃色的少年赫然出現(xiàn)在眼前。
他的頭發(fā)極黑,額前碎發(fā)微蜷曲,自然向兩邊分開,還扎了個高高的馬尾,白色發(fā)帶恰到好處的點綴其間,手上捧著一本書,上面的字并不屬于這個時代,但趙晞鶴可以認出那是“高中數(shù)學(xué)教材”。
少年眉目冷淡,瞧了一圈周圍,緩緩開口:“趙晞鶴,系統(tǒng)錯亂把你傳送到了這個世界,你該走了?!?p> 趙晞鶴笑著開口,看著鵝黃色少年的工牌:“0306你能不能等等,我最后講兩句話?!?p> 少年瞧了趙晞鶴一眼沒說什么,繼續(xù)去看手上的書,算是默認了趙晞鶴的請求,但他身后的空間還是裂開了一條縫隙,似乎是傳送的。
“你們看吧,比轉(zhuǎn)世更離譜的事情有的是,我走了之后你們可要好好的。”趙晞鶴笑著,一只腳進入了裂隙:
“還有,記得幫我給那太尉老頭寫信,我答應(yīng)過他每個月給他寄信的,那老頭可記仇了,我不能食言?!?p> 說完,趙晞鶴已經(jīng)全然踏進了裂隙,就在那一瞬,裂隙合攏化作白光,有幾點亮晶晶的塵埃閃在客房。
萬物又重新回歸寧靜,仿佛什么都沒有發(fā)生過一樣,但趙晞鶴的消失卻證實著剛剛并非虛幻。
奚行疆看著趙晞鶴原來站過的地方,思緒飛回一年前的戈壁灘,這是他第一次見趙晞鶴,少女穿著一身明媚的衣裳,把他從白骨累累的戰(zhàn)場上拖回去。
他一醒,趙晞鶴那張小嘴就巴巴個不停。
“哎,你是不是叫奚行疆?”
“小鹿是不是很可愛啊,現(xiàn)在是什么時候?”
“宋驚瀾是不是真的超帥???”
“你怎么一直穿黑衣裳?!?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