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吳用間周端一家,倪二尋月前之仇
賈璉聽得不免嗤笑一聲。
“你若不是我那嬸嬸的心腹,我叫你來作甚?你也莫自以為,我又不叫你放任大房在賴家斂財,你自辦嬸嬸給你的差事就是?!?p> 賈璉之所以這般說過,乃是如今大老爺賈赦正在和林之孝一起查賴家的賬,好一頓抄檢,官面上五城兵馬司有來問的,都一律被打發(fā)走,只管要翻個干凈,
王夫人生怕賈赦將賴家的好處都吃了去,便叫周瑞一家死命盯著。
現(xiàn)在聽說賈璉不是叫自個放大老爺撈錢,周瑞家的松了口氣,太太現(xiàn)在盯賈赦攬錢盯得緊,她怎么敢這個時候去觸的霉頭。
“按理璉二爺有吩咐,我們也只管照辦就是了……”
周瑞家的這時才敢微微抬起頭來,見著上首坐著的兩人。
賈璉眉頭帶煞,仿若一個不耐就要動手,吳用臉上帶笑,只是這笑卻端的是領(lǐng)人發(fā)顫。
吳用見她看來,端著桌上涼茶抿了一口,放下后仍舊是滿臉笑意,問詢過來。
“周瑞家的,你要活要死?”
卻是圖窮匕見。
也不知吳用剛剛怎么整治的周瑞,見了吳用這般說,周瑞已經(jīng)當(dāng)先磕頭不止,慌忙答道:“要活!要活!我等要活!”
周瑞家的見狀,也把頭磕了下去哭道:“您吩咐就是,但是小的實在也不敢違抗太太!二爺前番不是要要治王嬤嬤一家?那般的人是不該留著,回去就想法子奪了他們家財,叫人把他們打廢了趕出府……”
“莫嚎了,真?zhèn)€是聒噪!”
賈璉一拍桌面,叫周瑞兩個收了聲,兀自罵道:“誰耐那許多,那老鳥一家二房自個用著就是,她要是再手腳不干凈,也看看我那好嬸嬸怎么說!”
“咳咳…”
賈璉還帶要說,一旁吳用眼見著事情偏了,咳嗽一聲,將話題扯回。
待周瑞家的和周瑞重新看過來,吳用道:“既是要活,也不需你做些甚么,往后若是二房那邊有什么動靜,你趕早些來給璉二爺報個信就是?!?p> “事雖不大,你們卻且要記在心上。若是誤了,便仔細(xì)你們一家老小,看比起賴大如何?又莫非以為賴大的事情就這般過了,你們那姓林的女婿脫得了干系,牽扯不到你們夫妻身上?”
這事可遠(yuǎn)比叫縱然賈赦貪財,害了王夫人利益要輕松的多,周瑞家的未有細(xì)想,忙顫聲答應(yīng)了。
吳用見此暗自點頭,笑道:“這般方是萬事大吉了,若你的消息有用處,二爺自然少不了你家好處!”
連威逼帶安撫,吳用又叮囑了周瑞家的幾句后,因怕她在大房這邊待久了引人懷疑,便讓兩人離開。
這兩人都上了年紀(jì),互相哆哆嗦嗦攙扶著,一時倒是顯得可憐。
吳用在后頭只是冷眼看待,這幾日間扳倒賴大,又拉來二房心腹周瑞家的,這才是吳用為自己在賈璉面前獻(xiàn)上的晉身之階,也算自個在榮國府中未有吃白食。
可惜那二管事林之孝是個聰明的主,當(dāng)場投了老太太,如今要準(zhǔn)備做大管事,已不和這邊往來。
不過,雖不是十全十美,謀劃也算是功成。
吳用舒心不少,對賈璉笑道:“但凡周瑞家的往哥哥這送了一次內(nèi)幕,她便有了把柄在哥哥手上,以后還如何脫得了身?三五次后便是叫她下些毒物給二房,她仍得照做。”
賈璉卻是未曾想這么多,猝不及防聽了吳用這番話,皺著眉道:“到底是一家親戚,說起來好像是大房二房的層次分明,其實平日里也細(xì)分不了這許多,倒不至于做出這般見不得人的手段。”
吳用見賈璉這般說,便也點點頭,未有再多說。
眼下還要忙其他的事。
先前他們謀了賴家三萬兩后,未免人多眼雜漏了風(fēng)聲,就將那批銀子便藏在城外。如今賴大已死,榮國府中當(dāng)家人都忙著要分賴家的家財,他們也是時候去取那三萬兩了。
三萬兩不在別處,正是在那京都外玄真觀中。
之前卻是拿兩輛牛車裝了,推說是新打的犁具裝箱暫放,來年開春要用,賈璉又叫了個老實的道士看著,如今已經(jīng)過了月余。
事關(guān)這般隱秘的事,賈璉和吳用只叫了趙天梁及趙天棟,四人一同離了府,出了城。
到了日中時分,四人已經(jīng)進(jìn)了玄真觀。
賈璉見兩輛牛車未有差錯,當(dāng)下謝了道士,因還忙著回城,賈璉便婉拒了留齋,重新用兩匹馱馬拉了車,將銀子拉下山。
不多時,四人駕車遠(yuǎn)遠(yuǎn)看見京都外墻。
一陣熟悉肉香,忽的飄到了賈璉嘴邊。
此處正是賈璉同吳用初遇的鋪子,賈璉想著幾人奔波了半日,便發(fā)話道:“且將車停了,我等歇息了再走也不遲?!?p> 趙天梁趙天棟早就嫌累,忙應(yīng)了聲,吳用雖怕夜長夢多,但見狀也無可奈何,只得停了車,在鋪子外頭坐了,卻是和馬車不遠(yuǎn),方便照看。
四人都圍著一張桌坐了,賈璉正要喊店家來伺候,便見著鋪子里頭走出了兩人,那兩人也見著了賈璉,卻是六目相對。
賈璉登時拍案而起,笑罵了一句:“巧了,倒是碰見冤家?!?p> 這兩人中,那昔日拖打吳用的醉金剛赫然在列。
再看另一人,卻是好一條漢子!只見他戴一頂范陽氈笠,這帽子因用的久了,染著黑污。生得七尺五六身材,面皮上老大一塔青記,腮邊微露少許赤須,把氈笠子掀在脊梁上,攤開胸脯,帶著抓角軟頭巾。
這人乍一看好似一個破落戶,但一身兇悍氣哪里遮掩得住。
倪二見了賈璉,瞬間便想到了月前后背挨的那一板凳,直接罵道:“好你個野道士啊!天可見憐,今個終于叫你撞到爺手中了!”
原來倪二不知道賈璉姓名,見他上次穿了玄真觀的居士衣,此刻就有了這‘野道士’的叫法。
倪二罵完,賈璉還未有動作,背對著的趙天梁趙天棟兄弟便已然是起了,轉(zhuǎn)身橫眉來看倪二,回罵道:“狗一般的東西,也敢在這自稱爺?”
倪二平日混跡市井,闖出了醉金剛的名聲,自家周邊三街六巷有賭場開張了,還要專門請倪二去吃供奉。
他這般的人,哪里會怕張?zhí)炝邻w天棟,當(dāng)下就要上前動手。
“慢!你等莫再打壞了我店中家伙!”
賈璉已經(jīng)站起欲待動手,聽的這話耳熟,待聲音落下,只見那店家已經(jīng)從里面鉆出。
賈璉上月在這吃飽喝足就掀了店家的桌子,這番又聽到店家這般說,當(dāng)下就有些慚愧。
“好店家,你莫管,今時不同往日,灑家正待顯露本事教訓(xùn)這廝,打壞了物件,俺自賠給你就是?!?p> 店家聽賈璉這般說,只把兩眼瞇著來看向倪二。
倪二和店家相熟,不愿砸了他的場子,便轉(zhuǎn)而對賈璉道:“野道士,莫壞了朱爺?shù)募一?,你但凡夠膽的,就隨我出來!”
說著,倪二已經(jīng)哼哼唧唧的走到店外,脫了外衣,擺擺手叫賈璉出去。