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里,母親的笑好像并沒有停留太久,幸運(yùn)與我而言也是。
七月,父親越病越重,他已經(jīng)一個(gè)月不吃飯了,只喝涼水,所有人勸都不管用。
我問母親,“媽,我爸為啥不吃飯啊?他不餓嗎?”
我記得母親仿佛什么都沒說,也可能是說過,在記憶里漸漸模糊,我記不清了。
不過永遠(yuǎn)可以記得的大概是七月十八那天黑沉沉的云和不停下的雨。
早上起床,外面就下著雨,而且有越下越大的趨勢(shì),屋內(nèi)母親催我去下院叫二叔,三叔,再去東頭叫大舅,“去,叫人去,就說你爸要不行了。”我愣愣的不明所以,什么叫爸爸要不行。不過還是在母親連聲的催促和她通紅的眼睛中去叫人了。
我冒這雨,跑著去喊人。在我的話與瓢潑大雨中我看見母親讓我叫的人匆匆往我家跑。
現(xiàn)在在記憶中依舊深刻記憶的是進(jìn)到屋里,一層又一層的人圍著炕上的父親,我被隔絕在外。
那一刻我與父親仿佛在兩個(gè)世界,他在人群的一端,而我在人群的另一端,我們之間仿佛近在咫尺,又仿佛咫尺天涯。
我記得炕上父親用力的攥著哥哥的手,讓他一定要照顧好母親,也一定要照顧好我。
我記得哥哥淚流滿面的臉,也記得母親紅腫的眼。
我記得好多人手忙腳亂的給父親穿上了花花綠綠的衣服,大人將它稱為壽衣。
我記得大舅和二叔卸下了我家屋門的木板,將父親抬到了上面。
我記得父親睜大的眼,也記得母親嘗試多次也沒合上父親眼睛的無奈和心酸。也記得最后蓋在父親身上的白布。
我不懂,為什么他們要給父親蓋上白白的布;我不懂,為什么要把父親放在老舊的木板上;我不懂為什么父親睜著眼,他們卻給父親蓋上了白色的布。就像我不懂,為什么所有人都在嚎啕大哭。
外面的雨聲和屋內(nèi)的哭聲連成一片,構(gòu)成了父親在我童年中最后的留念。
我看著屋內(nèi)哭成一片的人,想把父親扶起來,我想躺在凹凸不平的木板上,瘦骨嶙峋的他一定不舒服。
我剛掀起父親身上的白布,看到他瞪圓的眼,母親的巴掌就過來了,我懵這,在耳鳴聲中不明所以。我不懂,溫柔的母親為什么打我,就像不懂前面發(fā)生的一切一樣。
母親惡狠狠的看著我,我被她瞪的害怕,我不懂,她為什么那樣看我。仿佛我做了什么十惡不赦的事。
父親在我記憶中的最后定格,是一口漆黑的棺材,父親躺在里面,我頭上帶著白布,拿著裝著餃子的大壺,走幾步路超抬棺材的眾人跪下磕三個(gè)響頭,在一片哭聲中,將父親抬上了那片荒無人煙,處處荒涼的西山。
從此以后,我在也沒見過那個(gè)骨瘦如柴的男人,過年過節(jié)只看見了一個(gè)黃土堆砌的包,而那個(gè)被我叫做父親的人也最終成了只有我兄長(zhǎng)和母親記得的一抷黃土。
直道很久以后,我才懂,隨著父親死去,帶走的還有我的家,很久很久以后,我才懂,父親對(duì)于我來說意味著什么。
靜待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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