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fēng)馬嶺清晨百鳥爭鳴，面包車所到之處林鳥驚飛，這里聞不到汽車尾氣，只有淡淡泥土的味道，直到垃圾回收站才感受到忙碌的氣氛。
楊亦莊擔心爆胎，面包車不敢往里開進，找一處平坦地方停下，兩人扛著清潔用品，走過回收站門口。
“小伙子，昨天談妥啦？”
黃叔熟絡(luò)打聲招呼，沒有了昨天那種戒備。一路過去其他租戶也都好奇看著這兩個20出頭的年輕人。偶爾遇到熱情的就問是否在這租了房子，池俊東都一一打了招呼。
當他們走到盡頭，陳大爺已經(jīng)在哪里等著，草帽放在一邊，坐在一塊石頭上悠閑抽著煙，腰間的收音機還在播放著早間新聞。
“陳大爺，早??！”
“早！”
陳大爺關(guān)掉收音機，看著兩人肩上的東西，心想這單算是妥了。
“錢都準備好了嗎？”陳大爺是個直性子開口便問道。
交完錢拿到鑰匙，池俊東兩人開始大掃除。里面東西全部清理出來，刷墻接電統(tǒng)統(tǒng)搞一遍。足足花了大半天，中午都時候黃叔還特意過來看了一下。
“搞這么漂亮看樣子是要長租咯？”黃大叔雙手扶背在房內(nèi)轉(zhuǎn)了一圈。
“看情況吧，好歹也是半年時間?！?p> “也是啊，你們也打算搞廢品嗎？”黃叔試探性問到。
楊亦莊樂呵笑道：“不搞，我們就搞點機油”
“哦，呵呵，好，那以后都是鄰居，大家相互串門，我就先忙去了?！秉S大叔總算是放下心了。
黃大叔離去，池俊東看著他的背影，有種說不出怪異感覺：“亦莊，你說這黃大叔怎么感覺有點奇怪？”
“是嗎？你多想了吧？別管那么多，我們跟他們不是同行沒有利益沖突?！睏钜嗲f蓋上墻漆桶拍拍手說道。
剛刷完墻漆這兩天還住不了人，池俊東想著要不要到工地去走走，現(xiàn)在可真是一頭霧水，甚至都覺得自己辭工出來搞這生意是不是沖動了。
開工沒有回頭箭，既然決定那就干吧。兩人收拾一下回到西川路，路上還順道打包了快餐，到旅館已經(jīng)是下午三點。
“亦莊，既然咱們要搞，接下來就要做好艱苦奮戰(zhàn)的準備。”
“那是當然了，我楊亦莊不怕苦?！?p> 池俊東笑著看他一眼，掏出手機打個電話給川仔，約他吃個飯。
“喂，川仔哥，是我池俊東，今晚有沒有空??？……”池俊東扯了半響。
電話那頭傳來川仔尖銳的聲音：“池俊東啊，我正找你呢，你方不方便來一下我們工地??？”
池俊東心中一緊，去工地？該不會上次那一批油出什么問題吧？
“好啊，那我一個小時候到。”
池俊東也沒多問，不管是不是有問題，總得要去看看，掛完電話匆匆刨著盒飯，楊亦莊見狀也是加快速度。
20來公里的路程，楊亦莊足足開了40分鐘，池俊東在車上昏睡一路。
工地門口川仔身穿花襯衫一條七分褲，頂著草帽焦急等著?？吹匠乜|走下面包車，曬得黝黑的臉上露出驚訝表情，然后微笑走過來。
“不錯呀搞上車了。”川仔伸手和池俊東握在一起。
這一刻池俊東懸著的心終于稍微輕松了點：“川仔哥說笑了，這是我兄弟的車。”轉(zhuǎn)頭看著楊亦莊介紹道：“這是川仔哥。”
川仔看起來痞氣十足，但也是比較好說話的人，跟楊亦莊握手的時候還說幾句玩笑話。
三人走進工地，眼前是一片廣闊的地皮，一眼望去六七的挖掘機正在上面破土開工，這么大塊地單靠這幾臺挖掘機是明顯不夠的。
池俊東再往另一個方向看去，還有十幾臺挖掘機整齊排列在邊上，還有一群人圍在那里不知道說些什么，感覺有點亂糟糟。
“川仔哥，你們這工地這么大，就這么幾臺機器干？”池俊東忍不住問道。
“怎么可能？只是那邊的機器都不敢動了?！?p> 川仔走在前面，看這方向正是朝著那幫人走去的，池俊東本來平靜的心這時又開始打鼓。
走近以后才發(fā)現(xiàn)，他們圍著的是一批油桶，在討論著什么。所有油桶的蓋子已經(jīng)全部開啟，甚至油桶上還擺著樣品。
“牛老板，你讓我這兄弟看看，這油到底怎么回事?！贝ㄗ信砰_人群走進中央，對著一個矮胖的中年男人說道。
所有人，齊刷刷的看向池俊東和楊亦莊，眼神里充滿質(zhì)疑，似乎都在說：兩個乳臭未干的毛頭小孩能知道是怎么回事？
牛老板撩起T恤，滿臉橫肉在烈日下曬得通紅，短手揉著肚皮，看著川子又看看池俊東他們道：“他們倆？川仔你不是糊弄我吧？”
池俊東這時硬著頭皮往前幾步，拿起用礦泉水瓶裝的油樣，輕輕搖了一搖便放下。轉(zhuǎn)身對牛老板說道：“牛老板您這一批油應(yīng)該是68#的吧？”
“是啊，可這顏色怎么看著是黑綠，咱也不敢用啊?！迸＠习暹@時對池俊東高看幾分，搖一搖就知道這是什么油，好歹也是知道一點吧。
“這個問題你們供應(yīng)商是怎么說的？”池俊東再次問道。
經(jīng)過牛老板介紹，這批油是前兩天供應(yīng)商送來的，今天加油的時候發(fā)現(xiàn)顏色和以往不一樣，叫供應(yīng)商過來解決但是遲遲沒來，導(dǎo)致現(xiàn)在十幾臺挖掘機放那里不敢開工。
“我們這一次進這個工地，所有的挖掘機都要換一次液壓油，不曾想舊油全部換下來了才發(fā)現(xiàn)，這批油跟以前的不一樣，總能把舊的再灌回機器里面吧？”牛老板一臉苦澀：“現(xiàn)在都快五點了還沒來解決，明天再耽擱一天我們這工期都要延期了，小兄弟你就說老實話這油能不能用吧！”
楊亦莊在池俊東后面，輕輕扯池俊東衣襟，意思是不要管這事。池俊東給他一個放心的眼神，上前抓起礦泉水瓶，把里面的油倒進其中一個桶里面。
“幫我找根小水管?！?p> 不用牛老板說，圍觀的司機師傅很快弄來一根一米多的PVC膠管，池俊東接過膠管拇指按住管頭，放進油桶里一松手一摁，往上一拉礦泉水在水管另一端接住油。
黑綠的油流進礦泉水瓶，還散發(fā)出一股酸味，連續(xù)好多桶都是如此。
“都是一樣的還有股酸味，難道是過期了嗎？”有人提出一個讓人捧腹大笑的問題。
池俊東放下水管，拿著油樣走到牛老板面前：“牛老板，這個油是變色了，這股酸味是酸洗的味道。”
“酸洗……？”
周圍的人都很驚訝，他們不接觸潤滑油生產(chǎn)，自然不知道酸洗是什么意思。
酸洗就是用高濃度硫酸和原料油，甚至是廢油混合在一起，讓硫酸充分洗掉里面的殘渣，經(jīng)過沉淀，讓油里面的渣隨著硫酸排出。再把洗好的油和白土混合加溫吸附、過濾，最后再用堿中和。
油品中和達不到中性，油冷卻后容易變黑，偏堿那就往深色發(fā)展。
“對，就是酸洗油，這油偏于酸性，隨著時間推移，酸性腐蝕導(dǎo)致油會變成這種黑綠?！背乜|也不能說得太死：：“這油用肯定是對機器有影響的，但是具體多大影響不好說了，我看您還是找供應(yīng)商來解決比較好?！?p> 牛老板此時已經(jīng)氣不打一處來：“用個屁，他娘的，合作這么久竟然坑我?！?p> 這么多機器他不敢賭，牛老板掏出電話剛一接通就一頓咆哮。
“柳東風(fēng)，你趕緊叫車過來把你油拉走，否則之前的貨款你一分也拿不到……”
臉紅赤耳的牛老板掛了電話，走到池俊東面前，態(tài)度明顯好了很多：“多謝小兄弟，要不然這一次被他們給坑了?！?p> 說完，又看著川仔問道：“川仔，你們機器現(xiàn)在用的油是哪家的？”
川仔一臉得意指著池俊東笑道：“我們現(xiàn)在用的就是俊東兄弟送的，之前和你們同一家的啦，我們月初就換啦。”
牛老板不可置信轉(zhuǎn)身看著池俊東：“你哪家公司的？”
這下可是問住池俊東了，連名片都沒來得及印，現(xiàn)在該說哪家公司呢？倒不如如實說了。
牛老板聽池俊東說自己出來搞，先是愣了一下，接著他又說道：“這樣啊，你告訴我，今晚7點前能不能給我搞20桶油過來，關(guān)鍵質(zhì)量要保證?！?p> 牛老板的話就像一道驚雷，劃破池俊東和楊亦莊的腦袋。
池俊東顫抖的手，撥通了池俊偉的電話：“哥，6點之前能不能給我出一車貨？10桶機油，6桶68#液壓油，4桶雙曲線齒輪油?！?p> 而這邊的牛老板也在打電話：“小王，你下班之前給我備6萬現(xiàn)金送到工地，順便擬兩張采購協(xié)議，簡單點就行?！?p> 通完電話所有人都在板房內(nèi)休息等候，牛老板吩咐下去今晚所有人必須把油加進機器，明天正式開干。
此時，邕城郊區(qū)的一處工廠辦公室內(nèi)，卻是另外一番場景。一個30來歲身穿工作服的男人，推開銷售經(jīng)理辦公室表情慌張不已。他對面辦公桌前一個中年男人雙手壓案，怒視著自己，他就是逸騰潤滑油廠的銷售經(jīng)理柳東風(fēng)。
“柳經(jīng)理！”男人心慌得一匹，額頭豆大汗珠往下直流，白色襯衫緊緊貼著他的脊梁，傳來幾分涼意。
“陸主管，發(fā)野牛租賃公司那批貨到底怎么回事？現(xiàn)在人家打電話過來退貨?！绷鴸|風(fēng)那吃人的眼神怒視進來的男人，炸裂式質(zhì)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